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們紛紛無趣的噓聲散開,只有狂風呆呆的站立於人羣中,他的嘴巴微微的張開手掌攤開無力的垂在身旁,身邊的人撞擊在他的身上他也毫不知情,對方大罵着傻子,他也毫不知情。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舞臺,但是每一步彷彿都那麼沉重,彷彿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抱住已經失去溫度的女孩,緊緊的抱在懷裡,他的眼睛紅紅的,紅的就像一頭髮怒的獅子,他仰天長嘯一聲,這悲愴的聲音打破了紛擾,打破了喧嚷,衆人都怔住了,誰也沒有發出笑聲,相反他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悲愴,他無法抑制的怒氣。
黑三大吼道,
“丫的,你發什麼神經。”
狂風惡狠狠的看着黑三,如果妹妹沒有落在他的手裡就不會死,他的眼神恨不得將黑三千刀萬剮。
黑三雖然閱人無數,並且何種場面也經歷過,只不過這樣的眼神他是第一次看到,帶着仇恨,帶着傷痛,帶着不可抑制的怒氣,黑三有些退縮了,他身邊的保鏢也紛紛的圍過來,將黑三護在了中央。
狂風將妹妹抱起來,他將妹妹的屍體放在陸青的懷裡,陸青鄭重的接了過來,陸青的保鏢提醒道,他們現在最好是冷眼旁觀,如果陸青捲入其中,整個陸家都會脫不了干係的。
陸青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這件事情他是管定了,並且狂風這個人他也要定了,狂風的身上有一種執拗,這種力量深深的吸引着自己,如果自己的身邊有這樣一個人,那麼自己就好多一份力量,這種人往往最講義氣的,即使粉身碎骨也不可能出賣自己的朋友,而陸青身邊被安排的多是諂媚的人,陸青迫切的希望能得到狂風的助力。
狂風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將妹妹的屍體託付給陸青,大概看到他的眼神跟別人的不同,他的眼神中有淡淡的憂傷,還有一絲欣賞,他欣賞自己,就會幫自己的吧,不像其他的人一臉冷漠,甚至多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黑三連忙大吼着,
“趕快給我斃了他。”
只見幾個保鏢掏出手槍向狂風射去,狂風靈巧的躲閃着,陸青在一旁冷眼旁觀,這才發現狂風不僅身手敏捷,身上的暗器更是花招百出,大多數是鋒利的飛鏢,鏢無虛發,黑三帶來的那幾個人沒剩幾個了,剩下的那幾個人也都抱頭鼠竄,誰還管黑三的安危。
那些留下來看熱鬧的大佬們都按兵不動,誰知道這小子還有沒有幫手呢,況且陸家三爺都無動於衷,他們還敢動彈嗎?大有一副唯陸青馬首是瞻的樣子。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黑三平日裡錙銖必較,生意雖然大發了,可是爲人小氣,爲了利益不擇手段,行事又快又狠,他們也吃不了少黑三的苦,所以樂的看黑三的狼狽。
黑三在江湖上的別號是黑燕子,想當年他也是身輕如燕的,只不過年齡大了,再加上這幾年吃喝嫖賭,荒廢了自己一身的好武藝,並且體重也一路飆升,他現在再也不是靈巧的黑燕子,更像是一隻黑鴨子。
儘管是隻黑鴨子,黑三依舊躲過了狂風的攻擊,狂風身上的暗器發射完了,他只能赤手空拳的跟黑三肉搏,黑三掏出的手槍被狂風打到陸青的腳下。
兩人在地上翻滾,顯然身強力壯的狂風佔了上風,狂風將黑三死死的壓住,他掐着黑三的脖子,黑三的手在地上胡亂的摸索着,他摸到了手槍,只是拿不起來,因爲手槍 陸青死死的踩着了,儘管黑三被狂風掐的眼珠子都凸了出來,但是他依舊可以看到陸青那張冷漠的臉。他怨毒的看着陸青,這份怨毒被定格在凸出的眼珠裡,黑三不再掙扎,他已經死透了。
狂風從他的身子上站起來,他走向陸青接過他懷裡的女孩。狂風抱着妹妹向外走去,人羣瞬間給他讓出一條道。誰也沒有攔他,不是因爲他剛纔殺了人,而是因爲剛纔陸青幫了他,陸青都在幫他,他們還有什麼理由爲難他。
陸青理所當然的被陸老動用了家法,陸家的家法有些殘酷也有些血腥,就是凡是被觸動了陸家條規的人都會被放入叢林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之內,沒有食物,沒有水,有的不過是無盡的折磨,野獸的襲擊,敵人的襲擊,這所謂的敵人卻多是自己家人,他是誰的眼中釘,就會成爲誰的案中肉。
陸老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如果陸青在這其間死去,陸老不回追究的,在他的眼裡,如果陸青死了,那麼陸青就是一個弱者,一個懦夫,一個弱者,懦夫死了還有什麼可惋惜的。
好在陸青活着出來了,當張媽看到陸青的時候,他遍體鱗傷,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皮膚黝黑黝黑的。
不過他覺得自己所承受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爲狂風找來了。
狂風告訴陸青,其實妹妹的死也不能全怨黑三,因爲妹妹是被賭博的父親賣給黑三的。他回去將父親痛打了一頓,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他還是照樣去搶去賭,他已經沒救了,他甚至聽到自己女兒死去的消息都沒有動容,狂風徹底絕望了,自己的人生和妹妹的人生已經被父親糟蹋了,可是他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他需要一個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人生,他之所以來找陸青,是因爲他覺得陸青一定能夠給他這樣的開始。
狂風順理成章的呆在了陸青的身邊,他果然不讓陸青失望,忠心膽大,性子豪爽,他們更多
地時候不是主僕,而是兄弟。
狂風跟陸青講了很多妹妹的故事,那時候狂風忙着在打黑拳,妹妹很小就開始操持家務。每次看到狂風交到自己手裡的錢,妹妹都會用手捂住嘴巴忍着不哭,她默默的幫狂風擦着臉上的淤青。吃飯的時候妹妹一臉神秘的拿出一個小飯盒,裡面躺着一個四喜丸子。
以前媽媽在的時候總會給他們做四喜丸子解饞,自從媽媽被爸爸打走後,再也沒有人給他們做四喜丸子,而那種溫暖的味道只能成爲記憶,妹妹做的丸子很不規則,而且味道也不是很好,可是狂風卻全部吃光了,他恨不得連飯盒都舔乾淨了,他將飯盒扣在自己的臉上,吃在嘴裡的丸子鹹鹹的,原來是流下來的眼淚。
妹妹每個週末都會偷着給自己做四喜丸子,她做的越來越好吃了,越來越有媽媽的味道了。
直到有一天,狂風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家裡一片狼藉,妹妹不見了。鄰居告訴他,你爸爸又賭輸了,人家把你妹妹抓走了。
狂風跟着蛛絲馬跡來到妹妹被抓的地方,他才知道那是黑三的地盤,黑三這種人物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他只能混跡進去,想趁機把妹妹帶走,沒想到帶走的卻只有妹妹的屍體。
陸青總是會隔三差五的吩咐廚房做四喜丸子,可是那味道總是不能跟妹妹做的相比,但是今天吃着牧歌做的丸子,狂風竟然吃出了妹妹做的味道,他又想到了乖巧懂事卻身遭不測的妹妹。他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他把丸子吃的乾乾淨淨,照例將碗扣在了臉上。
一桌子的人都在沉默中,牧歌看到狂風扣在臉上的碗一直顫抖,兩行液體在他的下巴匯聚,滴滴答答的流在餐桌上,牧歌知道那不是湯,不是水,那是淚,是傷痛,這份傷痛她雖然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感受的到,狂風一定很悲痛,很傷心。
牧歌假裝平靜的說道,
“狂風大哥,以後我有時間給做給你吃好不好?”
狂風將碗拿了下來,他濃黑的睫毛上沾染着菜湯,臉上也髒污不堪,他用餐巾紙擦了擦臉,重重的點了點頭,聲音啞啞的澀澀的,
“好。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子。誰要是欺負你我覺得饒不了他。”
本是一場歡樂的聚會,怎麼搞得悲悲慼慼的。李青想調節一下氣氛,於是調侃道,
“要是陸青欺負你妹子了呢。”
狂風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嘟嘟囔囔了許多,也聽不到他說的什麼。
看着他這副爲難的樣子,大家又都笑了。
張媽上來打趣道,
“你們啊就欺負人家狂風老實。”
如水扯着嗓子喊道,
“張媽,我纔是真正的老實人呢,他纔不老實呢,你是沒有看到他整天揮着拳頭朝我威脅的樣子啊,唉呀媽呀,真是嚇死我了,說出來你們都不信。”
暗夜笑道,
“還不都是你招惹的人家狂風。”
如水朝着黑夜看了一眼,黑夜舉起手來,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
一場飯吃的是悲喜兩重天。
自從自己從地下室走了一圈,狂風一行人好像對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們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總是恭恭敬敬的,但是帶着一種疏遠,中間還夾雜着一絲絲的蔑視,雖然他們在極力的遮掩,可是牧歌還是能感覺到。以前牧歌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是從地下室走一圈明白了這種蔑視的由來,原來像他們這種人都要經歷過生死搏鬥,九死一生,還有千難萬險才站在了陸青的身邊,而自己什麼也沒有經歷過,在他們的眼中就是一個憑着臉蛋吃飯的弱女子,他們鄙視自己,鄙視自己只會撒嬌。
可是這次卻不一樣了,她面對地下室的重重機關卻沒有膽怯,並且靈巧的通過了,她面對地下室的森然竟然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中勇氣讓他們對她刮目相看。正是因爲自己在地下室走了一遭,他們覺得自己跟他們有了一樣的經歷,瞭解了所有,大家是同甘共苦的人了,就是所謂的一家人了。
牧歌覺得別墅的小花園有點太過單調,不過細細想想也是,都是幾個大男人,在他們眼裡花花草草都是一個樣子,誰還有閒心擺弄這些玩意。
牧歌準備在空曠的小花園種下些玫瑰花,這樣說不定等到五六月的時候就可以看到百花爭豔的美景。她在夢裡常常夢到玫瑰,常常聞到玫瑰花的芳香。她想她一定是愛極了玫瑰,否則就連做夢也是如此呢。
牧歌吃過早飯之後就拿着小鏟子出來了,她挽着褲腿露出白皙的腳脖,她用小鏟子挖着坑。
狂風看到牧歌便笑着跑了過來,狂風似乎對自己格外的親熱,牧歌知道他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親妹子。
狂風不敢喊牧歌妹子,他喊陸青大哥,以後牧歌跟了陸青就是他的嫂子,這妹子變嫂子有點說不出的彆扭啊,他每次見到她都喊她的名字。
“無憂,幹嘛呢。”
牧歌擡起頭,用脖頸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
“種花呢,我覺得這塊空地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種點花。”
“好,我來幫你吧。”
狂風將牧歌手中的小鏟子拿過來,牧歌倒是省勁了不少,她只需要在一旁指指點點。
陸青看着不時
發出歡笑聲的兩人,心裡有點酸溜溜的,最近牧歌跟他手下的這幾個兄弟走的挺近啊。
牧歌今天穿了件簡單的格子衫,下身穿了條顏色有點泛白的牛仔褲,她的褲腿高高的挽起來,露出一大截細白的小腿,小腿上沾着泥土,可是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美,她笑着跟狂風說着什麼,風兒吹亂了她的髮絲,碎碎的髮絲俏皮的拂在她的臉上,他甚至感到了那髮絲彷彿撓着自己的心,癢癢的,酥酥麻麻的。
牧歌擡手將髮絲攏在耳後,她的笑容很純淨,在陽光下越發的明媚。
陸青快步走過去,將牧歌纖細的腰攔住,順便在她的腰間捏了一把。
牧歌的臉紅紅的,
“你怎麼過來了?”
其實牧歌原本打算是和陸青一塊種花的,可是陸青只顧把玩着鍵盤,他滿臉淡然的說道,
“你喜歡種什麼花就種什麼就好了,我可不想去,弄得身上髒兮兮的,再說又不是沒有傭人,你讓他們去做就好了。”
牧歌氣鼓鼓的出來了。
陸青接過狂風手中的小鏟子,在地上挖着坑,他的樣子很專注,挖的坑不淺不深,剛剛好。
牧歌蹲下身將玫瑰幼苗栽上,她用手指將土掩蓋好,輕輕的拍打着,這本來是一項粗糙的工作,可是看着牧歌白皙的手指撥弄着泥土,陸青忽然發現,這份拙略的工作竟然這樣的賞心悅目。
他不禁蹲下身,聲音柔道的如同拂在臉上的春風,
“今年夏天不知道能不能開花。“
牧歌的眼睛閃着耀眼的亮光,
“或許吧。“
陸青嘟囔了一句,
“什麼叫或許啊,是一定要開花。”
牧歌笑了,聲音如脆生生的風鈴,
“呵呵,你又不是花神,怎麼能給它下命令呢?你以爲你是武則天啊,想當年就是武則天也沒有如願讓洛陽的牡丹如約開放呢。”
陸青自顧自的說道,
“玫瑰啊玫瑰,今年一定要綻放啊,否則老子剷斷你的根。”
牧歌笑的直不起腰來了,
“哪裡有你這般求人的啊,人家求人都是軟言細語的,誰像你這般的霸道。”
陸青看着天真爛漫的牧歌,心裡盪漾開一圈圈幸福的漣漪。原來幸福竟然這樣的簡單,簡單到只是看到這樣的一個微笑,聽到這樣一個動聽的聲音。
遇到牧歌以前,陸青始終覺得幸福是不可碰觸,遙不可及的,即使在他成爲繼承人榮登商業寶座,一覽天下的時候,他也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幸福。他做事總喜歡給自己制定一個目標,然後將目標各個攻破,在他的人生中只有不斷的拼搏,不斷的佔有,是的是佔有而不是擁有。是去爭去搶,去流血甚至去犧牲。
即使流血了他也只是一個人舔着傷口,像一頭野獸一樣的療傷,有的時候他會盡力的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溫暖的事情,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一絲一毫。母親把自己當成賺錢的籌碼,父親對自己一向冷漠,對父親而言,他只不過是他執掌天下的工具,除此之外很難找出任何的瓜葛。年輕的時候他總覺得或許蘇菲菲是自己溫暖的記憶,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忽然看的透徹,蘇菲菲並不是愛他的,她只不過對他有一種好奇,試想一個驕傲的公主怎麼會悲憫一個乞丐,甚至愛上一個乞丐呢?她接近自己,也不過是想征服,是想證明自己的魅力所向披靡,所有的人都要向她繳械,否則她怎麼可能沒有一絲遲疑的就出國了呢?
不過從此之後,他的心裡有了幸福,有了溫暖,眼前的這個明媚的女人正在一點一點填補自己的內心,驅散心中的寒氣,他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被她融化了,她的每一次微笑,每一個眼神,都能牽動他的內心。
陸青癡癡地看着牧歌,狂風還在一旁撥弄着玫瑰花苗。
“無憂,你還想種點什麼?”
牧歌笑道,
“我還想在那迂迴的長廊邊種上葡萄,葡萄正好順着架子爬上去,夏天就能涼快快的了,並且還能吃到酸酸甜甜的葡萄呢。”
一想到枝枝蔓蔓的葡萄藤上結滿青紫相加的葡萄,牧歌就覺得很期待,那時候她可以用自家的葡萄釀酒,做葡萄乾。
牧歌陷入暢想中,她沒有看到陸青的臉色有多陰沉。
陸青清了清嗓子,
“狂風,你是不是沒事幹了。”
狂風梗着脖子,
“不是啊,我這不給無憂幫忙呢。”
“下午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去辦理,你去吧。這裡有我幫無憂種花就夠了。”
原來陸青這是把自己支開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狂風哪裡有不知趣的,他撓着頭笑着走了。
陸青酸溜溜的說道,
“你什麼時候跟狂風走的這麼近了?”
牧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她反應過來,看着臉色有點怪異的陸青,扶着腰笑了起來,
“這葡萄還沒有種上呢,怎麼有人就吃到了酸葡萄?”
陸青彎下腰抓起一把泥土抹在牧歌白皙的臉上,
“臭丫頭,竟然敢那我開涮。”
兩人笑嘻嘻的打鬧着,可憐了一院子的玫瑰,看來又得翻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