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靈脩才落地便立刻跑到洛輕霜身前,看見洛輕霜被困在水晶中,不由萬分心痛,對滿天星吼道:“你快把我師姐給放了!”
滿天星身軀一顫,望着苑靈脩對洛輕霜用情如此之深,心中難免隱隱作痛,只有她聽得見自己心中滴血:“你這一世對人還是如此真心嗎?”
洛輕霜向苑靈脩伸手,奈何水晶屏障阻攔,她的手只能靜靜的放在水晶壁上,苑靈脩將手貼上水晶壁,兩人隔着一層阻礙,卻是比牽手的距離還要近。
“師姐,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苑靈脩眼神堅定。
洛輕霜眼中含淚,只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卻又深情的說道:“我相信你,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兩人深情對視,卻惹惱了一旁的滿天星仙子,只見她擡手一揮,這寧靜幽深的宅子陡然生變,四周變成一片青山,煙霧繚繞着周邊的一草一木。
苑靈脩和洛輕霜霍然分離,關着洛輕霜的水晶猛然被運至遠處的一個山洞之中。苑靈脩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滿天星之間。
藍白相間的滿天星在腳下鋪成小小一片花海,苑靈脩每走一步,腳下便盛開一片滿天星,他不會知道,他每走一步,踏過的都是滿天星仙子的酸楚之心。
“喂!滿天星你在哪兒?快把我師姐放了!”苑靈脩四下張望,也不見滿天星仙子的蹤跡。
前方隱約有一座吊橋,遠處瀑布一瀉千里,氤氳仙霧的羣山頗有幾分無仙山的壯美,苑靈脩四處尋找,心下忽然有些傷感。
他想起了無仙山中的景象,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裡面的每一處細枝末節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幼時玩過的遊戲,想起溫柔敦厚的蘭葉真人。
他甚至有一些想念那個在他心中冷血無情的空明真人……
記得小的時候他每天都渴望長大,可是爲什麼沒有人告訴過他,原來長大是一件這麼痛苦,這麼累的事情?
耳畔幽幽飄來一個聲音:“你想救你的師姐嗎?”
那是滿天星的聲音!苑靈脩大喊:“當然想,可你不是答應過瘋丫頭和陸師兄,只要他們找到琥珀琉璃心,你就會放了師姐嗎?”
滿天星倏然站在苑靈脩眼前,笑道:“我是答應過她們,可是我要他們辦的事情九死一生,我想他們是回不來了。”
“你!”苑靈脩怒目圓睜,“我以爲你不是邪魔歪道,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惡毒!騙了瘋丫頭和陸師兄!”
滿天星保持微笑,一絲苦澀從她眼裡流泄而出,眼前這個少年又怎麼明白她的思念之苦?她並沒有騙晉疏影和陸初寒,她要騙的只有苑靈脩而已。
“我是騙了她們,未途這人窮兇極惡,你這兩個師兄師姐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我不過是要把她們支走,單獨和你在一起罷了!”
滿天星看似面目可憎,實則卻是傷痕累累,她早已洞悉了洛輕霜與苑靈脩情深意重,再也無人能夠插足於兩人之中,她不過是想爭一爭罷了。
哪怕是最蹩腳的謊言,哪怕她在苑靈脩心中是怎樣一個惡毒的女子,她也只想陪着愛人的心度過最後一段時光。
苑靈脩斟酌良久,自知已經無法逃出滿天星的手掌心,想要把陸初寒和晉疏影找回來更是難於登天。
只是好在晉疏影和陸初寒都是小心謹慎之人,不需他太過操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救出洛輕霜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放了我師姐?”苑靈脩臉色一肅。
滿天星悽然而笑:“難道要你陪我聊聊天有這麼難嗎?你就這麼討厭我?”
苑靈脩七竅生煙,卻又不得不忍着怒氣,冷然道:“我陪你聊天,你就能放了我師姐是嗎?還有我師兄……”
“只要你肯陪我,其它事情都不用你操心。”滿天星露出滿足的微笑,“這一次我不會騙你的。”
苑靈脩冷哼一聲:“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要是你還不放過我師姐,我就死在你面前!”
看着苑靈脩頗有幾分孩子氣的威脅,滿天星無奈的笑了笑,擡起手來輕輕劃過苑靈脩乾淨的臉,幽幽道:“你就這麼喜歡你師姐嗎?”
苑靈脩條件反射的後退,忽然驚道:“糟了,你把師姐關起來,她肚子餓了也沒吃的了!師姐平時最喜歡吃東西!”
滿天星眼中泛淚,卻又不得不佯裝強硬:“所以如果你不肯認真陪我,你師姐很有可能餓死在山洞裡。”
想到洛輕霜要在山洞中餓上許久,苑靈脩不禁心急如焚,他無奈的注視着眼前這個倔強女子,不知爲何,他的心中有些酸楚。
“你從前也是這樣待人真心,原來你一點兒都沒變……”滿天星苦笑着說,“靈脩,你能不能拉着我走過那座吊橋?”
苑靈脩頓了頓,思緒有些混亂,良久,他才點頭道:“好,但是我只拉你這一次啊!”
晉疏影和陸初寒御劍飛往十曲溪,由於月影劍煞氣太重,晉疏影只得和陸初寒同站在夙心劍上。
一路煙斜霧橫,沿途的風景如詩如畫,兩人心中焦慮,對腳下的美景絲毫不感興趣。
飛了大半日,才停在一條廣闊的河流邊上,這河水蔚藍通透,河道蜿蜒盤踞,如同一條正欲扶搖而上的青龍,兩旁是高聳的青山,山林長滿青蔥樹木。
這日晴空萬里,空氣中雖然飄蕩着寒冷的溼氣,冬日的寒風還未散盡,但在這隱匿的崇山峻嶺中,寒意卻是比外頭淡了些。
“師兄,這裡就是十曲溪嗎?”晉疏影警惕的握緊月影劍,不停的四處張望。
陸初寒點了點頭,同時也握緊了夙心劍:“你的傷還沒好,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你在外面等我。”
晉疏影當下搖頭反對:“這怎麼行?我們倆一起來的,當然是要一起進去啦,我已經好多了,你不用擔心。”
陸初寒思慮片刻,點了點頭。兩人順着盤踞向上的山間階梯走往山林深處,路上風吹草動,隱約之中透着寒冷殺氣。
須臾之間,晉疏影只覺掌心一熱,斂眸一看,原來是陸初寒牽住了她的手,只見陸初寒面色從容,目光直直的望着上方的階梯。
晉疏影呆呆的注視着陸初寒冷峻的側臉,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微挑,其實不論結局如何,此刻能與陸初寒執手冒險,就已經足夠了。
哪怕陸初寒不愛她,哪怕她也不再奢望做陸初寒的妻子。
所有緣分恩仇,都在這一瞬間猶如淡化的日光,她已經體驗了一番心痛心碎,體驗了一番糾結怨恨,從此以後再無執念。
而晉疏影不知道的是,陸初寒在與她牽手的那一瞬間有多忐忑,他的酸楚和無奈,只有他能夠明白。
山間偶爾傳來陣陣琴音,奔騰的瀑布下,一年輕男子正在與人對弈,與這男子下棋之人,竟是噬心魔王。
噬心魔王撫須而笑:“魔尊老弟,我說得沒錯吧,無仙山這一干人到了大淮山附近,必定會遇上滿天星仙子,饒是如此,也定然會受滿天星仙子所託,前來奪走琥珀琉璃心。”
那年輕男子低頭看棋,嘴角挑起一抹微笑:“魔王料事如神,看來那兩個無仙山弟子今日是走不出十曲溪了。”
噬心魔王走了一步棋,笑道:“空明小人機關算盡,奈何仙派如同一盤散沙,正道人心惶惶,這些臭道士各懷鬼胎成不了大器。未途兄弟,你不打算出山與我一同誅仙殺敵,統領三界嗎?”
未途緩緩揚起下巴,眼角有幾絲滄桑的皺紋:“若是我有幫得上魔王的地方一定竭盡所能,只是在這山中待慣了,就不想出去了。”
噬心魔王輕輕點頭,他深諳用人之道,魔域雖然如日中天,但他待以煉香門爲首的小門派和夜疏離的妖族卻是十分厚道。
正因如此,魔域纔會在近千年來聲勢壯大,讓各大仙派紛紛頭疼不已。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強你了。”噬心魔王有些惋惜。
未途淡淡微笑:“我雖然不能與魔王並肩作戰,但今日我定會助魔王奪得月影劍,也算了了兄長你的一樁心願。”
噬心魔王哈哈大笑:“那就有勞未途老弟你了!”
未途微笑不語,二人繼續悠閒博弈。
陸初寒和晉疏影走了許久,登上山腰,隱約望見對面有一間木屋,那屋子雖然簡潔,卻是十分雅緻,屋後鳥語花香,溪水上立着一座彎彎的石拱橋。
“師兄,我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在那兒?”晉疏影輕聲問。
陸初寒眺望遠方,閉眼觀知,緩緩點了點頭:“應該是這兒。”
兩人斟酌片刻,目光驀然對在一起,陸初寒這才輕輕放開晉疏影的手,眸轉清亮秋水:“這裡的人一定和魔教之人一樣心狠手辣,你怕不怕?”
晉疏影微笑着搖頭:“當然不怕,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陸初寒心中一緊,眼裡發熱:“我也是。”
其實他原本就什麼都不怕,這世上唯一讓他害怕的人就是晉疏影,他怕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殺了晉疏影,怕他到最後都沒有機會告訴晉疏影,其實他對她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