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無心插柳。
唐寧沒想到,朝廷和密諜都沒有調查到的事情,趙芸兒居然知道。
萬蠱教共有十大長老,自萬蠱教內亂之後,便分爲十脈,這十脈之下,還有各自的支脈。
外人根本不清楚,山中的那些族羣部落,有哪一支是萬蠱教的的核心教衆,唐寧想要通過尋找他們來獲知萬蠱教總壇所在,也無從下手。
然而,他從趙芸兒口中得知,屬於三長老一系的某個支脈,就在黔州的某座山上。
進入黔地之後,便沒有像萬州這樣的大州城了,黔地的山民,聚集成族羣部落,依山而居。
只要能找到這一支脈,或許就能順藤摸瓜,知曉他們的總壇所在。
唐寧道:“這次真是謝謝芸兒姑娘了。”
“大人千萬別這麼說。”趙芸兒連連搖頭,說道:“能幫到大人,是芸兒的榮幸。”
那個支脈位於黔州的騰龍山上,動身之前,唐寧需要找一份黔地的地圖記下來。
他走出房門,說道:“阮縣尉。”
話音剛落,他房門對面的一間客房房門忽然打開,阮縣尉從裡面跑出來,恭敬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唐寧道:“麻煩你找一份黔地的地圖給我。”
阮縣尉立刻道:“大人放心,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唐寧送趙芸兒出了客棧,忽有十餘人從街道上衝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阮縣尉還沒有來得及離開,面色一變,怒道:“你們想幹什麼?”
爲首的一名年輕人拿出一張紙,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他指着趙芸兒,說道:“她娘欠了我們很多銀子,我來找她討債,有什麼不對嗎?”
阮縣尉看着這年輕人,說道:“二公子,那三百兩銀子,我不是已經還給你了嗎?”
“那三百兩是還了。”樑濤看了看他,搖頭道:“可她剛剛又欠了我們三萬兩,這又怎麼說?”
阮縣尉大吃一驚,不確信道:“三,三萬兩?”
趙芸兒花容失色,看着年輕人身後的婦人,難以置信道:“娘,你又去賭了,你哪裡來的銀子?”
婦人看了她一眼,說道:“家裡明明就有七百兩,你還說沒有!”
趙芸兒身體顫了顫,目光望向她時,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你娘可是說了,她沒有銀子還我,如果你也沒有,就將你抵給我。”樑濤冷笑一聲,便伸手向她抓去,阮縣尉猛地走上前,打開他的手,怒道:“我看誰敢!”
樑濤面色陰沉下來,說道:“阮老二,你確認要和我樑家作對嗎?”
阮縣令雖然心中有些發虛,但他知道,他背後站着的,可是比樑家厲害百倍的靠山,想到這裡,他的身體再次挺直,說道:“樑老二,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和官府作對嗎?”
這一聲“樑老二”,使得樑濤心中大怒,一腳踹在阮強肚子上,揮手道:“把人給我帶走!”
阮強打了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站直身體,擡起頭,看到一道人影從客棧中走出來,手中拎着一隻鞭子,只聽得“咻”“咻”幾聲,衝上來的幾名樑家下人就只顧抱頭鼠竄了。
陳舟收起鞭子,看着他們,面色平靜道:“滾。”
樑濤退後幾步,看着他們,咬牙道:“你們有種……”
形勢比人強,他身邊的這些下人顯然不是玩鞭子傢伙的對手,樑濤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我們走!”
他身邊的下人離開之時,抓着那婦人的胳膊,趙田氏看着趙芸兒,急忙道:“芸兒,救我……”
那下人立刻用緊張的眼神看着陳舟,陳舟目光望向唐寧,唐寧揮了揮手,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多管閒事。”
陳舟點了點頭,收起鞭子,回到唐寧身後。
趙田氏面色大變,大聲道:“芸兒,救我啊……”
趙芸兒看向唐寧,嘴脣張了張,最終沒有說出什麼來。
“你個沒良心的!”
“我是你娘!”
“你等着,你們等着,你們會後悔的!”
……
趙田氏被那些人拖走了,唐寧看向阮縣尉,問道:“你沒事吧?”
阮縣尉揉了揉肚子,說道:“下官沒事。”
唐寧這纔看向一旁的趙芸兒,說道:“若是她記不住這次的教訓,以後還會再犯,今天的這一幕,遲早還會發生。”
趙芸兒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唐寧道:“先讓她吃些苦頭吧。”
趙芸兒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
……
樑家。
樑濤踢翻了椅子,沉着臉道:“姓阮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管我樑家的事情?”
他身旁的下人道:“少爺,姓阮的背後應該是有人撐腰,我看他身邊那位年輕人,應該有些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趙田氏聞言,急忙道:“他是京城的官員,只是一個小官……”
京官大三級,雖說樑家並不怕從京師來的一個小官,但是樑濤卻不想將事情鬧大。
他看着趙田氏,說道:“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籌不到銀子,就讓你的女兒等着給你收屍吧。”
趙田氏面色大變,說道:“我哪裡能籌來這麼多銀子……”
“那我不管。”樑濤看着她,說道:“三萬兩銀子,買你一條命,對你來說也值了。”
趙田氏悽然道:“除了那套破宅子,我什麼也沒有了,讓我怎麼籌……”
樑濤看着她,笑道:“誰說的,你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
……
阮強手裡拿着一張紙,無奈的看着唐寧,問道:“大人,這下我們該怎麼辦?”
他手中的這張紙,是一張賣身契。
趙芸兒的賣身契。
趙田氏欠了樑家的銀子,無力償還,便將趙芸兒賣給了樑家……
這種事情時有發生,一些賭紅了眼的賭徒,賣完了房子之後,賣兒賣女賣老婆,甚至連自己也賣了的也不鮮見。
他們並不知道,或者說他們不願意知道,十賭十輸是事實,自從他們踏進賭場的那一刻開始,若是不盡早收手,遲早會走上這一條絕路。
然而,不管怎麼說,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在陳國,是受法律保護的。
趙田氏是趙芸兒的母親,這張賣身契上,有她的畫押和手印,即便是拿到官府,樑家也佔着理。
趙芸兒站在唐寧身後,身體顫了顫,面色瞬間蒼白無血。
有這樣一位母親,對她來說,也是挺殘酷的一件事情,唐寧以爲經此一事之後,她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沒想到她反而一條路走到了黑。
趙芸兒雙拳緊握,說道:“我就算死,也不會答應樑家的!”
就算是不看往日的交情,她幫了他這麼大的忙,唐寧也不會看着她去死。
從律法上講,賭博是違法的,這會使得很多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歷朝歷代都將之視爲洪水猛獸,但奈何貪婪是人的天性,即便是朝廷明文立法,對此也屢禁不止。
陳國在這方面的律法並不嚴苛,只是禁止官員賭博,京師天子腳下,他們還能有所收斂,不敢玩的過火,但在萬州這種地方,朝廷的法律便形同虛設了。
他看向阮縣尉,說道:“帶人封了樑家的賭場。”
阮縣尉怔了怔,問道:“可是,要用什麼理由呢?”
唐寧想了想,說道:“就說影響了萬州風水。”
阮縣尉看着他,小聲道:“大人,這有點不講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