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疏影遠遠凝視着洛輕霜悵然若失的明眸,心中涌來一陣排山倒海的酸楚,無論是五年前的陽生之死,還是今日的遙遙相望,她最愧對最心疼的人,都是洛輕霜。
五年前若不是她狠心揭穿,洛輕霜至今還是身份高貴,衆星捧月的弱水閣大弟子,是無仙山衆弟子的大師姐。
可是如今她雖堅韌的獨創門派,招收的弟子也是寥寥無幾,如今的她揹負着罪人之女的惡名,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萬衆矚目的女子了。
晉疏影很明白,這看似堅強的洛輕霜內心深處潛藏了多少無奈和痛苦,約莫這五年,誰也不好過吧?
就連以爲自己贏了這場戰役的賀白,也一定是倍受煎熬!
時光無情,在這紛亂的人世間,誰曾有過太多的希望?誰又敢篤定自己一生爲王,永無敗績?
晉疏影將淚水吸了回去,自從五年前她拼死逃出伏魔陣的那一刻,晉疏影這個人便死了,如今她雖未徹底改名換姓,可是現在的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孤立無援的女子!
洛輕霜背過身,向一座閣樓走去,待她完全走進那間屋子時,晉疏影纔回過頭對宋唐使了個眼色,宋唐立刻微步和晉疏影穿梭到洛輕霜進入的屋外。
“疏影姐,這座閣樓表面上並無獨特之處,實則周圍佈滿陣法結界,想必裡面一定藏着重要的東西。”宋唐四下張望,一手輕輕試探着周圍的結界。
晉疏影目光冷峻:“你能不能破了這裡的陣法?”
宋唐揚起嘴角,眼睛彎成月牙一般,頗有幾分炫耀的意思:“當然可以,三界以內的任何陣法和結界,沒有我宋唐破不了的!”
晉疏影微微而笑,明豔的脣恍如盛放的玫瑰:“當初我看你一副木訥的模樣,還以爲你只是個普通小仙童,沒想到你竟有這本事!”
宋唐輕輕微笑,眼裡的失落一閃而過:“可能這就是魔教和佛家結合才衍生出來的法術吧!”
晉疏影安撫似的對宋唐流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宋唐低下眼睛,擡起頭時又是生龍活虎:“疏影姐,現在我們要做什麼?”
“待會兒洛師姐出來了,我們在進去看看天卷是不是真的在裡面。”晉疏影和宋唐同時飛向雲端。
良久才見洛輕霜從閣樓中失魂落魄的走出來,一雙眼睛微微泛紅,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心中默唸:“爹,我已參破天卷之中的奧妙,得知破除天劫的方法。”
“爹,女兒不孝,不能護您周全,但我一定會如您所願,儘快破除天劫,讓天下蒼生免受一場浩劫!”
想到此處,洛輕霜緩緩閉上雙眼,兩行熱淚從眼眶滾落,當年的一幕幕猶在眼前,那日陽生灰飛煙滅後,竟在當晚託夢於洛輕霜。
陽生和藹親切,彷彿就在她身邊:“女兒,一千年來爹做了太多錯事,理應受死,你不必耿耿於懷,不要爲我報仇。還有一事,爹要託付於你。”
“上古天卷除了驅煞除魔之外,還可參破天機,只可惜我一生執念太深,直至臨死才終於感應到天捲開啓,你妥善存放天卷,終有一日,你會在卷中參破如何打破天劫。”
“女兒,爹對不起你……”
話音剛落,洛輕霜便睜開眼睛,靜謐的深夜孤獨而又絕望,洛輕霜的淚水打溼兩鬢青絲,她並不知道,陽生有話未說。
那一場夢後,洛輕霜纔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動力和使命,就在今夜,她開啓天卷時,終於意外參破天機,得知破天劫之法!
只可惜就算知道章法,現下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洛輕霜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道:“如今影師妹不在,月影劍也化爲灰燼,究竟還有什麼方法能打破天劫呢?”
“影師妹,要是你還活着該多好……”洛輕霜搖了搖頭,兀自回房去了。
晉疏影的目光從洛輕霜身上移開,對宋唐道:“走!”
只見宋唐雙手握訣,指尖飄出一縷幽光,那光如同一把鑰匙,逐漸湮沒在結界之中。
“可以進去了!”宋唐和晉疏影一同進入閣樓之中。
閣樓裡擺滿藏書古籍,頗有幾分無仙山藏書閣的味道,這樣的景象,容易讓晉疏影想起當年傅千宇在藏書閣陪伴她的那些時光,還有目睹江山鴻寅與徐盈盈在藏書閣中眉目傳情的那一刻。
所有快樂的,悲傷的記憶,都在這一刻緩緩浮上心間……
宋唐斜了一眼有些不對勁的晉疏影,問道:“疏影姐,你怎麼了?”
晉疏影驀地醒過神來,搖了搖頭:“快找找洛師姐把天卷藏在哪裡?”
夜深人靜,藏書閣中光線昏暗,爲避免打草驚蛇,晉疏影和宋唐只得施法手攏幽光,細細尋找。
兩人順着各類古籍走了許久,目及之處皆是各類修煉仙法的秘籍,或是各種各樣的劍譜,根本看不見任何與衆不同的書卷。
“疏影姐,我們都沒見過天卷,怎麼知道哪一本纔是我們要找的東西?”宋唐撓了撓頭髮,這個舉動讓晉疏影忽地想起苑靈脩。
晉疏影頓了頓,笑嗔道:“笨蛋,這些書當然都不是天卷,你以爲洛師姐傻嗎?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意混在這堆破書裡?要是有人把藏書閣一卷而空,那天卷不就讓人唾手可得了嗎?”
宋唐嘴角抽搐,心中暗暗嘀咕:“果然是跟夜大哥在一起久了,動不動就說‘破’這個字!”
晉疏影哪兒有功夫留意宋唐這點小心思,繼續說:“我這是在找暗藏的機關,看看哪裡有不對勁的地方。”
宋唐立刻眼睛一亮:“疏影姐,你早說啊!我不光能破陣,還能感應所有陣法和機關!”
晉疏影瞬間臉色陰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罵:“你怎麼不早說!”
說罷還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這傻孩子真是太過天真,居然以爲天卷會藏在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宋唐閉目探聽,片刻後睜開眼睛,朝着靠牆的一排書架走了過去,隨即穿梭進牆的另一邊,裡面果然是一間暗閣,一個盛放金光的玉盞上懸浮着一本藏藍色的書卷。
宋唐的嘴角挑起輕輕的弧度,立刻穿了回去:“疏影姐,天卷就在裡面!”
晉疏影柳眉一跳,臉上攢着一抹明豔的笑:“好。”
“我們現在要把天卷拿走嗎?”宋唐問。
晉疏影搖了搖頭:“今日還不是奪天卷的時機,過幾日再來。”
宋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二人從藏書閣出去,飛身劃過天邊殘月,空中流泄一縷幽香。
賀白醒來時,一波弟子正憂心忡忡的望着她:“師尊,你沒事吧?”
從微微張開的眼逢裡,賀白模糊的看見身旁圍滿了人,吃力的撐着雙手爬起來,只覺頭疼欲裂。
昨夜的一幕幕霍然在她腦海中閃現,她微微張嘴,礙於身旁有人才沒有失聲驚叫。
一旁的衆弟子詫異的注視着臉色發青的賀白,再次詢問:“師尊?你沒事吧?怎麼睡了這麼久啊?”
“我睡了多久?”賀白問。
一女子回答:“師尊,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從昨天晚上你在旁邊睡着之後就再也沒醒過,現下又是傍晚了。”
賀白心中一緊,下意識的摸了摸頸部,卻發現並無疼痛傳來,難道昨夜真是一場夢魘?
“我沒事,你們都散開吧。”
賀白獨自坐在原處,嘴角溢出一抹慘淡的微笑,眼裡卻是淚光閃閃:“疏影,你已經死了,就算你到我夢裡來嚇唬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你輸了,哈哈哈,是你輸了!”
低頭已是淚流千行,賀白怔怔的望着腰間的長劍,心緒漸漸平靜。
回到赤玄古時,夜疏離正靜靜徜徉在海棠花旁,見兩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緩緩靠近,很想立刻迎上前去,又覺得這樣讓他非常沒面子,於是板着臉,冷冷望着那兩人。
豈知晉疏影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往裡走。宋唐有了靠山,更是對他挑釁一般動了動眉毛。
夜疏離胸中悶痛,哭笑不得的回頭對着晉疏影,大喊一聲:“喂!醜八怪!”
晉疏影停下腳步,對宋唐柔聲說:“宋唐,你先回去。”
宋唐點了點頭,臨走之前還特意對着夜疏離得意的一笑,看得夜疏離七竅生煙,對着他狠狠瞪了兩眼。
晉疏影看着宋唐走過石橋,才凶神惡煞的衝到夜疏離面前:“你要是再叫我醜八怪,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夜疏離不屑於的撇了撇嘴:“你能對我怎麼不客氣?我可不怕你!”
晉疏影睖了他一眼,轉身要走,夜疏離卻擋在晉疏影面前,語氣有些委屈:“喂,你出去怎麼不跟我說一聲?也不叫浮殤跟着你去,害得我……”
“害得你怎麼了?你現在不是好好站在這兒嗎?”晉疏影在夜疏離面前總是不由自主的咄咄逼人。
夜疏離冷哼一聲:“沒什麼,我就是怕有些人又被別人害慘了,還得連累我出馬相救!”
晉疏影揚起嘴角,朱脣揚起一道圓滿的弧形:“你別瞎操心了,我比你想象中要安全得多!”
“也是,你這種醜八怪,誰會打你的主意?”
換來的是晉疏影的一腳狠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