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公公、內務府,當這些詞語從康天吉口中說出的時候,唐千林就清楚意識到這件事與滿清有着直接的聯繫。
即便是康天吉的話沒有連續性,但還是可以根據這些話語中的明確線索拼湊出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就在海拉爾、博克圖附近的山中,而且是礦山,說不定是金礦,因爲康天吉說還有很多金光閃閃的石頭。
地點基本上鎖定了,那麼關鍵問題在,關新月爲何要將康天吉從那裡帶走?
據康天吉所說他們是從三河站坐火車到了大鎮子,而他還說月公公在大鎮子裡賣皮襖,這就說明他們是從三河站坐火車到的哈爾濱。
而康天吉口中所說的穿白衣服的叔叔,明顯就是日本軍醫,而這些軍醫就是來自於那支神秘部隊。
那麼,關新月因爲什麼理由纔要將康天吉交給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呢?
就在唐千林準備將這些線索嚴絲合縫地拼湊在一起的時候,娜祖卡低聲道:“時間不多了,你還能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唐千林道:“你問他,爲什麼要把頭髮弄給火車上的人吃?是誰讓他那麼做的?”
娜祖卡雖然不明白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立即重複給了康天吉。
康天吉的回答卻是:“很好玩。”
很好玩?難道說那只是康天吉的個人行爲?等等,唐千林覺得自己應該是遺漏了什麼細節。
娜祖卡在旁邊道:“不能再問了,他已經撐不住了,得讓他清醒過來了。”
唐千林完全沒聽進去娜祖卡在說什麼,只是在腦子中拼命地思考着。
娜祖卡蹲了下來,用藥粉調製着另外一杯水,正準備端給康天吉的時候,唐千林上前按住她手腕:“最後一個問題!”
“他已經撐不住了!”娜祖卡看向康天吉,“你看他!”
躺在棺材內的康天吉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嘴脣發紫,手臂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唐千林道:“問他,他以前的家裡還有多少人?都是什麼人?來自哪裡?”
娜祖卡拿開唐千林的手:“再不給他服藥,他會死的!”
唐千林堅持:“那你趕緊問呀,問完再喂他!”
就在唐千林和娜祖卡爭執的時候,康天吉突然暴起,像餓狼一般直接撲向娜祖卡。
娜祖卡尖叫一聲,手中的杯子落地,摔得粉碎。
唐千林擡腳踹開撲來的康天吉,一把抓起娜祖卡道:“快出去!”
被踹開的康天吉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後,翻身爬起來,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看着唐千林,張大嘴巴朝着他咆哮着。
娜祖卡走到門前的時候,馬延慶帶着兩名使徒衝了進來:“幹掉他!”
唐千林聞言一驚:“不要!”
那兩名使徒操起手中的湯姆森衝鋒槍朝着康天吉就扣動了扳機。
康天吉左右閃避朝着其中一名使徒撲去,將其手中的衝鋒槍打飛的同時,唐千林也按住了旁邊那名使徒,同時看着馬延慶道:“馬王爺,你這是幹什麼?他不能死!”
馬延慶根本不給唐千林解釋那麼多,抓起落在地上的湯姆森衝鋒槍就要開火,誰知道子彈卻卡殼了。
馬延慶拍打着手中的衝鋒槍罵道:“仿造的就是靠不住!”
剛說完,馬延慶就被康天吉撲倒,同時康天吉擡口就朝着他喉頭咬去。
後方的使徒上前一腳踹開康天吉,唐千林則奪過另外一人手中的衝鋒槍,對準馬延慶和那兩名使徒:“不要殺他!我有辦法讓他安靜下來!”
此時的康天吉卻意外地沒有攻擊背對他的唐千林,而是躲在了棺材後方,發出如怪物一般的“嗚嗚”聲。
馬延慶卻道:“不行,他必須死!”
唐千林槍口一揚:“馬王爺,你有事瞞着我,我敢肯定,你已經知道這孩子的來路了!你只是想殺人滅口!”
“唐千林,你用錯詞了!殺人滅口的前提是人,他不是人!”馬延慶擡眼看着棺材,“這件事你不用再查下去了!”
“不可能!”唐千林一字字道,“在我眼裡,這就是個孩子!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不是什麼怪物。”
就在此時,倪小婉和易陌塵衝了進來,持槍瞄準馬延慶和那兩名使徒,隨後其他使徒又出現在門口,喝令他們放下武器。
馬延慶看着易陌塵道:“易陌塵,你剛當上乙字號異商沒幾天,不想連資格都失去吧?”
易陌塵看着馬延慶,又看着唐千林,槍口慢慢地放了下來。
倪小婉道:“易陌塵!你有沒有點骨氣?異商對你很重要嗎?”
“異商對我確實很重要。”易陌塵爲難地說,但突然臉色一變,扣動扳機,朝着地上發射了一發子彈,那子彈射中地面石板,又彈射到空中,落下來險些把馬延慶射中。
就在馬延慶還暗自慶幸自己沒中彈的時候,易陌塵持槍瞄準他的腦袋,同時把玉牌摘下來扔給他:“異商對我的確很重要,但我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仁義兩個字,你現在殺個孩子就是不仁,我現在要是把槍口對着老唐就是不義!”
馬延慶扔掉槍:“唐千林!這個孩子不能留!”
唐千林也放下槍,同時示意易陌塵和倪小婉也放下武器。
唐千林問:“告訴我理由。”
馬延慶遲疑了下,揮手示意那些使徒離開,將門關上後,他警惕地看着從棺材後慢慢爬出來的康天吉。
此時此刻的康天吉,已經與被催眠前完全是兩個人,神情也不再呆滯,一臉的警惕不說,雙眼不斷地觀察着四周。
唐千林轉身朝着康天吉走去,步伐非常緩慢,因爲他前進一步,康天吉就會下意識退後一步。
唐千林道:“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是你的敵人。”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康天吉看着四周,“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康天吉此時說話全是滿語,唐千林頓時明白了,扭頭對身後的馬延慶等人說道:“他不是說話不流利,而是他從小學的就是滿語,不懂漢語。”
唐千林剛說完,站在門口的娜祖卡道:“有人給他用過心控術。”
“對。”唐千林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因此他纔會忘記之前的事情。”
唐千林又用滿語問康天吉:“你會說多少漢語?”
康天吉用漢語吃力地回答:“不多。”
唐千林問:“教你說漢語的人是不是月公公?”
康天吉道:“對。”
唐千林又問:“你還記得康花娘嗎?”
康天吉不假思索地回答:“記得,她對我很好。”
唐千林轉身看着馬延慶道:“他現在什麼都想起來了,這孩子恢復正常了,應該沒事了。”
馬延慶皺眉:“你如何能保證他沒事了?”
唐千林搖頭:“總之,這個孩子我保定了,趁着他現在還沒有變成怪物之前,我會想辦法的,現在,你先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馬延慶卻問:“你從這孩子身上又知道了些什麼?”
“你們的人在海拉爾某個礦洞裡,撫養着這些孩子,而且不止康天吉一個,撫養這些孩子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前些日子遇害的關新月,關新月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將康天吉從那個地方帶走,從三河站乘坐火車到了哈爾濱,交給了日本人。”唐千林說完後,“我沒說錯吧?”
馬延慶點頭:“對,康天吉先前說被帶到一個有煙筒的地方,那肯定就是日本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的所在地,就在平房區。”
唐千林又道:“日本人得到了康天吉,我推測只是發現這孩子會吃生肉,喝血之外,比一般人靈活,而且力氣很大,他們覺得很奇怪,但又不敢在這個孩子身上輕易做實驗,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其他與康天吉一樣的孩子,於是,他們召集了滿鐵株式會社調查部獸疫研究所細菌科科長上官深奇,也就是日本人野口行江,以及大陸科學院哈爾濱分院特別顧問厲忠自,還有你們軒部的探子,中央銀行會計主管馬博見一起去蘇聯面見伊萬諾夫,希望那位專家能給點意見。”
馬延慶道:“你繼續往下說。”
唐千林回頭看了一眼康天吉:“我想,他們之所以會讓馬博見這個其實與這件事不相干的人去,就是爲了找個藉口,類似與蘇聯的經濟有關係的,當然,深入一點推測,也許他們發現馬博見有問題,利用他的身份過境,回來的時候再找藉口把他幹掉,以上,就是我的推測,至於蘇聯那個伊萬諾夫有沒有發現什麼,那我就不知道了。”
馬延慶想了想道:“那關新月的死是怎麼回事?”
“日本人那邊肯定有與我們相同的異道中人在幫助他,關新月也認識這個人,在這個孩子失蹤之後,他就被殺人滅口了,同時也因爲火車上的人死因詭異,他們發現這個孩子還有其他的秘密沒被發現,當然,不排除他們大概知道了頭髮的秘密,所以想用之前從這孩子身上採集到的東西來做實驗,順便殺死關新月這個知情者,可惜失敗了。”唐千林依然護住身後的康天吉,他擔心馬延慶會突然間出手,“我覺得,在幫日本人的那傢伙,肯定也是衝着薩滿靈宮去的,他想利用我去幫他找,我在想,說不定這個人你也認識,也許就在你身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馬延慶遲疑了許久,終於道:“這孩子應該是‘阿達格使者’。”
倪小婉和易陌塵對視一眼,都看向馬延慶,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馬延慶看着坐在那的康天吉道:“在滿族薩滿神話中,有一位保護神名叫阿達格,意思就是金錢豹神!”
金錢豹神?唐千林轉身看着康天吉,想起之前他的種種所爲,他還以爲是狼,竟然是金錢豹?
唐千林問:“你說的那個保護神,是不是又叫阿達格恩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