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殿下。”
唐昭拿起木盒,對懷王微微躬身之後,便匆匆的離開。
懷王拍了拍手,走進面前的茶樓。
不多時,茶樓某處房間之內,他將一個盒子遞給頭戴斗篷之人,說道:“你應該給他另一盒的。”
那人打開盒子看了看,這個木盒,就是他剛纔給唐昭的,此刻則是又回到了他的手裡,他看着懷王,不解道:“殿下,這是爲何?”
這兩個盒子,他剛纔給唐昭的那一盒,效用和之前的相同,而另一盒,被他們稀釋了不少,效用要大打折扣。
原本三個月就能致人死地的藥量,效用削減之後,需要至少半年。
懷王站在窗前,望着下方的人流,說道:“時機不到……”
……
除夕至元宵這幾日,百姓不用勞作,官員不必上衙,萬事皆休。
元宵之後,一切恢復正常。
然而元宵過後已有半月,定元初年的正月已經過去,京中的官衙也正常運作了十餘日,陛下卻還沒有開過一次早朝。
宮裡傳出來的消息是陛下的身體欠佳,暫時休朝,朝中的一應事宜,都交由尚書省處理。
而尚書省內,王相已經暫時放下政務,右相唐寧不在京中,整個尚書省,由懷王一人做主。
皇宮,某處寢殿。
太醫丞凌一鴻收回了搭在陳皇手腕上的手指,捻了捻鬍鬚,說道:“陛下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應是積勞成疾,臣再爲陛下開一劑滋補安神的方子……”
方淑妃眉頭蹙起,問道:“一個月前,太醫院就說陛下是積勞成疾,這些日子,陛下也沒有碰政務,一直在休養身體,身體怎麼會愈來愈差?”
凌一鴻抿了抿嘴脣,說道:“恕臣直言,陛下的病,怕是心病更多一些……”
他的話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陛下的心病是什麼,所有人都清楚,他滿懷期待的前往西山祭天,卻沒想到康王在祭天之時造反,此事已成陛下的心結,不是那麼容易過去的。
方淑妃還想再說什麼,唐惠妃看了她一眼,說道:“難道淑妃連太醫的話都信不過嗎,還是淑妃的醫術比太醫還要好?”
方淑妃一時語滯,卻是不能再說什麼了,只能看向凌一鴻,說道:“拜託凌太醫了。”
凌一鴻躬身道:“這是臣的分內之事。”
唐惠妃隱晦的看了一眼侍奉在角落裡的宮女,對衆人道:“行了,既然太醫已經瞧過了,就讓陛下好好休養,我們都下去吧,不要打擾到陛下。”
衆人聞言,紛紛退出宮殿。
唐惠妃走下石階,正要回宮,卻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腳步,轉過頭,和懷王的視線對上。
“惠妃娘娘。”懷王微微抱拳,對她行了一禮。
懷王的目光讓唐惠妃身體一顫,此刻的懷王,讓她想起了十餘年前的那個孩子,那時,他也是用這樣的目光望着她,那目光充滿了淡漠,不含有一絲人類的感情。
唐惠妃目光下意識的躲閃,問道:“你還不回去?”
懷王笑了笑,說道:“看到惠妃娘娘,便想起了當年年幼之時,受到了娘娘的不少照顧,一時失神,娘娘勿怪。”
唐惠妃並不記得十餘年前她對懷王有什麼照顧,事實上,當時的懷王還太小,她對他根本沒有什麼印象。
她看了懷王一眼,說道:“你的母妃死的早,本宮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也不用記在心上。”
“母妃從小就教導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懷王搖了搖頭,說道:“惠妃娘娘的大恩大德,趙睿沒齒難忘,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娘娘。”
懷王如今手握重權,一個人把持着尚書省,他的這句話分量極重,但不知爲何,唐惠妃站在他面前,心中便不由的泛起一陣深深的驚懼,他看了懷王一眼,說道:“你懂得知恩圖報就好,本宮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宮了……”
“娘娘慢走。”
懷王躬下身子,恭送唐惠妃離開,當他擡起頭的時,眼中的恭敬之意,早已變成了漠然。
此時,太醫院內。
凌一鴻被數名太醫圍在一起,一人看着他,問道:“陛下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
凌一鴻搖了搖頭,說道:“查不出來任何問題,似乎真的是勞累所致。”
“這不應該啊……”
“這一個月來,陛下加起來也沒有看過幾封摺子,怎麼可能越來越嚴重?”
“補藥也吃了那麼多,總該有些效用……”
……
衆太醫蹙起眉頭,討論不止。陛下近日多感到身體睏乏,太醫院經過商討之後,根據他的症狀開了些藥,按理說服用了這麼多日,他的身體就算沒有好轉,但也不會繼續惡化,可事實是,陛下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太醫院對此,已經束手無策……
疾病之事,哪怕他們是太醫,也不敢說自己真的精通,人之身體,玄妙至極,有很多病症,都是他們無法解釋的。
陛下自康王造反之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很難說這不是心病。
而若是心病,那便需要心藥來醫,陛下的心藥是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一人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凌一鴻,問道:“孫先生不是在京師嗎,何不將他請進宮來,替陛下看一看……”
凌一鴻搖了搖頭,說道:“一個月前,家師就已經外出雲遊了,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了什麼地方。”
那人嘆了口氣,說道:“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尚書都省。
因陛下這些日子身體有恙,六部諸事,都是直接向尚書省彙報。
陸鼎走進尚書衙,對懷王見禮之後,將一封摺子遞給他,說道:“這是此次小比之後,十六衛的升謫名單,請殿下過目。”
禁衛和邊軍不同,他們不參與和外族的征戰,禁衛將領的升遷,大都靠的是在大比小比中的表現。
懷王看了看,從中圈出了一個名字,說道:“左羽林衛作爲天子近衛,卻在這幾年的比試中屢次失利,左羽林衛將軍凌雲難辭其咎,已經不能再勝任此職,西門衛剛剛組建,將軍之位還懸着,便讓他去西門衛吧。”
陸鼎怔了怔,說道:“這……,是不是要問過陛下?”
左羽林衛是陛下的心腹,雖然在這幾年的大比中表現不好,但也是因爲有左驍衛的存在,若是排除左驍衛,他們每年的比試成績也算是數一數二,況且,十六衛大比,雖然有關其中將領的遷謫,但也都限於中郎將之下,從來沒有涉及到將軍……
“父皇身體有恙,這種小事,還是不要打擾他了。”懷王看了他一眼,說道:“況且,凌家已經有了金羽衛大將軍凌武,凌雲再坐在左羽林衛將軍的位置上,陸尚書覺得合適嗎?”
金羽衛負責京城的守衛,羽林衛負責皇宮的守衛,凌家一門,一位金羽衛大將軍,一位羽林衛將軍,若是凌家要反,則城門宮門大開,的確是有些不合適,但陛下這些年都沒有說什麼,說明對他們極爲信任,也便沒有人在意此事。
如今被懷王直接提出來,陸鼎也不好爲他們說話,否則反倒顯得他別有用心。
畢竟,懷王的話有理有據,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陸鼎思忖片刻,只能點頭道:“殿下言之有理……”
他看向懷王,又問道:“如此一來,左羽衛將軍之位空缺,又該讓誰來填補?”
懷王搖了搖頭,說道:“這就是你們兵部的事情了。”
片刻後,陸鼎走出尚書都省,向兵部衙門走去。
懷王調離左羽衛大將軍凌雲的事情,雖然有些突然,卻也是防患於未然,不過,作爲皇子,他此舉,還是有些僭越,極易引起別人猜疑。
畢竟,右羽衛大將軍是懷王妃的父親,若是左羽衛將軍也是他的人,這皇宮,豈不是會落入他手?
懷王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並未指定左羽衛將軍的人選,而是將這個選擇交給了兵部,如此一來,自然也斷絕了某些人猜疑……
懷王如此年輕,做事便能如此滴水不漏,絲毫不遜於唐寧,想到他那位便宜女婿,也不過和他們同樣年紀,陸鼎便忍不住在心裡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