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俞晶晶瞪大眼睛, “我能幫到你嗎？要怎麼做？”
“拿走它。”錕點點腦袋。
“拿走？！”
俞晶晶下意識退開半步。
豪叔飢渴而亡, 身上骨肉乾裂成殼，腦袋跌下來, 骨碌碌滾出老遠, 骨珠直接掉到了地上, 是她揀起來的。
錕還活着, 哪怕身體已經步入老化，再撐一兩年沒問題。
她要怎麼拿？現在就拿？活生生取出來？
上解剖課或是跟着教授外出工作，俞晶晶摸過切過死屍近百具, 就算畫面再慘烈難看，她都能心平氣上手操作。
錕的骨珠已經取過一次，破口猶在, 想再次取出並不困難。
可東西拿出來了, 他呢？
他會就這樣離開嗎？在她眼前消亡？
想到他會和豪叔一樣，倒地後再無意識，俞晶晶通體生寒。
“別怕。拿走它，我不會立刻消亡，他們懷疑不到你的頭上。”
感應到俞晶晶的想法, 錕安慰道。
俞晶晶心頭一鬆，又正色搖頭，“這是你的東西, 我不能拿……”
“他們總是要取走的。你不拿，就只能毀掉了。”
錕臉上的笑容淡下來，靜靜望着俞晶晶, “你拿走，還有些用處。”
俞晶晶當然知道骨珠用處何在，雲錚服用後直接從二級進化瓶頸期突破到三級，是改天換地的變化。
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在她身上會起到什麼效果，但對體質跟能力有巨大推動是肯定的。
“看來你知道骨珠的用處。”
俞晶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錕不等她拒絕，換了下一個話題。
“直接吞服是最傻的，能力不夠，根本無法完全消化吸收。新生屍族取了東西，一整顆吞下去，簡直是暴殄天物。”
俞晶晶注意力被轉移，“不是吞服？”
雲雙城明明是這麼說的，雲錚也親身試過，效用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強悍。
這樣用，錯了？
“製作進化顆粒，稀釋後服用，是正確的辦法……”
錕語速很快，一秒鐘都不願浪費，句與句之間幾乎沒有停頓。
俞晶晶怔怔聽完，半響沒有說話。
“數百年養成的骨珠，必須有相對應的體質才能徹底消化。新生屍族存活年數並不長，又一氣吞服，吸收得再好，也只能攝取年數相當的養份。”
“嗯。剛纔那個人，超不過二百年，吞服骨珠後，最多也只能拿到對數的養份。如果泡在營養劑中，浸出骨液，分數次服下，效果就不同了。”
錕指的是雲錚，他的等級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又是職權最大的一位。
位高權重，年歲不大就到了這個等級，他百分百能判定這個人服用過骨珠催化成長。
“你怎麼知道的這個辦法？”俞晶晶問。
“我用過。”
看俞晶晶瞪眼望着自己，錕露出笑容，“這有什麼可驚訝的。”
“可是你，才一級進化……”
沒進化的時候，俞晶晶是看不出旁人等級的，哪怕是現在，也只能看到與自己平級的那些。
一級進化者的身體內蘊含精神力，就算沒侵入錕的大腦，用心也能感受得出。
“那個時候，年數還短，起不到多大效果。”
錕看看自己那顆骨珠，“我這顆，快四百年了，靠它衝擊進化等級，很夠用的。”
不管出於幾級進化者腦中，骨珠的質量只和年數有關。
錕跟同伴找到的那些，都是戰後倖存者留下的，遇到便挖出來幾人分食。
東西吃得多了，就找到了方法。
那時營養劑還不是稀罕東西，搜索屍族集中營廢墟總能成箱挖出，收集到的骨珠多了，就試着泡在藥劑裡聯合着用，效果比單獨吞服要好得多。
知道錕吃了近百顆骨珠，才成功突破一級進化，俞晶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果然，年數是最重要的。
“屍族消亡，就是一攤爛肉。就算我們不取，人類士兵也會搜走，何必便宜了他們。”
錕看向俞晶晶，“所以，我這顆也是一樣。你拿了，我才放心。”
“可是……”
“你沒來，過段時間我也會將它銷燬掉的。”
錕還想說話，神色卻忽地變爲凝重，“沒時間了。”
幻出的人形瞬間消散，化成一縷精神力細絲，依舊絆在俞晶晶身上游移不定。
俞晶晶雖將精神力注入錕體內，但也時刻警惕着外面。
錕還未做出反應之前，她就感應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迅速將意識抽回，俞晶晶轉頭回望。
“俞小姐，你還好嗎？”
雲青站在走道出口，探出半個腦袋，緊張看她。
爲防激怒古屍，他們只派了一個人過來看情況，雲青是女性，看起來攻擊力比較低，便選了她。
“沒事，你先出去。好了我叫你們。”
咬緊牙關，強忍腦中劇痛，俞晶晶勉強擠出個笑，衝她搖了搖頭。
“真的沒事嗎？”
雲青看了眼囚牢中只露出半個身子的15號，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靠在柵欄上，背對着這邊。
雖然捕捉不到表情，但他沒像剛纔那樣撞擊嚎叫，就已夠令人驚喜的了。
“出去吧。”
“好。”雲青小聲答了，轉身離開。
俞晶晶捂住額頭，身子一軟，重重磕在柵欄上。
大腦內部彷彿被刀劈過一般，疼得她渾身打顫。
爲了防止動用精神力引發後遺症，她只抽了很細一縷精神力細絲出來。
沒做出任何激烈性的攻擊行爲，只是在錕那點停留一段時間，怎麼會出現這麼大反應？
“你怎麼了？”
錕緩緩轉頭，啞着嗓子問。
“沒事，有點難受。”俞晶晶晃了晃腦袋，強行鎮靜下來。
“精神力太弱，你練少了。”
“是嗎？”
“現在的人，都練得太少。你要常用它作戰，才能變得強大起來。”
“作戰？”
“內在進化者，鍛鍊精神力的方法，就是用它作戰。攻擊人類，控制人類，甚至使用精神力量擊殺人類。做得越多，精神力便越強，以前都是這麼做的。”
戰隊中的內在進化者，是最重要的核心力量。
成百上千的戰士衝出去撲抓撕咬，氣勢震天，都敵不過內在進化者站在後方，用精神力直擊對方陣營指揮官，控制他下達指令來得直接有效。
從控制一人，到控制百人，最厲害的那兩位內在進化指揮官，近千人的戰隊都操控過。
當然，操控人數越多，指令就越簡單，不像控制一人時能仔細揣摩，直擊弱點。
但這樣就夠了，戰場上，一個進退指令，就能讓千萬大軍徹底潰敗。
“我知道，現在不一樣。”
錕艱難地挪動了一身子，“找不到練習控制能力的人類也沒關係。多加固骨珠外殼，和信得過的人，進行精神對話，也是一種鍛鍊方式。就像剛纔我們所做的那樣。”
“可這麼做，很難受。”
俞晶晶根本沒力氣擡頭，依着柵欄有氣無力回答。
“習慣就好。就像鍛鍊身體，剛開始幾天肌肉會痠痛，慢慢適應下來，做原先那些動作，就不再是難事了。”
錕話說得很慢，聲音也斷斷續續。
精神力的世界裡，沒有身體負累，和現在自然有所區別。
俞晶晶知道他剛剛吼叫過，身體也虛得很，便沒在意，手扶在地上穩住身體，儘量忽略大腦中殘餘痛感。
因爲對疼痛不敏感，俞晶晶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樣的劇烈的痛楚了，所以格外難熬。
身體上的受到的創傷，就算帶來痛感，俞晶晶也能面上不改色忍過去。
可是精神上的重創，卻是直擊靈魂，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下的。
緩了快半分鐘，才感覺恢復了些。
微微擡頭，俞晶晶正想說話，卻忽地看到錕衣袍上刺目的紅白血漬。
“你……”
目光向上，眼猛地瞪圓，她一把將他揪住，手臂微微發顫。
“噓——”
錕小聲制止，將身子偏了一下，蜷到俞晶晶身後。
俞晶晶一直替他遮擋着監控攝像頭，隨意改變姿勢，很容易將錕目前狀況暴露出來。
他腦上破口汩汩流出黑血，破碎的白色大腦混着血滴落，沾溼了肩頭一片。
衣上本就血污遍佈，錕又特別小心不讓它滴濺下來，所以這點東西並不顯眼。
可俞晶晶看在眼裡，這污物仿似利劍般，直戳心頭。
錕的手指還插在腦中，他眯着眼，眉頭微微皺起，像在思索問題一下，仔細探索。
“你別……”
淚毫無徵兆滑落，俞晶晶瞪大雙眼，水霧瀰漫視線，連錕那乾瘦的臉都看不清了。
“噓，別說話。”
他扯着嘴角，牽着皺褶皮膚，露出難看笑容。
十數秒後，一顆藍色珠子被挖取出來。
錕身體微微顫抖，用沾了血的溼滑手指拈着它，遞到俞晶晶面前，“趕緊，拿着。”
俞晶晶木然伸手，淚水沾溼面龐。
“穩住，別動，不然就叫它看到了。”
自己挖取了骨珠，錕精神竟然看着還不錯，見俞晶晶腿都有些跪不穩，身子偏向一邊，趕緊提醒。
捏着帶有餘溫的骨珠，俞晶晶閉了閉眼，擠出眶中淚水再看他，“你頭上的傷……”
“沒事。”
錕輕聲說完，忽地暴出一陣劇烈咳嗽聲。
血噴涌而出，胸前衣袍瞬間變得溼滑，內臟碎片粘連其上，格外刺眼。
錕挖取骨珠時，動作隨意粗暴，大腦已被破壞小半。
隨着咳嗽，腦部碎塊震盪而出，俞晶晶猛地跪直，伸手捂住。
錕本來灰敗的面色，又黑死了一層。
“沒用的……”錕搖頭，勉力想把俞晶晶的手拉下來。
“你不是說，取過骨珠，不會立刻消亡的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俞晶晶吸吸鼻子，將聲音壓到最低，恨聲問。
“誰知道……他們取就沒事，我取就……咳咳！”
錕竟然還帶着笑，氣得俞晶晶猛地將手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