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重蹈覆轍

擡頭仰望,漫天繁星。

星星點點的光芒並不刺眼,柔和圓潤的光暈宛若清澈見底溪流裡的鵝卵石一般,在透露着天鵝絨質感的天幕裡潺潺流淌着,數不勝數的微弱光亮讓人完全忘記了“數數”的動作,只是出神地沉浸其中。

呼啦啦。

一陣微風拂面,剎那間彷彿全世界的星星全部墜落下來,不由自主就伸出右手,好似又重新回到孩童時期,天真爛漫地相信,只要踮起腳尖足夠高,就能夠觸碰到星星,用指尖細細感受星星的溫度。

恍惚之間,皮膚表面爭前恐後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讓理智重新回到腦海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但沒有羞澀也沒有拘謹,只是深深沉浸在這片璀璨之中,暫時徹底忘記所有煩惱,單純享受此刻。

“高文,你在擔心什麼?”

麥克唐納德轉頭看向好友,嘴角輕輕上揚起一個弧度,關切地詢問道,但高文不明所以,反而困惑地望了回來,麥克唐納德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

“你好像……有種急切感,每次訓練的時候都是如此。當然,不是說這樣不好,訓練也全力以赴是一件好事,但……但是,過猶不及,你知道吧?我只是覺得,你好像在擔心什麼,又想要抓住什麼。”

說完,麥克唐納德又有些擔心,擔心自己說錯話,侵犯了高文的隱私,又連忙表示歉意。

“抱歉,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

高文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來自加拿大的麥克。”

一句調侃就讓麥克唐納德笑了起來,拘謹的神色也稍稍鬆弛些許。

高文認真想了想,然後流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帶着些許苦澀,“也許吧,也許我確實有種急切感,我只是……”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高文轉頭看向了麥克唐納德,夜色之中的眼睛,如此明亮。

“我只是想要珍惜站在球場的每一天,因爲我們誰都無法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麼:我們是否會成爲職業球員,還是畢業之後就會告別網球,亦或者是因爲一場突如襲來的傷病就改變人生軌跡。”

“麥克,競技體育是充滿魅力的,但同時也是殘酷的。”

高文,是認真的。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明天,二月十五日,棕熊隊即將在俄克拉荷馬州的小城諾曼,客場挑戰俄克拉荷馬大學捷足者隊。

屆時,擔任第六單打的高文將會登場比賽,然後在比賽中,高文在一次拼命救球的時候意外扭傷膝蓋,疼痛難耐,經過隊醫診斷,強迫高文退賽——輸掉這場比賽後,棕熊隊又再輸一場,最終以“3:4”的比分輸給對手,迎來賽季首敗。

同時,高文前往醫院拍攝核磁共振,而後證實,膝蓋韌帶輕微撕裂,這也成爲他整個職業生涯的轉折點。

雖然經過休養復健,高文還是趕上了瘋狂五月的全美冠軍賽,跟隨球隊一起征戰;但傷病卻埋下隱患,而後又經歷了膝蓋積水、十字韌帶撕裂等等不同程度的傷病,手術和復健開始佔據生活的主要部分。

再後來,他被迫放棄網球,就再也沒有回到球場上。

正如他所說,一次傷病,他和麥克唐納德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一切,就發生在明天。

重生以來,高文自己沒有察覺到,但“二月十五日”的那一天,就如同懸掛在頭頂上的利劍,時時刻刻壓迫着自己,一點一點地滲透在日常訓練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再來一次,他還會重蹈覆轍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高文沒有答案,但高文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他不會逃避,他不會讓上一世的陰影困住自己的腳步,好不容易贏得第二次機會,他拒絕留下遺憾也拒絕追悔莫及,他要勇敢地迎難而上。

麥克唐納德看着眼前的好友,面帶笑容、目光清亮,儘管帶着些許苦澀和無奈,但那抹勃勃生機卻在眼睛深處熠熠生輝,這讓麥克唐納德不由跟着唏噓也不由跟着激昂起來。

“麥克,你相信夢想嗎?”

高文開口說到,卻沒有等待麥克唐納德的回答,又接着說了一句。

“我想相信,就好像魯迪一樣,哪怕被當作傻子也沒有關係。”

“每天,當我站在球場上的時候,我想要珍惜每分每秒,全力以赴,牢牢地把握眼前的時刻。”

丹尼爾-‘魯迪’-魯迪格(Daniel-‘Rudy’-Ruettiger),一個沒有身高沒有體重也沒有天賦的普通少年,卻夢想着成爲NCAA傳統橄欖球名校聖母大學的一名球員,這幾乎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就連他的家人和朋友也全部嘲笑他。

但是,經過前後三年的拼搏奮鬥,魯迪成爲聖母大學橄欖球隊的一名陪練——無法出場比賽甚至不算球隊正式編制的一名陪練,然而他卻一直堅持了下來,只是爲了未來有一天,能夠身穿聖母大學的球衣站在球場上。

大四,在魯迪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裡,他依舊沒有入圍出場名單,依舊是一名可有可無的陪練;然而,他的勤奮他的毅力和他的精神卻感動了隊友,隊友們以拒絕登場爲要挾,爲魯迪爭取到了大名單的一席之地。

後來,在全場比賽即將結束前的二十七秒,在聖母大學已經確保勝利的情況下,教練依舊拒絕讓魯迪登場,可是,整支球隊和全場觀衆振臂高呼,爲魯迪爭取到了寶貴的登場機會,然後,魯迪登場了——

他不僅上場了,而且還成功擒殺對方四分衛,爲比賽畫上了句號。

短短二十七秒,卻是魯迪人生最閃耀也最輝煌的時刻。

比賽結束之後,球隊隊友們將魯迪高高舉起離開球場,那是1975年,自那以後,再也沒有球員能夠享受如此待遇。

在魯迪身上,有着一股傻傻的勇氣,被人們嘲笑被人們鄙夷被人們唾棄的勇氣,就如同傻瓜一樣,但恰恰是這股勇氣,卻讓魯迪的人生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光芒。

也許,在那些現實主義者的眼中,“二十七秒”的閃光點根本沒有意義,與那麼多年的付出相比不對等也不值得。

但真正的現實卻是,魯迪一家本來只是鋼鐵廠的藍領工人,一代傳一代,卻因爲魯迪的成功而改變了家人的觀點看法,後來,在魯迪的鼓勵和支持下,他的弟弟妹妹全部都考上大學,改變了人生。

那二十七秒,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二十七秒而已。

後來,這段真人真事被改編成爲電影,“追夢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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