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其格沒有輔佐君王的能力,也沒有教導孩子的本事,更沒有治理國家的學識,她有的就是害人的餿主意,通常腦瓜子稍微一轉,就能想出個置人於死地的法子。
她恨劉燁入骨,以往顧忌軍須靡和翁歸靡,所以沒敢下狠手。但如今軍須靡和翁歸靡鬧不和,看劉燁也不順眼,巴不得將他們兩個都打進閻王殿。
有軍須靡默許,須其格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她等待多時的機會終於到來,這次她一定要讓劉燁永世不得翻身。
須其格滿腦子齷齪念頭,她想出來的主意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手段俗不可耐,卻又相當有用,還能娛樂大衆。一般人的心理都是這樣,嘴上嫌俗氣,但越俗氣的事就越想看,邊罵邊看,看得不亦樂乎,罵得津津有味。
正是抓住了這個普遍的心理,須其格深信她的計劃會成功。軍須靡在朝上逼着翁歸靡就範,翁歸靡非但不妥協,反而將他一軍,根本沒把這個王兄放在眼裡。劉燁也是,那張嘴犀利地要死,人家還沒說出個所以然,她早就搬出了一大堆狗屁道理。
他們之所以如此囂張,不就是看準了軍須靡沒有真憑實據麼!就算他們已經好上了,沒人看見也是白搭,反正沒人有能耐撬開他們的嘴,就算有人懷疑也休想問出來什麼!
沒有證據就製造證據!這就是須其格的計劃!如何製造證據那就不用別人操心了,對她這個情場高手來說,平時研究的就是讓人如何發情,軍須靡被她收拾地服服帖帖,對付他們自然也有一套!
當然,她沒有那個精力也沒有什麼時間部署整個計劃,她有個直接而有效的好方法,不僅能讓他們暴露現行,還能讓他們身敗名裂臭名遠揚。
爲此,須其格特意派人去了趟匈奴,找她的親信討了瓶秘製的寶貝,有了這件寶貝,她就可以爲所欲爲,將翁歸靡和劉燁操控於手掌心。
從烏孫到匈奴,往回不過兩日,須其格拿到那件寶貝,喜得合不攏嘴,接下來,就看軍須靡安排這場好戲了。
軍須靡找來烏布吉,說是要爲上次那件事跟翁歸靡講和,表面上這樣講,暗地裡又將烏布吉刺激了一把。
“朝上逼婚是本王的不是,本王應該事先問清楚左賢王有沒有成親的打算,直接就給他和扶瑪定下婚期,還當着衆位長老的面送了賀禮。結果卻被左賢王義正言辭地拒絕,本王顏面盡失也就算了,只怕影響了兄弟間的感情哪!”
軍須靡隻字不提烏布吉長老受到的屈辱,把自己說成最丟臉的那個人,他這虛招耍得不錯,烏布吉長老不僅沒有懷疑他,反而對翁歸靡怨念更深。
“大王言重了,大王體恤臣民有目共睹,何談顏面盡失呢!左賢王爲人耿直了些,您突然提到成親這回事,他沒有防備,所以纔會冒犯您啊!還請大王莫要放在心上,兄弟倆盡釋前嫌!”
“長老說的是啊,本王心想左賢王對扶瑪情深意重,他們的婚事確實不用本王操心。這樣好了,今晚設宴把他請來,就由長老當回和事佬,幫我們兄弟講和吧!”
“老臣領命!”
“那好,你這就去跟他說一聲,務必讓他晚上過來!哦,對了,讓扶瑪也來吧,你看合不合適呢?”
“這……”
“好了,你看着辦吧,都交給你了,你覺得誰合適過來就讓誰來,今晚的酒宴主要是爲了本王與左賢王和好,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烏布吉百感交集地回到家,自從上次早朝不歡而散,他就格外關注扶瑪的一舉一動。這一看可不得了,好端端的草原之花竟好似凋零了,原先青春健康的臉龐變得枯槁憔悴,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怎麼看都像是老了好幾十歲。
看到扶瑪這幅樣子,烏布吉不用問也知道她和翁歸靡之間發生了什麼,翁歸靡在朝上的表現讓他寒心,就算想要拋棄他的孫女,也不至於公然反對軍須靡,讓他成爲衆人嘲笑的對象。
很明顯的,翁歸靡反應如此激烈,恰好證明了他心虛,他辜負了扶瑪,惟恐有人提起他們的婚事,哪怕那個人是昆莫,他也全然不顧。
那麼,翁歸靡改變心意的原因是什麼呢?扶瑪雖說脾氣驕縱,對他卻是真心實意的啊,他們兩個從小就在一起,怎麼能說變就變哪!
這時,扶瑪起身朝他走過來,雙眼無神形容枯萎,就像是個遊魂漫無目的地遊走,眼裡完全沒有他這個祖父。
烏布吉喉間一緊,心裡酸澀難忍,不禁開口道:“扶瑪,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扶瑪置若罔聞,從他面前經過,壓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去哪兒。
烏布吉一把拉住她,注視着她深深凹陷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重複道:“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扶瑪失去焦距的眼眸轉動了下,從他臉上一掃而過,乾澀的脣微微開合,啞聲道:“祖父……”
扶瑪喚了聲“祖父”,之後又是那幅活死人的樣子。
烏布吉忍着心痛,忽然想到了什麼,故作平靜道:“今晚大王設宴,你和左賢王一起去吧!最近一直沒見他來找你,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不如趁這個機會和好吧,你去換身衣服,打扮得漂亮些,跟他說幾句好話……”
話音未落,扶瑪雙手掩面“嗚哇”一聲大哭起來,她顫抖着身子蹲了下來,將頭深埋在雙膝間,哭得肝腸寸斷。
“扶瑪,扶瑪……”烏布吉從沒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一時之間慌了神,不停地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道,“乖孩子,別哭,別哭啊……有什麼事告訴祖父,祖父爲你做主……”
扶瑪抽泣着搖頭,斷斷續續地說:“沒用的,沒用的……誰也沒法讓他回頭了,他一顆心都在那個狐狸精身上,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他不要我了,不要了……左夫人都拿他們沒轍,沒人能管得了他們……”
烏布吉聽得滿頭霧水:“你慢慢說,哪來的狐狸精?左夫人又怎麼了?這事跟她也有關係嗎?”
扶瑪緩緩擡起頭,淚眼朦朧地看向焦急不安的祖父,扁扁嘴,委屈的淚水潸然落下:“祖父,我該怎麼辦啊,沒有他我活不了啊,我不想自己這麼沒出息,但我就是忘不了他……你知道嗎?他跟他的嫂子好上了,就是那個大漢來的公主,他們在外面過了夜,回來就要跟我散……左夫人幫我做主,可是沒有用哪,他是鐵了心要跟那個狐狸精在一起,他當真不要我了啊……我們十幾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他們一晚,我哪裡對不起他了呀,他怎麼能這樣待我,我求他都沒用,他不肯回來了……”
扶瑪邊哭邊說,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但烏布吉卻聽明白了。翁歸靡愛上了劉燁,所以不願意娶扶瑪。這樣說的話,翁歸靡的舉動就能解釋清楚了。
看來,他們兩人早就眉來眼去了,要不然翁歸靡爲何非要嚴懲那個桑馬,不就是因爲桑馬冒犯劉燁了麼!軍須靡賞賜賀禮他不肯收,還要怪軍須靡揮霍國庫,這哪裡是爲國事着想,分明就是想要擺脫扶瑪啊!
烏布吉氣得嘴脣發紫,他們烏布吉家族好歹也是烏孫長老中最有勢力的,他竟敢背叛他的孫女,他也不想想這些年是誰一直幫他立威!
要不是他烏布吉,朝裡那些長老大臣有幾個會拿他當回事!不過是牧女生的兒子,他真以爲自己配得上左賢王的封號麼!好一個忘恩負義的左賢王,現今站穩了腳跟,就等不及卸磨殺驢了啊!
“扶瑪,不要哭,祖父給你報仇,我一定不會讓那對狗男女好過,他們一定會爲傷害你而後悔!”
烏布吉眼中迸射出憤怒的火花,他要讓翁歸靡和劉燁知道烏布吉家族的厲害,嚐嚐扶瑪痛苦的滋味,將她所受的恥辱雙倍奉還!
烏布吉求見,翁歸靡連忙起身相迎,雖然他們已經沒有成爲親家的可能,但他始終記着烏布吉家族對他的支持。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悔婚一事不會影響他們的交情。
“長老,快請進……”翁歸靡恭敬地將他迎進來,朝上那事過後,他們還沒有好好談過。
烏布吉心裡恨意橫生,面對他仍是一臉笑意,縱橫官場這麼多年,這點城府還是有的。
“左賢王,恕老臣打擾,老臣就開門見山直說了吧,大王今晚設宴,想爲上次冒犯一事跟你和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翁歸靡汗顏:“王兄一番好意,何來冒犯之說?我應該向他道歉,他那樣做也是因爲關心我。其實,我最對不住的人是扶瑪,我一直想跟您當面說這件事……”
烏布吉佯作大度地擺擺手:“嗨,她小孩子不懂事,八成又跟你鬧脾氣了吧!你甭理她,我也不會幫她說話,成親之事晚些日子又如何,左賢王志在報國,她理應贊成纔是,哪能因此埋怨你呢!好了,好了,看在老臣的面子上,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這事咱們就不說了,你準備一下去赴宴吧,你也知道大王最器重你這個兄弟,你要是不肯跟他喝這杯酒,他恐怕幾晚上都睡不着了,哈哈……”
烏布吉這麼說,翁歸靡也不好再多言,簡單收拾了下跟他同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