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愛的小傢伙,如果活着該多好。”邢如意憐惜的嘆了口氣,取過一支半開的荷花,將嬰魂引入其中,細心包了,遞給阿苓。
“如意姐姐可有辦法?”阿苓小心翼翼的結果荷花包,才一觸手,那荷花包外側的銀光就變成了綠幽幽的鬼光。
祭月的嬰魂,是沒有辦法/輪迴的,尤其這個孩子還這麼小,也沒有辦法靠自身修煉出來什麼鬼氣,魂飛魄散似乎是遲早的事情。可就如同邢如意說的,這個小傢伙這麼可愛,即便是身爲惡鬼的阿苓也不忍心他就此而去。
邢如意捏指掐算了一番,又沉思許久,纔看着阿苓說道:“雖然這法子不是最好的,但對於他們王家來說,卻無異是最佳的。”
邢如意的話,讓阿苓聽的有些糊塗,但好像又明白了什麼。
七日後,王立帶着幾包點心上門致謝。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雖還是緊蹙着眉頭,但眼眸之中已然多了些光澤。王立走後,邢如意在櫃檯上發現幾枚散碎銀子,想來也是他暗中悄悄留下的。
半年後,邢如意在一個月滿之夜偷偷潛入王家,將一個荷花包丟入王立妻子腹中。
一年後,王家如願生下一子,眉眼似足了他的父親王立,並且一看到前去道喜的邢如意就格格的笑。
又過了一個月,王立的母親,也就是孩子的奶奶王如氏在早起倒夜香時突然倒地而亡。邢如意坐在牆頭輕輕勾了勾手指,王如氏的魂魄便從軀體中抽離了出來。
起初看到自己俯臥在地,王如氏有些呆愣,可聽見西屋裡小孫子的哭鬧聲,她忽然明白過來,微笑着走上牆壁,之後與邢如意一起坐在牆頭上。
“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多好。”邢如意指着西廂房,白色的窗紙上映着三個人的影子。母親在側身餵奶,父親則笨拙的在一旁晃着手搖鼓。
王如氏看着自己的兒子、兒媳還有乖巧伶俐的小孫孫,笑着點了點頭:“是啊,一家三口多好。”
“你女兒也快要生了吧?”
“嗯,下個月,可惜我這個當外婆的是看不到了。”
“遺憾嗎?”邢如意側了頭:“遺憾沒能看到自己的外孫亦或者是個外孫女。”
“有啥遺憾不遺憾的,鳥兒大了總歸要自己飛,孩子大了也總歸要自己生活。至於當孃的,只要孩子們過的好,過的如意,就行了。”
邢如意的眼眶跟着溼了溼,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這樣的話,似乎在母親臨去時也曾對她說過。
“那你……恨我嗎?”
“你是我們王家的恩人。”王如氏依舊笑着,笑容裡滿是感激:“要不是你,哪有眼前的一家和樂;要不是你,我有何面目去見我們王家的祖宗;要不是你,我女兒恐怕也要一輩子守在王家做老姑娘。”
“可也是我害的你無法/輪迴。”
“孽是我種下的,自然也要有我這個老婆子承擔。再說了,用我的命途換取我孫兒的命途,我覺得值。”
邢如意長吁一口氣,從牆頭上跳了下來:“我暗中找人幫你謀了份工作,雖有些枯燥,卻也能讓你有機會與自己的兒子、媳婦、孫子甚至是女兒一家見面。”
說話間,邢如意將一張紙丟給了王如氏,那上面赫然寫着:“職務:陰司職位:孟婆工作範疇:熬製迷魂湯,並向路過的鬼魂分發。”
時間倒回一年半之前……
相傳,有一條路叫做黃泉路,有一條河叫做忘川,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臺叫望鄉臺,望鄉臺邊有個老婦人在賣孟婆湯。忘川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孟婆湯讓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記載着你的前世今生。當我們走過奈何橋,總要在望鄉臺上看人間最後一眼,然後喝碗忘川水煮的孟婆湯。
至於這孟婆湯,相傳要先取十殿判定要發送各地做人的鬼魂,再加入採自俗世的藥材,調和成如酒一般的湯,分成甘、苦、辛、酸、鹹五種口味。凡是預備投生的鬼魂都得飲下孟婆的迷魂湯,如有刁鑽狡猾、不肯喝的鬼魂,它的腳底下會立刻出現鉤刀絆住雙腿,並有尖銳銅管刺穿喉嚨,強迫性的灌下,沒有任何鬼魂可以倖免。
邢如意曾問過狐狸是不是真的?狐狸只是看着她笑,眼瞧着她快要發火了,才悠然的說道:“一碗迷魂湯而已,何須那麼的麻煩,只需將一生的苦楚放給他們看,各個恨不得早點喝了迷魂湯,輪迴轉世去。”
“若是一生幸福的人呢?”邢如意撇撇嘴。
“一生幸福的人!你覺得這世上有嗎?”狐狸瀟灑的揮一揮雪白的衣袖:“縱然是號稱六根清淨的和尚都會爲錢而愁,爲情而苦,何況還是長着三千煩惱絲的芸芸衆生。”
“既然都知道苦,爲什麼還要迫不及待的去輪迴。難道,下一世就不會苦了嗎?若是我,寧可一輩子當鬼,也不願意再去輪迴受什麼苦痛。當然,前提是我上一世真的過的很苦的話。”
“小傻瓜,是人就會有期盼,有期盼就會有期許,有期許就會想要重新開始。這輩子沒錢的人,會指望着下輩子能當個富豪;這輩子受氣的人,會指望下輩子官運亨通,趾高氣揚;這輩子相愛卻不能相守的人,會指望下輩子白首不相離……人人都有慾望,人人心裡也都想要達成,卻沒有達成的心願,想要去做卻沒有來得及去做的事情,因此下輩子就成了唯一的指望。你說他們急不急?”
“難道就沒有例外的?”邢如意託着下巴,顯然被狐狸的一番說辭給嚇着了。
“有!”
“誰?”
“現如今地府的首席判官崔府君。”
“崔府君?”邢如意眨巴眨巴眼睛。
“我的一個朋友,他生前爲官,死後更是被百姓擁戴成神。只不過他留在地府不是因爲百姓擁戴,而是心灰意冷。爲官多年,他不僅體會到了官場險惡,人心似毒,更看到了人間疾苦,百姓之痛,更因爲無力改變而鬱鬱寡歡,縱是做了鬼,也難解心事,寧肯入十八層地獄受煉獄之苦,也不肯再輪迴爲人。閻王見他個性秉直,人間又有百姓愛戴,就讓他做了地府判官。”
“狐狸,你這是在說書嗎?”邢如意點點狐狸俊俏的鼻子。
“不!”狐狸握住邢如意的手指:“我只是在講我朋友的故事。”
“哦,這麼說,你認識地府的判官?那麼,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小的,十分小小的忙。”邢如意一臉討好,尤其眯着眼睛的樣子更像是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