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百里臉色慘白,兩眼發青,看來是失血過多還沒有緩過來。”浮殤在夜疏離身邊平靜的說。
夜疏離輕蔑的挑了挑眉毛,笑道:“豐百里瞞着魔教所有人去搶修羅珠,沒想到東西沒拿到還差點死了,這就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浮殤又接着說:“公子,豐百里果真要和我們妖族分道揚鑣,這表面上和和氣氣的戲怕是演不久了!”
夜疏離目光飄渺,看上去有一絲落寞,旋即又冷冷的笑了一聲:“找個機會,召集族人把豐百里和黃泉盞一併拿下!”
浮殤點了點頭,偷偷瞄了晉疏影一眼,卻見她似乎心不在焉。
煉香門中,豐百里的眉頭皺得像坨麻花似的,一張乾巴巴的老臉殺氣側漏:“夜疏離和晉疏影這臭丫頭欺人太甚,我看他們分明知道我受了傷,就是故意來看我的笑話!”
話音剛落,豐百里便劇烈咳嗽,那瘦小的身子如同一片被風掀起的枯葉,不受支配的晃動起來。
袁博弈連忙上前輕輕拍打豐百里的背,語氣擔憂道:“宗主,這麼說夜疏離他們已經知道宗主您去奪修羅珠一事了?”
豐百里捏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恨聲說:“不止如此,他們一定早就知道我們暗地裡做的事情!夜疏離爲了一個女人,居然背叛魔教,真是魔教的恥辱!咳咳……”
“宗主別生氣,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袁博弈立刻慌了神。
豐百里眼中殺機畢露,臉色肅殺道:“等傅千宇把天機鏡和天卷都奪過來,一個小小的狐仙公子算什麼?到時候先殺了夜疏離,我看還有誰能給晉疏影撐腰!”
袁博弈這才緩緩吐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夜空漆黑如墨,空中繁星高掛,一輪半月遠遠懸於天邊,無仙山中的老樹佇立在月光之下,極目遠眺,只看得見漆黑的樹枝張牙舞爪。
程綰君並不喜歡無仙山,不喜歡一到夜裡便死氣沉沉,也不喜歡平日裡聽不見歡聲笑語的冰冷宮殿。
自從回到無仙山後,道癲每天不知在忙些什麼,想見他一面簡直難於登天,閒來無事時,程綰君只得去找小青解解悶,可是一到夜裡,小青就要閉關打坐,只剩下百無聊賴的程綰君。
山中天黑得早,程綰君並無睏意,只得一個人四處閒逛,又不想讓別人看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所以盡找些人少的地方鑽。
“反正這裡全是道士,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程綰君兩手勾在一起,獨自一人信步走着,完全不擔心周圍會有危險。
正這樣安慰完自己,突然發現一道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銳利的風聲牽連着地上的枯葉,一陣陰冷乾癟的聲音穿入耳中。
程綰君定下神來,面前霍然站了一個黑衣人,這人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除了身高和眼睛能讓人一眼看清,其它都是未知。
不過僅憑身高和那雙冷峻的眼睛,程綰君已經可以斷定這就是那日她在蓬萊仙島看見的黑衣男子,傅千宇。
“你是誰?”即便如此,程綰君還是明知故問的開口。
傅千宇並不說話,只是緩緩向程綰君走來,其實程綰君並不傻,知道這種情況應該先呼救纔對,只是她想趁傅千宇反應的這些時間讀出傅千宇的心聲。
沒想到目不轉睛的看了許久,居然什麼都沒有讀到。
“不應該啊……”程綰君眉頭緊皺,心中煞是疑慮。
遲疑片刻後,程綰君終於開口尖叫:“救命啊!”
傅千宇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隨即勢如疾風般向程綰君撲了過來,一隻手飛快鉗住程綰君的手臂,任憑程綰君如何掙扎,傅千宇的動作都毫無停頓。
“救命啊,救命啊!這麼大個無仙山,人都死哪兒去了?快來救我,要殺人啦!”程綰君被傅千宇擄上空中,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像個話嘮一般叫個不停。
一陣笛聲幽幽而至,程綰君立刻眉目舒展,原來是道癲吹着歸墟笛向她飛來,傅千宇愣了愣,連忙鬆開程綰君獨自融入一片漆黑之中。
程綰君像一棵白菜似的在空中花容失色,一陣天旋地轉後,才發現自己正在道癲的懷裡。
道癲將程綰君妥善放在地上:“你沒事吧?剛剛那個人是……”
程綰君還未醒過神來,只覺周身縈繞着暢快的氣息,整個世界恍若春風和煦,百花盛開,怔了半天,才點點頭道:“是傅千宇。”
“他抓你一個黃毛丫頭幹什麼?”道癲滿臉疑惑,上下打量着這小小年紀的程綰君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程綰君尷尬的笑了笑,故作柔弱道:“可能覺得我太漂亮了……”
正拿着腰間酒葫蘆喝酒的道癲一口噴在程綰君臉上,只見程綰君的眼神之中有些幽怨,道癲急忙用衣袖給程綰君擦乾臉上的酒:“對不起啊,你實在是太好笑了!”
程綰君白了道癲一眼,心中怨道:“我很好笑嗎?”
除了眼前的無奈之外,程綰君還有些不安,一定是豐百里那老東西把她的身份告訴了傅千宇,幸好道癲及時趕過來,傅千宇擔心身份暴露,她才逃過一劫。
淒涼的月光散落枝頭,遠處的聲聲鳥鳴竟有幾分悽然……
深夜,晉疏影和夜疏離在忘情川中漫步,谷中羣芳搖曳,嬌豔欲滴的花兒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明豔照人。
腳下的河流倒映着漫天繁星,河岸線星光閃爍,恍若天上銀河。
“這就是你平時釣魚的地方?”雖然夜疏離爲晉疏影精心打造了忘情川,可是卻很少來這裡看過,起初晉疏影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夜疏離也就只能讓她稱心如意。
一陣芳香撲鼻而過,晉疏影誠然心懷感動,卻又云淡風輕的點了點頭:“對啊,這忘情川是你造的,你就這麼不關心它?”
輕輕笑意瀰漫於夜疏離的嘴角,只見他眉目舒展,眼中甚爲滿足。
他在默默幻想,若是他和晉疏影能做夫妻,一生一世守在赤玄谷和忘情川裡,他不再貪戀至高無上的權利,晉疏影也忘記所有的仇恨,若是真能那樣,他們的孩子會像誰?
一縷天神身上特有的幽香撲鼻而來,直到夜疏離看清那個白衣飄飄的男子,才明白剛纔的一切幻想有多可笑。
這世界上曾經有過那樣的一個人,從此往後晉疏影的世界裡便容不下第二個像他那樣的人,原來真的有那樣一個位置,無人能取代。
江山鴻寅佇立於海棠花之間,水嫩的紅色花瓣與勝雪白衣交錯搖曳,寂靜晚風之中多了幾分色彩。
“江山鴻寅,你來做什麼?”夜疏離目光防備,語氣頗有幾分冷峻凌厲。
江山鴻寅面無表情,只是深深的注視着面若冰霜的晉疏影,沉聲道:“晉疏影,我是來找你的。”
“來拿回你的飄零玉?哪有那麼容易?”晉疏影面上浮出一抹冷豔的微笑,那笑容決絕落寞,再也看不見當年的情深意重,再也沒有從前一腔孤勇的生死與共。
那日在蓬萊仙島上,她騙取江山鴻寅的飄零玉時,就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從前的晉疏影,她愛的人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那個叫陸初寒的男子,再也找不到了。
看着與夜疏離並肩而站的晉疏影,江山鴻寅亦是心如刀割,都是他親手將晉疏影推到夜疏離身邊,是他逼着晉疏影走到今天這一步,此刻種種心痛煎熬都是他活該。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做到波瀾不驚。
夜疏離似乎捕捉到江山鴻寅微微慍怒的眼睛,趁他還沒接話便猛地向江山鴻寅出手:“你最好離醜八怪遠一點!難道你把她害得還不夠慘嗎?”
江山鴻寅目光鎮定,眨了眨眼便穿梭到夜疏離的另一邊:“我不想跟你動手,只是有話要對她說。”
夜疏離功力突飛猛進,自然不像當年一樣,只需江山鴻寅動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打得奄奄一息。
江山鴻寅如此鎮定自若,雖然他是打心底裡感激夜疏離照顧晉疏影,不願和夜疏離動手,可是對於夜疏離來說,他的寬容就是挑釁!
只聞銳嘯和着風聲響徹雲霄,忘情川中火光大盛,夜疏離一味猛力進攻,江山鴻寅則始終退讓。
這時晉疏影終於忍無可忍,衝到這二人身邊揚手一揮,兩人立刻靜靜停在她身邊,晉疏影看了夜疏離一眼:“我跟他說幾句話,你等我一下。”
夜疏離神情凜冽的睖了江山鴻寅一眼,收回雙手氣沖沖的走向一邊。
晉疏影臉色陰沉的走到江山鴻寅身前,冷冷道:“你想說什麼?要是爲了飄零玉而來,我勸你最好趕緊滾得遠遠的!”
“和夜疏離在一起很開心嗎?”這句話裡帶着明顯的醋意。
晉疏影面不改色,不置可否:“你來就是爲了問我這個?”
江山鴻寅挑起嘴角,笑意有些悽然:“飄零玉本就是當年我送給你的,我今天來不是爲了這個,也不是爲了問你一句話。”
“是啊,送我飄零玉,讓我偷偷吸取別人的真氣,讓賀白對我恨之入骨,更是把我害得家破人亡!真是謝謝你!”晉疏影笑容蒼涼,眉宇間盡是千帆過盡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