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德約科維奇發出怒吼:王者,君臨!
緊握雙拳,仰天長嘯,怒目圓睜,氣場全開,站在冠軍爭奪戰的最後百米衝刺賽道上,世界第一全面爆發,瞬間就拉開了差距,阿瑟-阿什球場的滾滾熱浪也就被全面引爆,漫天漫地的光芒炸裂開來。
層層疊疊的壓力張牙舞爪地朝着高文飛撲而去。
沉睡的記憶,侵襲而來——
羅蘭-加洛斯半決賽,溫布爾登半決賽。
其實,當比賽來到這個階段,和技戰術已經沒有太多關係,更多是精神層面和意志層面的一種較量。
那些道理,高文全部都懂,但比賽進行到這一階段,過去兩個大滿貫的傷痛回憶還是牢牢握住心臟。
也許,他確實失去了那種魔力;也許,對手們確實解讀了他這個密碼;也許,他確實已經沒有秘密。
也許……今天他將再次止步於此。
心臟,猛地停止跳動,呼吸灼熱地燃燒起來。
但是——
所以呢?
就算今天將再次止步於此,就算現在膝蓋打顫呼吸急促大腦空白,就算拼搏到最後也還是沒有咬住比分,就算竭盡全力挽救賽點還是無法阻止德約科維奇的腳步,就算他失去魔力不再神奇沒有秘密……
所以呢?
放棄嗎?投降嗎?認輸嗎?
不。
他拒絕。
當雙腳踏上網球場的那一刻,是爲了勝利是爲了冠軍,同時還是爲了挑戰爲了戰鬥,也是爲了綻放爲了燃燒。
生命的第二次機會,他不想虛度,他只是想要用力而真實地活着,牢牢把握來之不易的全新機會。
他,不想後悔也不想遺憾,哪怕燃燒到最後也還是輸掉比賽,
哪怕竭盡全力粉身碎骨也還是丟掉冠軍,那也沒有關係——
至少,他傾盡所有。
羅蘭-加洛斯也好,溫布爾登也罷,那些記憶無法傷害他,反而會成爲他繼續拼搏繼續前進繼續戰鬥的燃料。
聽,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搏擊。”
“搏擊。”
不是嘶吼也不是歡呼,而是一聲聲低低的呢喃,宛若低空飛行的噴氣機一般,聲音和聲音就這樣重疊在一起,喚醒血液裡最後的熱量,喚醒靈魂裡最後的能量,從深淵之中傳來地球核心的低語呢喃。
普蘭,再次站立起來,挺直腰桿,目光清亮,就這樣注視着高文,認認真真地注視着,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們。
搏擊。
她說。喃喃自語般。
又何止是她呢?
莎拉波娃和迪米特洛夫不由交換一個視線,環顧四周、放眼望去,整個阿瑟-阿什球場沒有人能夠例外。
甚至就連塞爾維亞球迷的氣勢也被這股烏雲壓寨的呢喃低語壓制住,窸窸窣窣的呼喊全部都被掐斷。
然後。
迪米特洛夫遲疑着站立了起來,細細地感受自己的心跳,輕聲呼喚起來——
也許,這就是他一直以來所缺少的,一點點殺手本能,一點點燃燒衝動。
一直到此刻,迪米特洛夫才真正觸碰到競技體育的靈魂,噗通、噗通,如同脈搏一般,微微顫抖地跳動着。
一個轉頭,迪米特洛夫就看到莎拉波娃也緩緩站立了起來,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儘管莎拉波娃依舊滿臉清冷麪無表情,但迪米特洛夫卻能夠看到那雙眼睛裡的倔強和鬥志,毫無保留地綻放光芒。
“搏擊。”
“搏擊。”
迪米特洛夫能夠感受到耳膜之上轟鳴,當他對陣德約科維奇的時候所沒有能夠感受到的那股能量。
如此炙熱。如此洶涌。
喊着喊着,熱血沸騰。
喊着喊着,熱淚盈眶。
諾大的阿瑟-阿什球場,就只有一個聲音在激盪。
而且,這僅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酒吧裡的蔣燕青在呼喊着,儘管他們的聲音無法傳遞到太平洋彼岸,但他們的靈魂與高文並肩作戰。
另外,地鐵上擁擠着前往上班的年輕人,早早抵達公司卻偷偷前往衛生間的中層領導,電視臺正準備前往工作的播音員卻在演播室門口停下腳步,路口小賣部的電視機傳來轉播聲響吸引着行人駐足。
推開教室後門檢查早讀情況的班主任正準備開口卻聽到收音機裡的直播也不由屏住呼吸,商場電視牆前面熙熙攘攘聚集着顧客員工以及匆匆路過的行人,就連紅路燈十字路口的交警口袋也傳來聲音。
搏擊。
噗通。
搏擊。
噗通。
低語與心跳,就這樣交織碰撞在一起,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轟鳴。
千千萬萬的視線,就這樣靜靜注視球場之上的德約科維奇和高文,兩位球員井然有序地完成場地交換——
比賽,繼續。
“5:1”。
接下來的每一分,對高文來說都是沒有退路的分數,一點點疏忽,就是賽點。
阿瑟-阿什球場安靜了下來,當低吼凝聚到最後演變爲咆哮釋放出所有能量,在一片掌聲與歡呼之中安靜了下來,然後屏息凝視,唯恐錯過任何一點精彩。
懸崖邊上,狂風獵獵。
華燈初上。
此時此刻的紐約,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夕陽殘留最後一抹餘暉在地平線盡頭,城市燈光徐徐亮了起來,阿瑟-阿什球場的燈光也陸陸續續點亮,從下午到晚上,從日場到夜場,這場巔峰對決還在繼續。
氣氛,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刺激、越來越緊繃,即使只是旁觀也不由口乾舌燥。
但是,站在底線上的高文,卻如此淡定又如此從容。
一區。
高文擡頭看了德約科維奇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確定德約科維奇也已經準備好,然後再進行發球。
戰術。技術。博弈。
這些依舊重要,但高文相信自己的策略是正確的,不需要改變,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保持專注與冷靜。
一發,內角。
網球,拋了起來,鑽入阿瑟-阿什的燈光裡,殘留的一抹夕陽餘暉灑落下來。
高文全然沒有遲疑更沒有手軟,彷彿這就是再普通再日常不過的一分。
肌肉完全放鬆下來, 從蹬地到轉體的動作反而更加連貫,所剩無幾的力量也清晰而完整地凝聚到網球之上。
時速190公里。
砰!
手起刀落,網球平平地鑽入內角,朝着德約科維奇的正手施壓。
速度,有之。
力量,有之。
落點,有之。
旋轉,有之。
德約科維奇腳步一蹬就已經衝了出去,身體完全舒展開來,正手輕輕一頂,正面朝着網球撞擊上去。
才觸球,德約科維奇就已經意識到不妙——
速度,超過預期,擊球點稍稍晚了一點。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