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陰間
滴血。
紅豔的血滴落入酒水裡。
盛放酒水的器具初看起來是由木頭打磨出來的木碗,但實際上是一個頭蓋骨。
碗很淺,質地意外的薄,燈光下甚至有些透光。
兩人的血滴,在酒水裡融了……
“原來你們是父子!”
“噗!”安然差點被老二一句話嗆到。
神tm的父子。
這是歃血爲盟,又不是滴血認親。
“你怎麼還沒出去?”
“額,不帶我嗎?”
作勢放血的大娃有些錯愕。
“我和老二先立一個單獨的誓言。”
沒等到詳細解釋,大娃捂住心口,“啊,我的心好痛啊,這就是被孤立的感覺嗎?我感覺我的心都是冰冰的了……”
安然真想一腳把這傢伙從窗戶射出去。
在兩人的注視下,大娃笑哈哈的跑了出去,“我在外面給你們看着。”
這次大家能在異鄉重逢大家都挺開心的。
有種畢業後同學聚會的感覺,而他們的學業似乎纔剛剛開始。
安然關了下燈,半晌,開燈。
“一人一半。”
安然張口欲飲,猩紅的酒面上突然涌現出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似有哀鳴在耳邊嗚咽。
封印物都這麼妖的嗎?
安然皺着眉,當嘴脣接觸骨碗,一條條黑線跟着酒水流入安然的嘴裡。
倒是沒有負面的感覺,酒水意外的好喝,感覺整個人的精神頭都足了不少,不知道還能不能續杯。
強忍着一飲而盡的衝動,將酒盞遞給二娃。
這次安然在旁觀摩看清楚爬進去的是什麼了,是一個個漆黑的小人兒。
當兩人都喝下血酒,周圍景物變化,一間破敗的酒肆裡,穿越了不知道多少歲月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酒肆裡擺着酒罈,上面貼着紅紙,墨字書寫着每壇酒的名字。
木桌、木椅、木地板……古色古香。
木門“吱嘎”作響,門栓從內部鎖着,外面黃沙卷天,大風“呼呼”的吹着。
“酒來咯,上好的女兒紅,劉老漢女兒昨日大喜上吊死了,這埋在歪脖子老槐樹下的酒也跟着成了精。”
安然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店小二,腦袋上已經長滿了問號。
女兒紅是什麼酒他知道,與一種習俗有關,據說在女兒出生時釀的酒,埋在桂花樹下,待女兒出嫁,酒會作爲陪嫁的賀禮,送到夫家,並且前三碗酒要分別給女兒婆家的公公、親生父親以及自己的丈夫,寓意祈盼人壽安康,家運昌盛。
按照記載這習俗最早可追溯到晉代。
可這大喜和上吊死了又有什麼關係?還有這樹也有問題,誰家在院裡種槐樹啊?成精又是什麼意思?
安然打算登陸一下重新看下封印物0259血酒的詳細記載。
登陸失敗。
他無法感應另一具身體了,這還是打登陸者出現後第一次與另一個世界的身體失去聯繫。
“客官稍等,上好的鹿肉馬上就上來……”
“請留步,這劉老漢的女兒是怎麼回事?”
安然叫住了就要離去的小二。
小二那已經虛化的身體重新凝實。
一張嘴巴和機關槍一樣,“叭叭叭”手上更是舞舞懸懸,連講帶演就像臺上的說書先生,把整件事講了出來。
劉老漢是附近的佃戶,家有一女,前幾天出閣,但這女兒早已和主人家的小少爺私定終身,結婚當日以死明心意,要與情郎在下一世相見,再續前緣。
哪知那小少爺家裡花團錦簇,正是人生快意時,又怎會與一佃戶的子女殉情?
只差人私下送了些銀子給劉老漢。
劉老漢盛怒之下,將埋藏在樹下的酒罈砸了。
於是,這無主的酒就來到這家店裡。
聽完了,小二的身影就要消散。
但安然還是不懂啊。
“請留步,這酒都砸了,怎麼又到伱家店裡了?”
“死去的事物,都會流落到我們這裡。”
小二露出殷切的笑容,只是這笑容現在看給人的感覺多了幾分的冷意。
另一邊,二娃表示已經看愣了。
見安然還要拉着小二問,一把抓住了安然的手。
“老六別問了,我感覺有點冷,這地方太邪乎了。”
確實邪乎。
但先天靈寶手槍沒反應,安然感覺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無妨,還沒聽說過誰使用封印物0259死掉的。”
小二身影已經消散。
安然看着碗裡的酒,酒水淡紅,澄澈透亮。
湊近看,水面映出的人卻是一個女子,白衣紅帶,一道紅綾拋向樹,自縊而死。
講真的,這種畫面是有些嚇人的。
但安然的內心出奇的寧靜,淡淡的酒香猶如女人的脂粉氣,引得安然與這自縊的傻女人產生共情。
這種共情正常情況下,以安然的性格是不會產生的,他從不同情自己犯傻落得悽慘下場的人,就像他從不同情過去的自己。
安然拿起酒盞,品了一小口。
從不飲酒的安然竟也品出了幾分妙處,沒有辛辣,卻有無盡的甘甜。
那是穀物發酵特有的精華氣,還有幾分,令人回味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溫存氣。
“這要是染上酒癮,以後又尋不到這物,可如何是好……”
既然槍老爺沒反應,安然也不帶慫的,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小二!就一杯啊,你們也太摳了。”
坐在安然面前的二娃一哆嗦,連忙把自己的酒盞遞給安然:“爺爺啊,過去怎麼沒發現你膽子這麼大呢?別叫了,我的給你喝。”
安然沒接,“這是好酒啊,喝了感覺念頭都通達了,你也嚐嚐。”
二娃狐疑的喝了一小口,當即表情扭曲,捂着脖子倒地抽搐了起來。
很快就消失在這個世界。
安然嚇了一跳,人都站了起來。
就見酒盞打翻的瞬間,一身白裙腰間繫着紅帶子的女子從酒盞中飄了出來,“不潔的人可喝不得我的酒。”
安然看着這女子,這女子他在酒杯中見過,正是那自縊的女人。
女人擡手拾起半空中就要傾灑的酒水,流到半空的淡紅酒水回落到酒盞中。
纖細的手指把玩着酒盞,眼裡含笑的看着安然。
“小郎君,可信這世間還有真情?”
“隨便,遇到是幸事,未遇到也無所失,我所崇尚的,是我自己活的是否快活,至於他人是否能給予我真情,無所謂,投桃報李,無桃自無李。”
“狡猾的回答,也罷,這酒就賞你了。”
酒盞輕送,如指尖飛花,飄然落在安然的手上。
再看那人已經不在。
安然端詳着酒盞,叫到:“小二?你們這真不能再添酒了嗎?我鹿肉呢?上哪去了?你們這店是黑店啊?”
“客官,來了,您的鹿肉。”
香噴噴的鹿肉端上了桌,安然拿起筷子,槍老爺沒反應,那就嚐嚐唄。
“你們這能添酒嗎?”
“抱歉,客官,那酒是姑娘請的。”
“那這鹿肉呢?”
小二笑嘻嘻的看着安然,“這鹿肉……當然是您自己點的。”
“我點的?用付賬嗎?”
“用……也不用,客人您多給小店帶點回頭客就行。”
哎呦?這小二竟然能猜到他還會使用封印物0259。
“你知道封印物0259嗎?”
“那是陽間現在的稱呼吧,聽幾個客人提起過。”
陽間?那這裡是……
想到那句:死去的事物,都會流落到我們這裡。
“這裡是陰間?”
“算是吧,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稱呼這裡了。”
我滴媽耶。
他來到陰間了?
安然就要起身向門外看去。
第一次來陰間,怎麼不得看看這裡的風土人情?
“客官!客官!客官請留步啊,外面不幸去啊。”
“怎麼?我想看看外面有什麼。”
“這門不能踏出去, 有客人的時候這門甚至不能開,開了客人可就回不去了。”
安然也沒打算真出去,就是從門縫往外望一眼。
他還是很謹慎的。
只要槍老爺默認的事他做,槍老爺覺得有危險,示警,堅決不做。
在小二連拖帶拽下,安然又坐了回來。
“客官您慢用。”
“等下,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
小二好久沒遇到如此話多的客人了,上一個如此話多的,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地府還正常運行,三教、天庭、西天的人動不動就送個人過來,要不帶個人走。
往日繁華,今已不在,可嘆、可嘆啊。
“客官您還是快吃吧,這東西保存的時間並不長,您看那酒,都快消散了。”
看然看向酒盞,就見粉紅色的氣息正向四周飄散。
枯敗的木桌受到氣息的感染竟然有煥發生機,抽芽生根的趨勢。
“我感覺這東西對精神力……不是對神魂大有裨益。”
“客官您獨具慧眼。”
安然一口將酒悶了。
“這鹿肉呢?”
“也是養神魂的。”
“感謝。”
安然大快朵頤了起來,肉吃完後,抱着骨頭死命的啃着,啃的骨頭都冒火星子,大有將骨頭也一併嚼碎嚥下的趨勢。
小二擡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
眼前景物一虛。
“歡迎您下次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