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涵炎苦笑着從夜空中收回目光,低下頭扔了手裡的菸頭,燃燒的煙在黑暗中劃出一道亮弧,朝一樓飛落下去。
鍾涵炎的身影旋即進了屋,“昔昔,哥哥在這兒。”
“哥。”鍾未昔撲進他的懷裡,小身子顫抖着,“你怎麼會去接我,我以爲你心裡只有那個女孩,不理昔昔了……”
“怎麼會呢?你是我……一輩子的妹妹!”鍾涵炎神情複雜的臉陷在光影裡,語氣裡透出沉重,更象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第一次不知道該拿懷裡的鐘未昔怎麼辦,按捺住雙臂的顫抖,按捺住狂跳的心臟,以及越來越困難的呼吸,強自鎮定象以前一樣輕輕撫拍着她的背。
對這個妹妹,他傾注了連自己都想象不出的注意力,但是他心裡明白,他不可能陪她過一生。
她大了,不再是那個受了委屈強忍着,轉過來躲在他懷裡哭鼻子的小丫頭。
她上初一了,是個大姑娘,將來她的身邊會有一個男孩,來保護她,守護着她,她哭的時候,會有人替她擦眼淚,哄她高興,她開心的時候也有人一財分享。
她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他是哥哥!也只能是哥哥!
所幸,他不孤單,他還有黃心琳,還有心中所愛!
這樣自我疏導,鍾涵炎苦澀陰霾的心稍微轉好一些,聽着她的述說,他幾張嘴想說救她的人不是他,幾次又止住了,算了吧,其實不管是他救昔昔,還是黑司曜,都是她的哥哥,身爲哥哥就應該保護妹妹。
很久沒有見到哥哥,鍾未昔的神經是敏感的,處在這個時期的少女心思更細了。她靠在哥哥溫暖的懷裡,嘴裡講着受驚的經過,卻也感覺到哥哥的不同於以往的異樣。剛剛還處在驚喜中的心開始一點點往下沉……
怯怯的水眸中悲傷一閃即逝,有些東西已經悄悄變了,不是誰能控制的。哥哥不象從前那樣在乎昔昔了,他心裡滿滿的全是那個女孩吧,那個女孩和哥哥念同樣的課本,以後會和哥哥上同一所大學,那麼昔昔呢?
鍾未昔不敢多問,她怕,怕這寧靜被打破,怕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光會戛然而止,她怕……
在這怕中,她含着淚睡着了,她所不知道的是,難過的又何止她一個人。
鍾涵炎把鍾未昔留在了這裡,獨自一人在半夜回了家,臨走前他拍拍黑司曜的肩,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黑司曜雖沒有升學的壓力,卻反而好象比他們的心事更重,兩個人碰面時的話越來越少。
不過,這樣的年紀,總有成長的煩惱,各自擁有着自己的心事,兩個年輕的男孩在黑暗中又靜靜坐了良久。
鐵門打開又合上,“哐當”聲在空寂的黑夜中清晰迴盪。
從大門裡出來,鍾涵炎緊繃的腿不聽使喚,倏地軟了下去,慢慢滑坐在臺階上,彷彿受了極大的打擊。
僅僅只有一秒的時間,鬱結在胸口的哽咽從隱忍到噴發。他覺得難過,是的,他難過,他在難過什麼?
長這麼大,他沒掉過一滴淚,哪怕小時候和人打架,摔斷了肋骨躺在醫院好幾個月,他都沒想過要哭,這一次爲什麼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身上厚厚的棉衣無法阻止胸口的鈍痛,腦海裡跳出不該有的想法,如果昔昔不是他的妹妹,如果他們沒有血緣關係該有多好……
可這注定是想象,不是現實!
他把臉埋在手心裡,將心底的悲傷一點點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