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宋太太年近四十, 保養得卻如同三十出頭的少婦,皮膚養得水水嫰嫩, 透得絕好氣色。

而頸部突出的包塊, 卻將整體觀感打破, 沒有紗巾遮掩, 刺目又難看。

這包塊長一指厚半指, 略帶黑紅, 正在肩頸交接的地方,蔓延而上,終止於耳下。

目標這樣明顯, 俞晶晶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中心位置。

包塊在頸上生了近兩個月, 已經不將初起時那樣敏感,摸起來外皮還微微發皺, 似乎有硬化的跡象。

針扎進去時,宋太太根本沒覺出什麼,只拼命向後縮,想避開俞晶晶手上長針。

“別動, 再動就扎穿了。”俞晶晶拈動針尾。

“你……你真紮了?!”

宋太太渾身僵硬, 一臉驚恐地盯着俞晶晶, 動也不能。

“不疼,對吧?”俞晶晶彎脣,“好了。”

針尖在包塊中穿插數下,估摸着沾過藥水的針體已經完全沒入其間, 俞晶晶便將針抽了出來。

從進針到抽針,加起來也就幾秒時間,等站在外面司機發現車內情況不對,探身想要詢問時,俞晶晶已經把針收入袋中。

宋太太捂住包塊,愣了兩秒,趕緊摸出鏡子,仔細觀察。

長針纖細軟彈,跟髮絲也粗不過多少,就算俞晶晶回來抽紮了幾次,也看不出一點針眼。

而且宋太太是真的沒覺得疼,比起進針的這個地方,被俞晶晶按住的肩頭纔是痛得要命。

也不知道這麼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哪來那麼大力氣,她只是掙了兩下,就被按得陰陰痠痛。

“誰讓你給我扎針的!”猛地扯上紗巾,宋太太一臉惱火。

“免費的。”

“真要有效,再多錢我都付得起,你以爲我是貪這種便宜的人?!沒經過我允許隨便上手,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

若不是看俞晶晶是從白家出來,跟白錦溪又是認識的關係,可就不是簡單幾句話能解決的事了。

“能。”

俞晶晶點點頭,看到車裡有紙筆,便抽過來寫了個號碼,“第一次免費,如果覺得療效好,再聯繫我進行二次治療。”

看到紙上上京醫大宿舍樓的地址,還有手寫的電話號碼,宋太太差點被俞晶晶氣笑了。

看着像是個學生,還真是個學生!

上京醫大確實出過不少有名氣的私家醫生,白錦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這些人都是經過同年系統學習,才能出來獨擋一面。

俞晶晶還是個在校生,居然就敢打着莫家針的幌子,強制行醫?!

“確實是莫家針,您試過就知道了。”

對於宋太太的追根問底,俞晶晶如是做答。

莫桑行鍼並無手法,起效的只是雜牌營養液,俞晶晶看得透透的。

她這針上沾的,是用四分之一瓶營養劑兌出來的藥水,效果絕對比莫桑用的要強。

宋太太這點包塊,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病。

擔心一次就給她弄好了圖不來下回,俞晶晶只用這細針沾了一半的長度,用在包塊下部,蔓延到耳下的地方卻是碰都沒碰。

“出了什麼問題,我就找白家!讓他們負責!”宋太太冷着臉說。

說是莫家針,是或不是無人能證,看俞晶晶這樣子,也不是能負得起什麼責的人。

人是在白家見着的,帳就找白家算。

“可以。”俞晶晶爽快點頭。

雖然俞晶晶絕口不提診費的事,但傻子也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第一次免費,還想繼續診治,自然是要交錢的。

既然想靠着手藝賺上一筆,胡診亂醫的可能性極小,既然這麼有底氣敢讓白家幫她做擔保,宋太太也就沒再糾結莫名其妙被紮了一針這事。

晚上的飯局,宋太太吃得極少,因爲心裡存着事,連幾個牌搭子拉着一塊湊局都推掉了。

自從頸上生了這包塊,她就一直在尋醫問藥,白家不是第一個找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接到宋太太問詢電話,知道她要求半個月內醫好頸上的熱毒瘡,幾個私家醫生表示無能爲力之後,又給出了去白家看診的建議。

白家今天已經去過了,沒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彎來繞去又轉到這兒,宋太太心情越發煩躁。

第二天是試衣的日子,訂做好的餐會禮服都要統一試穿,看尺碼合不合,有沒什麼特殊要求需要改制什麼的。

一早梳洗完畢,換上外出服站到鏡前整理,宋太太拉開衣領,看了眼被掩住的包塊,微微皺了皺眉頭。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鏡子裡的包塊,似乎比昨天小了,特別是下面較厚實的那部分,肉眼可見的萎縮了些。

“太太,車已經備好了。”家傭敲門。

“知道了,馬上來。”

念着穿那件露肩禮服,她一天要檢查好幾次起了包塊的地方,有時看着長大了,有時看着又變小了,一點小變化都會引發情緒。

白家拿回來的藥,昨天才煎一副喝了,白錦溪都說過要喝幾個療程纔會起效,哪有一天就出反應的。

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宋太太掩上衣領通訊員上絲巾,對着鏡子拔了一下頭髮,拎包出門。

“這次的慈善餐會,是仁愛牽頭辦的吧?聽說仁愛的雲會長會親自過來,真的假的?”

“假的。雲會長怎麼可能過來?你以爲人人都像咱們這麼閒,什麼活動發貼就參加?規模再大上三倍,估計也請不來他。”

“也是,成天飛海外處理生意,哪裡忙得過來。這麼個小餐會,不值得他勞煩一趟。”

坐在試衣大廳的幾位闊太端着玻璃茶盞,湊在一堆聊餐會的事兒。

說到仁愛慈善機構的雲會長,一個個都眉飛色舞。

雲會長雖然年近六十,但外貌體態都極健朗陽光,說是四十出頭都不爲過。

像他這樣擁有雄厚海內外資產,生活幹淨,體壯貌端的富商,在上流圈子裡極爲少見。

想想自家腰圓肚肥的花花男人,再看看雲會長,高下立現。

知道雲會長親自過來的可能性不大,或許會找後輩頂替出席,大家都失了興致。

“齊太,你的禮服本就是特別訂製的,今天還要過來重選肩繡樣式,這是存心要把咱們壓下去,你一個人風光啊。”

看氣氛變得沉默,性子活潑的朱太太笑着打趣。

女人一提到衣服,再懶散也打能打起精神,幾人笑着看向齊太太,難掩羨慕。

今天約着過來試衣服的這幾位,都是上京商圈有頭臉的,做姑娘時家境優渥,千挑萬選又往上高嫁了一層,生活再沒什麼可憂心的。

從小就沒在什麼事上苛求過自己,年紀上來身子鬆胖一圈,也做不到節食鍛鍊搞那麼辛苦。

雖能通過按摩和簡單瑜伽維持體形,但比起肯對自己下苦功的齊太太,當然是有高下之隔了。

齊太太身型纖瘦,胳膊手腕跟柳枝條似地,一雙腿又細又長,坐在那裡斜並在一邊,氣質和另幾人明顯不同。

因是從小練舞打下的底子,舉手投足韻味十足,只可惜五官略有遜色。

臉上沒足夠膠原撐着,不僅眼角皮肉鬆弛,法令紋也有些深,不笑的時候一副刻薄樣子,清清冷冷。

看朱太太打趣到自己頭上,齊太太眯眼一笑,雖多了些魚尾紋,但也憑添幾分媚態 。

“這是怎麼說的?今天過來改樣子,每個人都有想好的花樣兒,又不止我一個要在衣服上做文章。”

齊太太看了眼向太太,“你不是說要在腰線上繡金紋嗎?面積劃得那麼大,金光閃閃出場就晃得人眼瞎,要說豔壓羣芳,當然是向太莫屬了。”

向太太抿着嘴,忍笑忍得辛苦,摸了桌上平板劃到自己禮服那頁,“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就是窄窄一條,前邊細後面才粗一些,一直拖到裙尾,是個漸變的樣式。”

禮服雖是餐會主辦方統一訂製,但也允許大家自由發揮,進行局部改動。

難得露個臉,誰願意跟人家撞一樣的衫?

有的自己想花樣,有的找專門設計師參詳,總之就是要突出優勢,掩蓋缺點。

向太太臀翹,穿裙裝就樂意着重體現這一點,設計師用金紋點晴,將目光着意吸引到那一塊兒,確實極有巧思。

看過向太太的禮服例圖,大家也開始翻找自己的,交頭結耳議論起來。

“宋太怎麼還沒來?”朱太太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看到訂製店員工已經把衣服架拖出來了,轉頭向外打量。

齊太太笑了笑,“應該是不敢來了。”

“怎麼了?”

“宋家出什麼事了嗎?他們家的海運生意最近做得還不錯呀……”

“不是生意上的事。”齊太太興災樂禍地笑笑,指了指脖子,“她這裡生了個瘤,又大又腫,哪裡穿得了禮服。就算穿,也得換個高領的樣子,今天要是過來,估計就得讓人改這兒了。”

宋太太頸上生了東西這事,大家也是第一回 聽說。

齊太太跟宋太太一直都不對付。

聽她繪聲繪色說到那包塊如何醜陋,看起來有多噁心,大家雖都配合點頭,心裡卻並不太相信。

宋太太豪闊,爲人大方不小氣,在場幾位誰沒得過她好處,只有齊太太自視甚高,總想跟人緣好的宋太太別苗頭,關係才搞得特別僵。

“你們要是不信,一會兒她來了自己看就知道了。”

齊太太說着話,掃見店外停住的那輛車,笑着擡手指了指,“看吧,遮着呢。”

太太們回頭,看到正推門進來宋太太頸上堆着紗巾,迅速交換了幾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