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夜晚,靜謐之極,皎潔的明月掛在深藍色的夜空中,月光將整個沙漠變成了一片銀白,沙層宛如魚鱗般堆砌,好像微風吹皺的湖面,卻缺少幾分動感,多出一些清冷淒涼。
我們在沙漠上點燃了篝火,都炭和阿東圍繞篝火支起了三座帳篷。
我將烤好的羊肉遞給那名異族少女,她美眸之中閃過感激的眼神,接過羊肉卻沒有吃,仍然呆呆地凝視着跳動的篝火。
我低聲道:“這位姑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叫阿伊古麗是秘真國人。”她的口音帶着淡淡的異族口音,聽起來卻格外的舒服。
秘真國我曾經聽說過,是位於瀚海沙漠西方的一個小國,距離我們所在地方要有數千裡之遙,不知道這少女怎生流落到這個地方。
阿伊古麗道:“我隨同商隊前往燕國經營,誰想到……中途竟然遇到了盜賊,搏殺的時候偏偏又遇到流沙……”
救她時候的情形仍然歷歷在目,當時明明是兩隊人馬廝殺後的慘烈場景,阿伊古麗顯然對我有所隱瞞,她分明是在說謊。
我並未將她點破,淡然笑道:“巧得很,我們也要前往燕國,順便將你送到燕境。”
阿伊古麗輕聲道:“多謝公子了!”
我起身道:“帳篷已經爲你準備好了,吃飽後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
我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阿東並沒有在帳內,披上衣服,走出帳篷,卻見阿東獨自坐在篝火旁爲我守夜。
我笑着走了出去:“阿東,這裡是渺無人煙的大漠,根本不會有人經過。”
阿東道:“主人,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少女出現在這裡,有些怪異?”
我在他的身邊坐下,低聲道:“看她的樣子,身份應該頗爲高貴,或許是來自秘真國的一位貴族。”
阿東點了點頭道:“馬車旁邊至少有二百多人死在那裡,這件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我微笑道:“等走出了這片沙漠,我們便給她一些銀兩,讓她自行離去,她有什麼秘密,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拍了拍阿東的肩膀道:“別想這麼多了,早些去睡吧。”
我們一路向南行進,三日之後,終於越過了瀚海沙漠,抵達了燕北草原。
這三日的奔波將我們一個個變得如同土猴兒一般,阿伊古麗嬌美的容顏也蒙上了一層黃沙,看到我在望她,阿伊古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皓齒。
都炭指向正南的方向:“再往前走二十多里路便是玉門關。一路都是草原,路途平坦應該不會迷路。”
我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加倍給了他酬勞,都炭看着手中的銀票,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公子……要……要不了這麼多的。”
我哈哈大笑道:“原來說好帶我們兩個走出大漠,現在又多出了一個,酬勞自然要給你加倍。”
都炭千恩萬謝地離去,臨行之時他又特地交待說:“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牧民部落,在那裡能用駱駝跟他們換取馬匹,北胡的銀票在燕國是不能使用的,你們也可以在部落中跟當地人換取燕國的貨幣。”
我們和都炭分別後,繼續向南,很快便來到了他所說的那個遊牧部落。我們將手頭的三匹駱駝,跟對方交易了三匹駿馬,又用北胡的銀票
從他們手中換取了一些燕國的貨幣。這裡的族人顯然經常依靠這種交易爲生,表現得奸猾無比,我們吃些虧是在所難免的。
在部落內我們找來清水洗去臉上的沙塵,恢復了本來面貌的阿伊古麗馬上引起了衆人的注目,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匆匆離開了部落,阿伊古麗顯然意識到自己給我們帶來了不便,用面紗罩住了俏臉。
我縱馬來到她的身邊,微笑道:“阿伊古麗,前面就是玉門關了,送君千里終需一別,我們便在那裡分手如何?”
阿伊古麗點了點頭,輕聲道:“多謝恩公照顧。”
遠處已經可以望到玉門關的城郭,我爲了謹慎起見,還是讓阿東先去城外打探一下,自己和阿伊古麗在成爲的草亭內暫時等候。
阿伊古麗美麗的雙眸之中隱然閃動着淡淡的憂傷,我從行囊中分出一些乾糧,又將剛剛兌換的銀兩放在包裹中,推倒她面前道:“這些應該足夠你用上一段時間的了。”
阿伊古麗美眸之中淚光閃動,她忽然扭過頭去無聲地啜泣起來,過了許久她方纔抑制住自己的情緒,轉身向我道:“其實……”
這時阿東縱馬從遠處返回,他翻身從馬上躍下,目光冷冷盯住阿伊古麗,低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微微一怔,看到周圍不時有路人經過,向阿東使了一個眼色,等到周圍無人之時,阿東方纔道:“主人,剛纔我在城門前看到,一張燕國國君李兆基親自頒發的告示,燕國七皇子李國泰即將秘真國公主爲妃,可是秘真國公主至今仍然沒有如期抵達,現在門前到處都掛有她的畫像。”他盯住阿伊古麗道:“你是不是那位公主?”
兩行晶瑩的淚水從阿伊古麗的俏臉上流下,她忽然跪倒在我面前道:“恩公,求求你,千萬不要把我送給燕王,那七皇子是個傻子……求求你……”
我淡然笑道:“你不必求我,這件事本來也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我自然不會將你送給燕王。”
阿伊古麗半信半疑地望着我。
我指了指爲她準備的行囊道:“燕王既然有你的畫像,你繼續留在着燕京之中肯定危機重重,早晚身份都會暴露,帶着這些盤纏,回去吧。”
阿伊古麗顫聲道:“我……恐怕是回不去了……”
我和阿東對望了一眼,若是讓一個柔弱女子涉過無垠沙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嘆了口氣道:“阿東,將你的面具給她。”
阿東點了點頭,背身揭下臉上的面具,交給了阿伊古麗。
阿伊古麗充滿了驚奇地看着我們,沒想到我和阿東也是經過易容的。
我幫助阿伊古麗戴上面具,又找出自己的一套衣衫讓她去林中換上。我的衣袍對她來說畢竟寬大了一些,幸好現在是冬季,穿得臃腫一些,並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確信毫無破綻之後,我們三人才向玉門關的方向緩緩行去。
玉門關雖然是燕人邊防的重鎮,可是防守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嚴格。過關的時候,只是看了看我們的外表,翻看了隨行的物品,三人共計交納了三十兩過關的稅費,便輕易混入了城內。正如阿東所說,那城牆之上貼着燕王的告示,還有阿伊古麗的幾幅畫像。
離開了北胡國境,我內心之中自然輕鬆了許多,當日便在玉門關內尋找了一處乾淨客棧,要了三間上房,準備修整一夜,明日啓程返回大康。
我總算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上一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的風塵,頓時感到感到通體舒暢。
更衣以後,阿東拿着剛剛買來的地圖走了進來。
我將地圖在桌上攤開,從玉門關前往燕康邊境大約要三日左右,中途道路平緩,應該沒有什麼兇險。
阿東道:“如果一切順利,三日之後我們可以抵達楚州境內。”
我微笑道:“看來我要重新考慮和北胡之間的關係了。”
阿東道:“主人,你打算怎麼處理阿伊古麗呢?”
我嘆了口氣道:“她既然不願意留在這裡,我們乾脆便將她帶往宣城,以後有機會,再送她返家吧。”
阿東點了點頭,仍然有些憂慮道:“可是這件事日後若是被燕國知道,恐怕會影響到我們雙方的關係。”
我冷笑道:“大康和燕國之間何時友好過,一個彈丸之地,我早晚都要將他拿下。”
門外想起了敲門聲。
阿東收起了地圖,我來到門前打開了房門,卻是阿伊古麗端着托盤站在門外。她帶着那張人皮面具,在我眼中多少顯得有些滑稽,只是那雙湛藍色的美眸無法掩飾得住。
阿伊古麗笑了笑,將托盤中的兩碗銀耳粥放在桌上:“兩位恩公,這時我剛纔在外面買的,你們先品嚐一下。”
我笑道:“你何須跟我們如此客氣,以後你叫我一聲龍大哥,叫他一聲阿東哥就成。”
阿伊古麗親自將銀耳粥端到我的面前:“龍大哥,你快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我看到她那雙纖美的柔荑,心中不覺一動。
銀耳粥下肚,滑潤香甜,我讚道:“很好喝啊。”
阿東也喝完了銀耳粥,當然他的反應並沒有像我這樣誇張,只是默默地將空碗放下。
我微笑道:“單單喝這碗銀耳粥是填不飽肚皮的,我請你們兩個出去好好吃上一頓。”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個玉門關內顯得熱鬧非常。因爲這附近民族衆多,各類飲食匯聚於此,燕人任俠好客,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我在北胡早已吃膩了各類肉食,尋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家算得上雅緻的酒樓,招牌上雖然寫的是’淮揚酒樓‘,可是走進去,也是清一色的牛羊肉。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三人選了一個臨窗的位置,點了一盤滷牛肉,一盤白水羊肉,要了兩壇伊犁美酒,坐下吃喝了起來。
阿伊古麗雖然身穿男裝,可是舉手投足仍然是一副女子的神態,好在周圍的客人只顧自己喝酒談天,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們這邊。
酒樓之中還有一個盲人拉着胡琴唱着曲子。我雖然聽不懂他唱的什麼,可是聲音蒼涼,讓人的心情忍不住變得壓抑起來,我不由得想起仍然身在北胡的綠珠,不知道她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轉?這次回去以後,我要想方設法將她接回來。
阿伊古麗輕聲道:“膩在想心事?”
我淡然一笑,拿起酒杯湊到嘴邊,這才發現酒杯早已空了。
阿伊古麗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拿起酒壺爲我添上。
阿東吃了兩塊面饢,抹了抹嘴道:“我飽了!”
阿伊古麗好奇道:“阿東哥從來不喝酒的嗎?”
阿東沒有回答,目光望向窗外。
我知道他定然又是想起了烏玲,心中暗自嘆了一聲,又喝了一杯酒。
這時候旁邊位置上一個大漢吼叫道:“鬼嚎什麼?老子好好的心情全都被你這瞎子給破壞了,快給我滾了出去!”
那盲人嚇得哆嗦了一下,慌忙收起胡琴,站起身來,他拿着托盤經過的時候,我向裡面投了一錠碎銀。
那盲人千恩萬謝地向其它桌走去,經過剛纔那大漢身邊的時候,不想那大漢伸出腿來,將他絆了一跤,盲人手中的托盤和胡琴全都飛了出去,許多人發出放肆的大笑聲。
阿伊古麗慌忙起身來到那盲人身邊將他扶起,爲他撿起地上的托盤時,冷不防那大漢擡起腳來,向她的柔荑踏去。
阿伊古麗躲避不及,纖手被那大漢踏在腳下,痛得咬住了下脣。
我霍然站起身來,緩緩向那大漢走去。那大漢冷笑着看着我,卻沒有收回腳的一絲,他的兩名同伴起身向我走來,阿東冷冷迎了上去。
我揚起了拳頭,大漢的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笑容,可沒等他的笑容消失,我的拳頭已經閃電般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甚至來不及做出驚駭的表情,我出拳的速度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大漢龐大的身軀倒飛了出去,重重撞在樓梯的圍欄之上。欄杆從中斷裂,他慘叫着從樓上摔落了下去。
緊接着他的兩名同伴,也被阿東丟了下去。
我生恐引來燕兵,拉起阿伊古麗和阿東一起迅速離開了這家酒樓。
剛剛離開酒樓便看到一對燕兵向我們而來,我心中暗叫不妙,可是馬上就發現那隊燕兵的目標並不是我們,他們從我們的身邊經過後,轉向南門的方向行去。
周圍的百姓全部在竊竊私慾,表情凝重。
我詢問身邊的一個儒生方纔知道,這對燕軍是開往燕韓邊境的,兩國不知爲了何事發生了摩擦,多年友好的關係頃刻間毀於一旦。
我心中竊喜,這對我來說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燕韓兩國的國力在八國之中是最弱的,他們之間發生內訌對我的擴張大有裨益,當初沈馳臨終前提出的拓展西疆的計劃,在這種情況下,絕對可以實施。
和我的欣喜的心態相比,周圍燕人一個個的表情都顯得極爲凝重,對任何百姓來說戰爭都是一個噩耗。
我雖然不知道燕韓之間關係惡化到了什麼程度,可是燕王既然從最北部的玉門關調兵,足以證明這件事絕不會這麼容易解決。
我擔心阿伊古麗手上的傷勢,讓阿東四處去探聽一下消息,自己和阿伊古麗先行回到客棧。
阿伊古麗的纖手宛如一件無暇的藝術品,那混帳毫不留情的一腳,將她的柔荑踩得有些紅腫,我找來清水爲她洗淨,又親手爲她擦上藥酒,阿伊古麗美目低垂,顯得羞澀無比。
想起她剛纔幫助盲人的一幕。我心中不禁有些感動,沒想到她柔弱的外表下擁有一顆如此善良的內心。
阿東很快便返回了客棧,他微笑道:“主人,果然不出你的所料,燕國和韓國這次的衝突不小。”
我皺了皺眉頭道:“什麼事?”
阿東道道:“聽說在燕韓邊界的地方發現了一座金礦,那片地方向來爲兩國友好之處,邊界模糊。現在因爲金礦的事情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當地百姓發生了衝突。死了數百人。燕國本着和解的目的派了特使前往韓國磋商此事,沒想到特使剛剛進入韓國邊界,便被韓國百姓毆打至死。”阿東喘了口氣道:“那燕國莫貴妃本來是韓王的妹妹,燕王李兆基因爲此事叱責於她,可是莫貴妃一時想不開竟然自盡了,韓國焉能嚥下這口氣,已經派出十萬大軍向燕國邊境進發。”
我心中暗道:“真是上天助我。”表面上仍然沒有露出任何欣喜。低聲道:“晉國和韓燕的關係向來都很好,爲什麼沒有從中調解?”
阿東道:“我聽路人說,這次晉國好像站在韓國一方。”
我點了點頭,暗自想道:“難道晉國也動了爭霸的心思。想趁此機會吞調燕韓兩國嗎?”
阿東道:“現在燕韓兩國的戰事一觸即發,百姓人人自危。”
我淡然笑道:“兩國八成也是虛張聲勢,一時半會是打不起來的。不過,這裡並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儘快離開。”
翌日清晨,我們早早的離開了玉門關,一路向東行進,離開玉門關之後,仍然是燕北草原的範圍。這片草原一直向東和楚州北部的草原相接,再往東北是我所擁有的綠海原。現在楚州已經成爲我的屬地,如果能夠拿下燕北草原,我便擁有了八國之中最大的草場。我的眼前彷彿出現了手下鐵騎兵縱橫北部草原的情景。脣角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微笑。
冷風吹過,夾雜着燕北草原乾冷的空氣,讓我的鼻腔有些發乾,眼睛也感到微微的發澀。
阿東忽然道:“主人,身後那兩名騎士已經跟蹤我們好長時間了。”
我轉過身去,果然看到兩名身穿皮袍的騎士遠遠跟在我們身後,他兩人看到我回頭張望,馬上放慢了馬速。
我低聲道:“也許只是和我們一樣的過客。”
阿東道:“我總是覺得他們有些鬼鬼祟祟。”
我點了點頭道:“我們加速甩開他們!”微笑着望向阿伊古麗道:“你的騎術怎麼樣?”
阿伊古麗道:“我們秘闐國人都是馬背上長大的!”她說完已經率先抽了一鞭,坐騎向前方疾馳而去,自從我答應帶她離開燕國之後,阿伊古麗的心情也舒展了許多,我哈哈大笑和阿東也追了上去。
那跟蹤我們的兩名騎士,生怕被我們甩開,也頓時加快了速度。看來他們是衝着我們而來已經確信無疑。
我們馬上發現自己的這三匹坐騎全都平庸到了極點,無論如何催趕,始終無法高速擺脫對手。我的視野中出現一座起伏的土丘,我低聲道:“繞過土丘,將他們幹掉!”
就要來到土丘之時,那兩名騎手忽然消失了蹤影。
我勒住馬繮,環視四野,除了前方的土丘之外,全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按理說藏身應該很不容易。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前方的土丘處,低聲道:“難道前面有埋伏?”我的話音未落,卻見土丘之上已經涌出二百多名身穿皮袍的騎士,一個個手拿兵刃,在晨光之下熠熠生輝。
我看得真切,中間偏右位置的一人正是昨晚被我們在淮陽酒樓中痛毆的那名大漢,原來他是前來尋仇的。
阿東大聲道:“主人,你們先走,我阻住他們!”
我冷笑道:“只不過是一幫烏合之衆,有什麼好怕的。”其實我明白自己馬匹的腳力太差,根本逃不過對方的追擊,留下一戰或許還有機會。
這時候正中一名禿頭男子舉起右手。所有騎士同時從身後摘下了弓箭,我縱馬擋在阿伊古麗身前,伸手攬住她的纖腰,讓她坐在我的身後。
那禿頭男子大聲喝道:“大膽胡狗,居然趕打我三弟,今日定然讓你們嚐嚐我蘇鐵膽的厲害!”身邊兩名手下擡着一根極其沉重的鐵鐺來到他的馬前。蘇鐵膽單手拎起鐵鐺,坐騎似乎也感受到突然加大的壓力。鼻孔中噴出兩團白霧。
我微微一笑,看來他並沒有射殺我們的意思,反倒是想在衆人手下面前出一出風頭,我向阿東遞了一個眼色,低聲道:“擒賊先擒王,我激起他的怒氣,剩下的事情便交給你做了。”
我大聲道:“禿驢,你鬼叫什麼,有本事便和我單對單地打上一場。難道想仗着人多取勝嗎?”
蘇鐵膽氣得哇哇大叫。
我冷笑道:“早知道你這禿驢沒有這樣的膽量,下次想替別人出頭,也先撒一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
蘇鐵膽怒吼一聲:“王八犢子!老子不將你砸成肉醬,我跟你姓!”他催馬從土丘之上充了下來。
與此同時。阿東從腰間抽出長劍全速迎了上去。
蘇鐵膽人高馬大,武器沉重,再加上藉着從高處衝擊的勢頭,顯然佔盡了先機。大吼着掄起鐵鐺向阿東的頭頂砸落。他雖然勢大力沉,可是畢竟略顯笨拙,出招速度原遜於阿東。
阿東手中長劍輕輕搭在鐵鐺的邊緣,手腕一個輕巧的轉動,以四兩撥千斤地對策,將數百斤重的鐵鐺壓在劍下。
蘇鐵膽蠻力驚人,反手一挑,將長劍挑成弓形,阿東借勢從馬上騰躍而起。身體在空中一個騰轉,劍鋒向蘇鐵膽的頭頂刺落。
山頂匪徒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蘇鐵膽旋動鐵鐺,如風車般護住頭頂,長劍刺在鐵鐺之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阿東順着蘇鐵膽用力的方向身軀弧形向外躍去,輕巧的落在馬上。
蘇鐵膽怪眼一番,目光之中的輕蔑之意已經消失無形,他忽然調轉馬頭向山上逃去。他的這番舉動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原本以爲他性情暴
躁,勢必會和阿東決戰到底,沒想到他看出苗頭不對,居然臨陣脫逃。
阿東知道若是讓蘇鐵膽逃走,山上的匪徒勢必會再無顧忌,要是亂箭齊發,我們三人必然將陷入兇險之中。阿東不顧一切的向蘇鐵膽追去,怎奈坐騎的腳力實在太差,非但沒能追上蘇鐵膽,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越拉越遠。
我彎弓搭箭,瞄準蘇鐵膽的坐騎射去,那蘇鐵膽反手揮動鐵鐺,將我的羽箭擋住,可是這一動作卻讓他放緩了速度,阿東趁機趕了上去,擋在他的馬前。
丘上土匪看到勢頭不妙,同時呼號着從土丘之上衝了下來。
其中已有人向我射出了羽箭,我冷靜地揮刀將來箭一一撥落,催動胯下坐騎向對方的隊伍中衝去,只有這樣纔能有效地避開他們的遠程射擊。
阿伊古麗緊緊抱住我的身軀,俏臉埋在我的背後,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給我帶來了無言的溫柔。
阿東一把抓住蘇鐵膽的鐵鐺,用力向下牽拉,沒想到他的坐騎根本吃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道,四蹄一軟跪倒在地,阿東應變極快,身軀宛如盪鞦韆般向蘇鐵膽的馬上撞去,膝蓋狠狠頂在馬腹之上,那駿馬痛得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將蘇鐵膽偌大的身軀從馬背上掀了下去。
阿東手中利劍沿着鐵鐺削了下去,蘇鐵膽嚇得將雙手縮了回去,鐵鐺重重砸在他自己的胸口,虧得他皮糙肉厚,方能硬生生承受了這一記。
我用刀背擊倒了兩名衝我來的匪徒,一把搶過長矛,怒吼道:“不要逼我殺人!”我雙目中流露出陰冷的殺機,包圍我的匪徒都不由得一呆,竟然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阿東用劍鋒抵在蘇鐵膽的咽喉處,冷笑道:“你便是叫蘇鐵膽嗎?”
蘇鐵膽倒也強橫,仍舊瞪着一雙大眼道:“老子便是蘇鐵膽,你敢怎樣?”
我笑着跳下馬來,來到蘇鐵膽的面前,微笑道:“你和我並無冤仇,爲何要在這裡阻殺我?”
蘇鐵膽道:“誰讓你打了我的兄弟!”
我淡然笑道:“你爲何不問你的那位兄弟究竟幹了些什麼事情?”
阿伊古麗道:“他故意將一位賣唱的盲人絆倒,恃強凌弱,你有這種兄弟真是丟臉到了極點。”
蘇鐵膽一張面孔變成了紫紅色,他在衆位兄弟面前被阿東拿住本來就毫無面子,現在又被我們當面斥責,更覺得臉皮掛不住,怒道:“高二牛,你奶奶個熊,居然趕騙老子。”
他推開鐵鐺從草地上坐了起來,卻見高二牛早嚇得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蘇鐵膽垂頭喪氣道:“這龜兒子果然騙我。”他低聲道:“我既然落入你們手中,也就不說什麼了,要殺要剮細聽尊便。”
我看到這蘇鐵膽倒也憨直,揮了揮手,示意阿東放開了他,這幫人只不過是烏合之衆,我和阿東可以輕易將他們擊敗。
蘇鐵膽沒想到我們這麼容易便放過了他,欣喜道:“多謝幾位了。”
我微笑道:“你攔住我在先,我不能這麼輕易饒了你。”
蘇鐵膽有些畏懼道:“你……還要怎地?”
我指了指身後的馬匹道:“我的這幾匹馬,出不了遠圖,我想向你借三批馬用用。”
蘇鐵膽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事情。”轉身向身後的弟兄道:“挑三匹腳力好的駿馬送給這位公子。”他雖然貌似愚魯,倒挺識時務。
他的那些弟兄,不情願的挑出三匹駿馬。
我們三個翻身上馬,揚長而去,直到行遠,我們方纔同時回過頭去,卻見那幫匪徒仍然呆呆的站在原地,我忍不住仰天一聲大笑,這幫匪徒的確夠傻,這種本領居然也敢出來攔路搶劫。
阿東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笑道:“說起來我們還要多虧了這些匪徒,不然憑着我們的那三匹馬,不知何時才能抵達楚州。”
阿東拍了拍坐騎的鬃毛,笑道:“這些匪徒雖然膿包,可是跳馬的水準卻不低……”他忽然驚奇道:“這馬上竟然有我們牧場的印記!”
我微微一怔,轉身望向馬臀,卻見馬臀之上赫然印着一個清晰的‘烏’字印記,這些牧場雖然早已是我的名下,可是我對外仍然用烏氏牧場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