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她,我12歲,她7歲。
我的爸爸是個企業家,也是一個慈善家,那天,他去一個孤兒院參加慈善演講,順便也把我帶了過去。
我從來沒有去過孤兒院,那裡的氛圍是我不適應的。
我看着爸爸站在那個大廳的中央,很多孩子都圍着他,懇求着:“叔叔,你收養我好不好?”
這樣的聲音讓我聽着心煩,雖然當時我還很小,但是卻也明白了,想要活下去,必須靠自己努力,靠着有錢人的資助,是活不了一輩子的!
我從這種嘈雜的環境中退出去,在孤兒院邊上的小河邊坐着——那些人都去懇求我爸爸的收養了吧?所以這裡才一個人都沒有……
我如此想着,直到目光看到旁邊那一個白點。
一個小小的人,在秋風中,費力地拖着一根大樹枝,往旁邊走。
我問她在幹什麼,她說將很多很多的樹枝堆到一起,然後站到上面,就能看到家了。她說幼兒園園長就是這麼跟她說的,小鳥就是這麼看到遠方的家的,她也想看到。
我笑她蠢,她於是落寞地蹲下來,如此柔白的一團,靜靜地沉寂在自我的落寞中,只是喃喃地低語着:“我也很想家啊……可是,我想不起來家在哪裡了……”
我不知道我當時站在她旁邊多久,只記得我的拳頭一直緊緊地捏着,最後終於忍不住衝到那個禮堂中,將爸爸拉出來,指着遠處那白色的一點,堅定地開口:“爸爸,收養她吧!”
回家的時候,我坐在車裡等爸爸。
遠遠的,我看到他告別院長出來,手裡就牽着那麼一個小小的人。粉白粉白的一團,就是我在小河邊遇到的她。
我看着她和爸爸走過來,將我旁邊的車門打開,故作冷漠地開口:“你坐到這裡來!”
小東西果然被我嚇到,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不敢上車。
“他是宮凌。叫他凌哥哥吧。”父親微微一笑,摸着她的頭髮做介紹。
“凌哥哥……”她叫出聲,聲音很輕很甜,又帶着一絲怯懦,卻讓我的心猛地一震。當時我還小,不明白這樣的感覺是什麼,只是故意撇開臉,不去理會她。
多年以後,有時候我突然想着——如果當時我就能明白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一點?
她在家裡很乖,也很愛粘我。
有時候我故意對她冷漠,於是她就變得越發小心。我愛極了她這種小心翼翼,又乖巧至極的模樣!於是我便對她更加冷漠……
有時候,就算我想對她柔和,也會情不自禁地剋制下來。
我很喜歡,我叫她沫沫的時候,她欣喜若狂地擡起頭,朝着我奔跑過來的模樣……
沫沫上小學的時候,我上高中。
每天都會有專車接送我去上學,但是沫沫不一樣,她很小,就很懂事,不要爸爸安排的車,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自己揹着書包搭公車,或者走路過去。
小學離家也不是很遠,所以爸爸也同意,我也不去關心她什麼。
直到某天——
那天下雨,雨很大,風也很大。我打電話叫了司機,和我一起去學校接沫沫。
也許是我自己想去,但是一個人去又覺得沒有面子,於是拉上了司機一起。
我看到她站在校門口,小小的身子看着外面傾盆的雨水。我想,那個傻丫頭,一定是沒有帶傘吧?
正當我想要下去接她,卻看到一個小男孩怯生生地走過來,遞給她一把小傘,臉上滿是靦腆的微笑。
我已經上高中了,當然能看得懂這些五六年級的小孩子心裡在想什麼!我不知道我怎麼想的,只覺得一陣憤怒,然後便吩咐司機開車,不再理會她。
爸媽都不在家,我等了很久,纔等到沫沫回來!我剛想質問她“早戀”的事情,卻在看到渾身溼透的她的時候,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虛弱地叫我哥哥,然後便昏倒在地上。
高燒38、4度,我守在她牀邊,問着她問題,她也迷迷糊糊地回答——原來那個小男孩喜歡她,而且她也知道,但是她一點也不想接受。這次,她堅決不要小男孩的傘,自己淋雨跑了回來。
“傻丫頭,那你喜歡誰?”我沒有當一回事,笑着問了一聲。
沒想到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也聽到了我的這句話,喃喃地回答了出來:“凌哥哥,沫沫最喜歡你……”
我的心一顫,但是想着,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叫喜歡嗎?
她的小手一直緊緊地抓着我的衣袖,我的心最終還是軟了——沫沫,等你長大了,如果你再告訴我喜歡,我就娶你,好不好?
那一夜,我在她的牀邊守了一夜,直到她的燒退了下去,我才悄悄地離開。
隔天,我依舊恢復了一派冷漠,淡淡地對她說:“昨天你感冒發高燒,保姆照顧了你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