正
謝夫人隱隱覺得似乎一切是報應。
“夫人,老爺回來了。”奴婢進來報告。
謝夫人來見謝文晉,從他的臉上,她看出了他的無奈。
“怎麼,我們竟然對楊端午兄妹無從下手嗎?”謝夫人不可置信,卻又隱隱覺得,命中註定。
謝文晉手背上青筋暴氣,突突直跳,“謝太尉的書信,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信裡說,環兒正在選秀,不可有半點差錯。他也聽說了楊端午的事,允諾我等選秀的事過去,就幫我擺平。可如今,他要我們務必沉住氣。”
“這麼說,我們的花寶,是白白給楊宗閏那混小子給玷污了?”謝夫人冷笑道,“謝太尉怎麼也這般膽小了?區區一個楊端午,他都怕了。想當年,那麼大的一個楊家都——”
“婦人目光短淺,這事,你是可以胡謅的麼?”謝文晉蠻橫地打斷了謝夫人的話,“當年楊家的事,你不許提起。我和你說過,你忘了麼?”
“可是我們的花寶。”謝夫人熱淚盈盈。
“花寶也是我的愛女,我比你更心痛。可是,謝太尉是什麼樣的人,雖然我們和他是親戚,可若是我們得罪了他,也是沒好果子吃的。當年那個常勝將軍楊康,都尚且敗給了他。你且等等吧。我一定會讓楊端午雙倍歸還給我的花寶。”
謝夫人黯然道:“既然如此,明天,我想去尼姑庵靜靜心,庵裡的師太答應給我誦讀經文。行李都準備好了。”
謝文晉嘆了口氣,“你要去幾日?內府可是一日不能沒有你。以前花寶還可以幫你掌管院中事,可如今她必是心情不好,晚上疏懶。”
“只去個三日而已。怕是老爺可以讓姨娘們先主持中饋。橫豎三日後,我便回來了。”
看謝夫人去意堅決,謝文晉只好說:“你且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秋考結束了,這幾天會發榜。
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吃完晚飯,楊端午過來多陪陪謝靈,說起給何湘捷準備的內褂,謝靈說道:“這逸辰的衣服也小了,等有空,也要給逸辰準備幾件過冬的衣裳。”
楊端午嚥下嘴裡的菜,對楊逸辰說:“明天跟我一塊進城吧,我看這公榜也出來了。
第二天一早,楊端午便和楊逸辰一起到了城裡。
因爲要放榜,這幾日城裡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
早上出門早,吃的也早,眼下,楊端午感覺肚子也有些餓了。看看邊上的逸辰,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想必也是餓了。
“走,姐姐帶你吃好吃的。”楊端午拍了拍楊逸辰的肩膀,一副大姐的樣子。
逸辰很聽楊端午的話,笑着問:“姐姐真好,我們去吃什麼阿?”
很快,兩人停在了一個攤子前,漬漬的油煎的聲音一聽就很有食慾。
“好香!什麼東西。”逸辰忍不住探頭看了一下。原來是煎豆腐。
“老伯,來兩塊豆腐。”楊端午拿出兩個銅錢放進了老伯掛在攤前的錢袋裡。
“好嘞!”老漢吆喝一聲,便熟練的鏟了兩塊豆腐下鍋。
煎黃一面再翻過來,不一會兒,兩塊噴香噴香的豆腐就好了。
“味道不錯吧。”楊端午咬了一口,笑着對逸辰說。
“嗯,真好吃!”逸辰忍着燙,硬生生的咬了一大口。
“放榜了,放榜了,”忽然人羣一陣躁動,大家都往告示欄跑去。
“放榜了!逸辰,趕緊去看看。”
“姐,你幫我去看看吧。”逸辰有些猶豫,瞪着眼睛看着楊端午。
“怎麼,不敢看?”楊端午猜出了逸辰的心思,“身爲男兒,能伸能屈。不要讓姐姐失望。”
楊逸辰聽姐姐這麼一說,頓時挺直了胸膛。
可一看到那麼多人圍着公告欄,楊逸辰還是有些膽怯,拉着楊端午的手說:“姐姐陪我一起過去吧。”
鑽進擁擠的人羣,楊端午清楚的聽見四周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討論着楊逸辰的名字。
“這楊逸辰是誰阿?”
“不太清楚阿,這小夥子真不錯。”
隱約中,楊逸辰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便更加努力的鑽到了最前面。
黃色的榜文上,赫然寫着楊逸辰的名字,而且,還是第一個位置。
“姐姐,姐姐。”楊逸辰顯得有些激動,倒是楊端午淡定很多。
“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楊端午拍着楊逸辰的肩膀說。
“走,姐姐帶你買東西去!”
有了上榜的結果,這次進城已經是收穫滿滿,楊端午的心情,比楊逸辰更好。
買足了各種布料,生活用品之後,兩人才大包小包的回家。
“真的?太好了!就知道你有出息!”得知楊逸辰上榜的消息後,謝靈激動萬分,甚至眼框都有些溼潤了。
住在一旁的謝運也帶着家人一起過來慶祝
“來,來,今晚我們一起好好喝一杯。”謝運左手提着酒,右手提着一隻雞。
楊美丫知道消息後,也跟着樂,還拿出自己繡好的女紅給楊逸辰看,說只要逸辰喜歡,可以多繡些。
倪重陽得知消息後,也趕了過來,還帶了不少賀喜的禮品。
“來,來,大家都坐下。”謝靈招呼着一羣人,今日,比過年還要熱鬧。
謝運愛喝酒,早就把每個人身前的酒杯倒滿了,“來,爲逸辰上榜慶賀!”謝靈高興的一飲而盡。
謝靈更是高興的很,這逸辰算是給楊家長臉了,
突然被一圈親戚這麼圍着,楊逸辰着實有些不太習慣。身上的壓力也是陡增。
細心的楊端午覺察到了楊逸辰的不適,趕忙上前解圍。
“好了,大家都餓了,先吃飯吧。”楊端午把楊逸辰拉到自己的身邊,繼續說到:“今天我和逸辰走了一天,也累了,吃完飯後,我們讓逸辰早點休息,他接下來還要忙着準備秋闈呢。
飯後,謝靈紅着臉送走了謝運。楊端午卻讓倪重陽先回去,自己則把楊逸辰送回房間。
因爲飯桌上,楊逸辰也被謝運強求着喝了杯酒,不勝酒力的楊逸辰一貼上牀就睡着了。
這考中了秀才只是成長之路的起步,楊端午看着醉睡着的楊逸辰,眼光中流露出滿滿的期許和心疼。
這功名之路,豈非常人可以忍受。回想父親的慘痛經歷,楊端午嘴角上揚,苦笑了一下。
“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只是希望娘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楊端午低聲問謝靈,“你的真名,究竟是什麼?”
楊康的夫人姓什麼名什麼,也不難打聽,畢竟是名將的夫人。可楊端午希望謝靈自己告訴她實話。
“穆靈。”謝靈嘆了口氣,“端午,娘知道,依你的脾性,你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原來是穆家。”楊端午笑了笑,眼底多了些底氣。
至少她還有一個相當強大的外祖家。
“娘只是希望你可以放下。你外祖母家並非你想象中那般,可以給你依靠的。”嫁出去的女兒,就如同潑出去的水,穆家的大門,自從謝靈嫁人之後,就對她永遠關上了,“你親外祖母早就過世,後來,你外祖父又續了弦,娘還沒嫁人的時候,就對孃親刻意刁難。不過,她倒肚子也爭氣,生出了一個很有出息的兒子,就是現在官居中郎將正四品的穆慈。只是,你親外祖母故去後,娘去穆家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因此就沒有再去。”
“我明白了,娘。”端午柔聲寬慰謝靈,“女兒暫時沒想過找他們,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秋高氣爽,楓葉也已經變了色。
楊端午站在山頭上,能看到村內嫋嫋升起的炊煙,比往日更直升的更高。
楊端午掏出一個燒餅,啃了一口。
只要能找到桑蠶的食物,楊端午就能回去了。
在沒有好桑葉的情況下,楊端午不確定桑蠶吃什麼,需要尋找不同種桑蠶可能喜歡吃的葉子,帶回去一一試。
這看起來是個最笨的辦法,但也是最快找到答案的辦法。
重生前楊端午也聽說過神農嘗百草的故事,當時還認爲神農沒事閒得慌,現在卻突然覺得神農好偉大。
眼看西邊的太陽就要下山,楊端午隨身的包裹裡也裝滿了各種植物,有蒲公英,有榆樹葉,有槐樹葉,還有些楓樹葉什麼的。等裝的差不多了,楊端午才摸黑回了家。
蠶房裡,謝靈還在忙碌。
養過一季的蠶寶寶,整個蠶房都要清理消毒,好爲接下來的家蠶準備乾淨安全的窩。
灑了石灰粉後,謝靈還按照楊端午的吩咐,用側柏葉煙燻,這殺毒的效果,比生石灰還好。
經過徹底的殺毒之後,謝靈才把新一批的幼蠶放進蠶房裡去,而楊端午,也開始了桑蠶食物的開發。
因爲太小的幼蠶生命很脆弱,只能用爲數不多的桑葉餵養,而稍微長大後的桑蠶,楊端午便可以用其他樹葉進行試養了。
雖然明知這樣做,會養死一部分桑蠶,可楊端午更清楚的明白,這桑葉外的食物,意義重大。
簡單的吃過晚飯後,楊端午採集過來的樹葉都清洗整理了一遍,擦乾淨後,都擺在了屋內的桌子上。
藉着油燈的光亮,楊端午仔細的對比桑葉和桌上的各種樹葉,找出跟桑葉最像,桑蠶最可能吃的葉子。
第二天,楊端午早早的來到蠶房,把已經稍微長大些的桑蠶分成了十份。
然後每份都用不同的樹葉進行餵養,並且在這過程中,觀察桑蠶的生長變化過程。來判斷所餵養的樹葉,是否合適。
“姐姐,明天我要啓程去京城學院學習了。”楊逸辰來辭行。
楊端午摸摸他的頭,“逸辰,你現在已經是秀才了,只要考上了進士,至少有個七品芝麻官讓你做,前途無量。只是此去京城,路程艱辛遙遠,姐姐很是不放心。”
楊逸辰說:“三姐姐,你放心,我學會了三姐夫的武功,如今一雙拳頭少說也能打七八個人,倒也是不必擔心的。我倒是擔心三姐姐你和大哥。如今可是惹上了謝家的人。”
“這個不必你擔心,姐姐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楊端午把逸辰拉到一邊,悄悄對他說:“我聽說,京城裡住着穆家的人,若是生活上有什麼睏乏的,或者是有誰欺負了你,你只要帶着這封書信,去見穆家主持中饋的人,自然就能解決了。”
楊逸辰一怔:“穆家?他們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日後你會知道的。記得,這書信萬不可給任何人看到。”楊端午再三叮囑。
楊逸辰點點頭。
“不過,姐姐陪我,我還想去李家,跟李家姑娘告別。”楊逸辰微微垂下了頭,臉紅了。
楊端午笑道:“這你自己去便是了,姐姐插進去可不好。”楊逸辰和李如湮兩個年輕人的那點事,楊端午早就看出來了。
雖然男未婚,女未嫁,情竇初開,有什麼不可以的。可畢竟兩家如今關係冷淡,未來結合的可能非常渺茫,所以,楊逸辰也不敢投入太多感情。
“那我一個人就不去了。”楊逸辰說,畢竟李如湮尚未出閣,貿然趕上門求見,非親非故的,只怕會吃閉門羹。
“我給如湮姑娘留一封書信,麻煩姐姐幫我給她。”楊逸辰小心翼翼掏出那封書信。
楊端午接過,“你就放心吧。等你考上進士,如湮姑娘必然也是高興的。”
李如湮看到那封書信時,臉紅了,其實信裡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卻好像什麼都說了,因爲就兩個大字“紅豆”。
很快,選秀結果出來了。
楊端午安心照顧桑蠶,李元寶駕着馬車特意趕來,楊端午請他來孃家坐,謝靈熱情地招待他。
“李公子,你和我們家雖不是親戚,可你對我們卻比親戚還好。既然來了就吃個便飯吧。”謝靈說着進廚房了。
“勞煩伯母了。”李元寶一身燙金玉袍,繡竹枝紋帶子,米黃色長靴,星眸黛眉,鼻如懸膽,奶油色的臉,倒是比戲臺上的小生還要好看。
他對着正挑揀桑葉的端午坐下來,說:“謝太傅的女兒,出乎意料,竟然落選了。”
楊端午擡了擡眼睛,眉尖蹙起淡淡的愁煩,“那麼謝家對我們的報復,只怕更無所忌憚了。”
若是謝太傅的女兒謝環選秀成功,那麼未了謝環的前途,只怕謝太傅會讓清河縣謝家收斂收斂,那麼端午還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可結果,她落選了。
爲什麼會落選呢?皇帝竟敢不要謝太傅的女兒。
只怕謝太傅心頭火起,若是謝文晉煽風點火的,只怕更加遷怒於楊端午了。
“端午,你放心。我們多年的交情,我不會不管的。”李元寶倒是很仗義,“就算我爹爹逼迫我,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知道。我想請你和我見一個人。”楊端午咬了咬牙,情急之下,她顧不得告訴倪重陽先了,“林安夜。”
“你要見林安夜?”李元寶一怔。自從成親以來,楊端午似乎就可以杜絕和林安夜的接觸。這次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