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邠州歸來之時

生香坊風波尚未平歇,秘閣那邊,王毅支卻緊急到了七齋所處的別院,隨即便以各種不同緣由計劃將衆人派遣出去。從前七齋行事,鮮少有分頭行動的先例,然而此次卻將衆人如一盤棋般打散。就連王寬也不知曉他父親的心思,這般安排,怪異的有些刻意了,很難不讓人心生懷疑。不過畢竟是上峰的命令,爲人下屬,終是不能太過放縱。可疑歸可疑,卻也無可奈何。

待王毅支走後,衆人聚在趙簡臥房別院,商議着對策。

小景猶猶豫豫的看向趙簡,輕聲詢問了一句:“趙姐姐,掌院派我們出去的事,要不要跟米禽牧北說一聲啊?”

元仲辛摸了摸胸前的吊墜,微微一愣。氣氛極其尷尬,安靜的有些詭異,其實這也是所有人的疑惑,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只是沒想到,小景居然敢直言陳說。

見小景起了頭,韋衙內瞥了一眼趙簡,悄悄觀察她的神色,見無異常,也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嘴:“是啊齋長,咱們這一去定是要些時日。如果沒告知米禽牧北,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衙內說的在理,米禽牧北爲人狠戾,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薛印依舊冷着一張臉,只是多了幾分擔憂。

“在大宋的地境上,他能惹出什麼事端來?再者,他此次訪宋之事極爲隱秘,諒他也不敢太高調。”趙簡併未直接回應,只冷哼了一聲,分析道。

王寬緩緩開口:“話雖如此,但此事,冒不得險。你還是應當仔細斟酌。”

見元仲辛尚未言語,趙簡有些不自在,平日裡屬他的鬼點子最多,然而碰上米禽牧北的事,他卻總是一改常態,深沉的有些不像自己。畢竟那個人,可是自己的弒兄大敵,可卻因爲大宋利益,因爲米禽牧北極其特殊的身份,元仲辛動不得他。想來是何等無奈之事啊,若是剛認識那會,他瀟灑孑然,怎會有此顧忌呢?

想來種種件件,趙簡總覺得有幾分沉重,她望向沉默不語的元仲辛,道:“元仲辛,你覺得呢?”

元仲辛回過神來,卻仍是半低着頭,左手始終不肯放下那塊撫摸着的吊墜,平靜回答道:“於理,大宋於西夏尚處於水火不容之時,若是向米禽牧北透露行蹤,有極大的隱患。於情,”

元仲辛頓了頓,擡起頭看着趙簡,無比認真道:“你是他未來的妻子,當講,須講。況且,王寬他們說的沒錯,這件事,還是要看你自己。”

元仲辛一席話句句在理,卻讓趙簡更加頭疼。這可真是左右爲難,前後不通啊。趙簡微微微微扶額,面色十分困苦,無力道:“我考慮考慮,今天就先這樣吧,都散了吧。”

衆男子聞言,皆離開了別苑,唯剩趙簡與小景二人。

小景見趙簡來回踱步,仍是愁眉不展,便去廚房做了碗銀耳湯端來遞到趙簡目前。趙簡寵溺一笑,道了一聲謝,二人便在院子中的圓石桌前坐了下來。小景雙手托腮,含笑的看着正在喝湯的趙簡,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幸福。小景淡淡開口,一臉天真道:“趙姐姐,你想好了嗎?”

趙簡自然知曉她所說何事,只嘆了口氣,爲難道:“說了有風險,不說把米禽牧北惹急了做起惡來也有風險。真是頭疼。”

小景卻有些奇怪,她放下雙手,脫口而出道:“趙姐姐,小景比較笨,但是我覺得,說與不說不必考慮那麼多。其實,只要看你信不信任他就好了呀。”

趙簡懵了,信不信任米禽牧北?這個問題她倒真是沒有想過,卻不想小景一言道破天機,反倒是她看的太多想的太遠。究其本質,不就是信任與不信任的問題嗎?自己信任米禽牧北嗎?想來,應是信任的吧......既然如此,答案不言而喻。

翌日清晨,趙簡向衆人支會了一聲,想了個法子出了七齋,到了米禽牧北所在的客棧。

見來人是趙簡,米禽牧北自然是歡喜的,他尚未來得及起身,只剛準備開口詢問,趙簡便霸道的將他按了回去,一腳霸道踏在了他身邊的凳子上,鄭重其事的看着米禽牧北,道:“今天我找你是有正事,你別找機會耍流氓。”

聞言,米禽牧北有些委屈的低着頭嘟囔了一句:“你哪回找我不是有正事。”

“你說什麼?”趙簡有些沒聽清。

“沒什麼沒什麼,”米禽牧北驚得連連否認,笑道,“娘子有何事?”

“七齋接了王掌院給的任務,過幾日,我要去一趟邠州。你最好給我安分一些,若是讓我知道,你又惹是生非橫生禍端......”趙簡說着,亮了亮手中長劍,故作兇狠的盯着米禽牧北,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可怕一些。

然而米禽牧北的重點卻完全偏離趙簡的預料,他只略帶焦急的問道:“好端端的,爲何要下邠州?”

“王毅支給的新任務。他將王寬小景派去了西南徹查大遼遺留暗探,將元仲辛、薛印和韋衙內派去瀛洲接一位技師回京。隨後,又派我護送一批官銀直達邠州。”趙簡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來。

米禽牧北略微沉思,冷笑一聲,道:“安排得這般詭譎,這老狐狸在打什麼主意?”

“原因尚且不明,不過看這樣子,這邠州我是去定了。”趙簡回答道。

“我也要去。”幾乎是想都沒想,米禽牧北便接了話。

趙簡不快的詰問了一句:“大宋七齋辦事,你一個夏人湊什麼熱鬧?”

“夏人怎麼了,夏人就不能行動自由了嗎?”米禽牧北與趙簡鬥氣嘴來,不甘的迴應了一句。

“誰知道你要搞什麼鬼。”趙簡毫不留情的回擊。

米禽牧北無賴道:“這叫什麼話,我去看看我岳父還不成嗎?這大宋的規矩未免太嚴苛了吧。”

“不用你看,我爹他好得很。”邠州趙王府那邊,既有紅鸞攜七十一軍暗中保護,又有王府侍衛明裡巡查,怕是再安全不過了。若是讓米禽牧北到了趙王府,反倒更有可能是雞犬不寧。

見趙簡這般堅持,米禽牧北才忸怩着輕聲道:“元仲辛一行人去的瀛洲,與邠州是順路的吧......”

趙簡愣了片刻,想明白其中奧妙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有些奇怪的看着此刻面色不願的米禽牧北,揶揄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我尋思着大將軍平日裡挺闊氣的,怎麼在這種事上反倒如此錙銖必較了?”

米禽牧北也不惱,只有些不服氣:“娘子,這話你可就說錯了,我不在此事上錙銖必較,那應該在什麼事情上斤斤計較?”

“好好好,我說錯了,”話雖如此,趙簡卻依舊笑得得意,繼而又鄭重而言道,“不過這邠州,你還真去不了。”

“爲何?”

“王毅支這般安排着實古怪,很難保證這不是他的調虎離山之計。前些日子我們剛大鬧了一番生香坊,他便立即想法把七齋支了出去,這個節點未免過於可疑。但若是生香坊背後的權貴是王毅支,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果真如此,他定與沒藏寶曆在謀劃些什麼。所以,我需要你留在開封,幫我盯着他們,等我回來。”趙簡說得慎重,米禽牧北亦聽得慎重。

趙簡格局之大,米禽牧北並不是第一次瞭解,只是每回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總覺得甚是安逸。大概是因爲,此時此刻,她在他的眼前吧。

“好,我答應你,”米禽牧北溫柔迴應,隨即話鋒一轉,“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趙簡歪了歪頭,似乎在等着看米禽牧北又打算耍什麼花招。

不料米禽牧北聞言,笑得溫柔沉溺,不帶一絲雜質,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貪婪霸道的慾望,他緩緩開口:“待你邠州歸來之時,便是我二人大婚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