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這佛殿略有些偏僻,四下竟沒有一個外人。佛殿大門被打開正好,門外的陽光前仆後繼地往殿內闖,只是這佛殿略有深,他們此時正坐着的蒲團上,一道被陽光照射的橫線橫隔在面前。

陸庭舟鬆開捏着她小腿的手掌,輕聲問道:“現在動一下試試,看小腿可還麻?”

謝清溪乖乖地動了兩下腿,便擡頭笑道:“不麻了,謝謝……”

她本想說謝謝小船哥哥,可是那稱呼都含在嘴裡卻沒有叫出聲來。現在她可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小孩子了,甜甜地叫一聲小船哥哥。如今她知道他是誰,知道他的身份,按着規矩,她應該衝着陸庭舟行禮,再恭恭敬敬地喊一聲,恪王爺。

陸庭舟放佛知道她想什麼一般,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笑着問:“怎麼不叫小船哥哥了,是不是現在長大了,就不願意再叫了?”

謝清溪擡頭看着他,認真地說道:“你是王爺,我應該給你行禮的。”

陸庭舟臉上的笑容突然斂了下,謝清溪正小心地偷看他呢,見他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她也懊悔地咬下脣,她幹嘛說這種話嘛。

“我們的清溪兒果然是長大了,”陸庭舟用一種愴然若失的表情看着她。

謝清溪聽他這說話的口吻,立馬心就軟了下來。她立即說道:“小船哥哥,其實我剛剛是不好意思叫而已,我都長大了,不好再象小孩子那樣撒嬌了。”

陸庭舟見她一本正經地解釋,突然輕笑了一下,說道:“可是我卻覺得,你還沒有長大足夠大。”

“什麼叫長到足夠大啊?”謝清溪輕快地問他。

此時趴在謝清溪腿上的湯圓,看着頭上的兩人一來一往地說話,竟是完全將本大人忘記的模樣,擡頭衝着陸庭舟便開始呲牙咧嘴,尖尖地牙齒閃出一道冷光。

陸庭舟眼角稍微低了下,警告地看了它一眼,湯圓就軟軟地趴了下來,不敢再做出呲牙的兇惡狀。

謝清溪壓根沒注意到湯圓這紙老虎模樣,她還在等着陸庭舟回話呢。

陸庭舟看着她一雙霧濛濛地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眼底滿滿地都是快告訴我快告訴我的乞求,而她的睫毛也不知如何弄的,竟是又長又卷,每眨一下眼睛,便猶如蝴蝶撲簌一次翅膀。

他突然輕笑一聲,回道:“長大足夠大,就是足夠大啊。”

謝清溪在他的眼神之下,一張小臉蛋突然慢慢地暈上一層紅霞,猶如紅撲撲的水蜜桃一般,若是咬上一口地話,別提多鮮嫩可口呢。

她突然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胸部,難不成小船哥哥指地是這個?

不是,不是,小船哥哥這種猶如謫仙一般地人物,這般居然物外地一個人,肯定不會這麼想的。雖然她的動作又輕又快,可是卻還是沒逃過陸庭舟的眼睛。

他這次是真的啼笑皆非了,這麼個小丫頭,想的未免也太多些了吧。

於是他在她腦袋上不客氣地敲了個栗子,說道:“起來吧,要不然你那丫鬟只怕要找不到你了。”

謝清溪初始還覺得他敲自己是莫名其妙呢,緊接着才突然紅了一張臉頰,所以其實是她自己想太多吧。若不是陸庭舟就在旁邊,她恨不能立即捂着自己的臉蛋,實在是太丟人了。

她一起身,湯圓便歡快地繞着她轉悠,她還有些得意對陸庭舟說道:“看來湯圓真的很喜歡我啊。”

“漂亮的人,它都喜歡,”陸庭舟瞥了它一眼,不經意地黑了它一把。

可憐的湯圓大人這會還歡快地圍着謝清溪跑呢,壓根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描繪成一個見色思遷的花花狐狸呢。

謝清溪也不由失望,她還以爲自己和湯圓特別投緣呢,唉,所以說狐狸的本性就是花心嗎?

不過剛走到門口,謝清溪突然轉頭對陸庭舟說:“小船哥哥,所以我姐姐這件事,是你在幫忙嗎?”

“你是指把杜同霽關在順天府不讓杜家人去救他,還是說讓皇上下旨斥杜家的事情?”陸庭舟雙手背在身後,淺藍色錦袍讓他越發地身材高挑。

謝清溪忍不住擡頭看他,只是一擡頭時,頭頂的眼睛照在她的眼睛上,讓她條件性地閉上眼睛。直到她再次睜開的時候,就看見一隻寬厚的手掌擋在她的頭頂。

“原來這些都是小船哥哥你幫忙的,”謝清溪忍不住說道,難怪杜家出面,而順天府卻可以一直不放人。難怪京城每年都有悔婚的事情出現,偏偏這個杜同霽就是最慘的那個。

突然謝清溪想到一件事,她垂着眸子問道:“那我們做的事情,小船哥哥你也知道了?”

小船哥哥會不會覺得我心機太重,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會耍手段的人,我要不要解釋一下?這些念頭在謝清溪的腦子中,不停地來回響起。

此時兩人正站在院子當中,只是那院門已經被關上,外面偶爾傳來一些聲音,而這處佛殿所在的院落,放佛與外面成了兩個天地。

謝清溪這時候才發現,這裡之所以沒有人在,並不僅僅是因爲這處佛殿有些偏僻,只怕還有旁邊這位的功勞吧。

“我只是在想,清溪依舊是清溪,不管到什麼時候,心中的正義都不輸男子,”陸庭舟低頭看着她。

謝清溪聽完這話後,心頭的那點疑惑和驚惶猶如被陽光照射散開的雲霧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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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硃砂從前頭又折返回來,卻看見這處院落的門關上了,當即嚇得險些魂飛魄散。她趕緊上前推門,可是那門卻如何都推不開。

硃砂不敢耽誤,立即去找寺中的僧侶,待她領着人回來的時候,卻又看見這座院落的門又打開了。

而謝清溪提着裙襬正從裡面走出來,硃砂指着這門又問道:“小姐,之前這門不是關上的嗎?”

“我一直在內殿裡面磕頭呢,並不知道啊,”謝清溪面色如常地說道。

而那個被硃砂拉過來,大呼小叫地說我們家小姐不見了的小和尚,此時依舊態度平和地問道:“姑娘,你可還有別的事情?”

“沒了,沒了,多謝小師傅,多謝小師傅,”硃砂又尷尬又不好意思地跟那小和尚道歉。

小和尚也並不在意,只笑笑便就離開了。

“小姐,你可是嚇死奴婢了,”硃砂忍不住說道,她家小姐也不知怎麼地從小就多災多難地,她剛纔一沒看見人,還以爲又是出了什麼事呢。

謝清溪輕笑道:“好了,偏你就愛大驚小怪,我這不是好好的。咱們這就回去找孃親她們吧,估計這會她們也結束了。”

待謝清溪領着硃砂回去的時候,就見蕭氏帶着謝明貞早已坐在一旁歇息。而等她們一回來後,便跟着知客僧往重華寺後院的客房去。

這來了寺廟之中,自然也是要吃齋菜的。不過就算是齋菜,也有各個寺廟的做法。謝清溪曾聽二房的明雪說過,這京城之中要說齋菜最好吃的,還屬被成爲皇家寺廟的明覺寺。

而明覺寺謝清溪可是一回都沒去過呢。

其實謝清溪想問謝明貞,她這求籤求的如何,不過蕭氏既然剛纔不許自己聽,那如今就更不許自己打聽了。她打定主意,等待會拉着謝明貞出去轉悠的時候,再問問就是了。

於是一吃完齋菜,謝清溪就說,想去重華寺逛一會。

蕭氏此番也是想讓謝明貞出來散散心的,畢竟這孩子之前也病了好幾日。她雖面上不說,可到底是年紀輕,有些鬱結憋在心裡頭。

所以她特意囑咐謝清溪:“好生同你大姐姐逛逛,可不許淘氣。”

“我知道了,”謝清溪一見蕭氏這回如此好說話,便立即謝了她孃親,接着就拉着謝明貞出去逛。

兩人這回都帶了白色帷帽,而白紗的下襬都繫着鏤空的圓球,即便是一陣風吹過,也不過將紗幔吹起來。

謝清溪看着頭頂藍色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雲,那天空藍地猶如極地海洋,那白雲更是猶如棉花一般。此時的天空看起來特別的高遠乾淨,雖然如今勞動力水平低下,不過這樣藍的天和這樣白的雲,在現代只有到極少有污染的西藏才能看見吧。

此時她的心情連歡呼雀躍這個詞都不能來形容,她笑着看着周圍說道:“這重華寺的風景倒是極美的。”

“六妹妹心情倒是不錯,”謝明貞笑着轉頭看她。

“那是自然,這樣好的天氣,又有這樣的美景,我若是心情再不好,豈不是有負這良臣美景,”謝清溪輕移蓮,她雖性子跳脫了些,可是在外頭的規矩卻是讓人挑不出毛病的。

畢竟一個女兒若是規矩上有差,受損的可不僅僅是她自己。

“大姐姐,大師替你解籤是如何說的,”謝清溪還是忍不住問道。

誰知謝明貞卻撲哧一聲笑開,她說:“果真如母親料的那般,你一定會問的。”

“好吧,孃親就是如來佛祖,我這個孫猴子如何能逃得過她的手掌心,”謝清溪撇嘴說道。

“並非姐姐不願告訴你,只是這解籤也未準。若是解籤就能知前事的話,那我說親之前在金陵還解過籤呢。如今也不過是求個安心罷了,”謝明貞悵然若失地說道。

謝清溪見她這模樣,便忍不住笑道:“大姐姐,你放心,你定是能嫁個如意郎君的。”

“還如意郎君,這是你一個小姑娘家能說的?”謝明貞便伸手點她的腦袋。

這重華寺的後山倒是有不小的地方,謝清溪便朝着旁人說的那片花樹林去,結果剛轉了個彎,便瞧見花樹林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居然還有人在放風箏,跟着過來的,除了兩個婆子之外,就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各個都擡頭往上面看。

“小姐,你看那風箏扎的可真好看,後頭拖着那樣長的穗子居然也能非得起來,”謝明貞身邊的大丫鬟慧心指着天空中飛的最高的一個風箏說道。

謝明貞也笑着點頭:“這蝴蝶扎地確實是好看,顏色也出挑。不過放這樣高,倒也少見呢。”

謝清溪看了一眼那片空地上,幾個都是姑娘,不過被圍在正中間的卻是一個穿着打扮皆都精緻的女孩,瞧着模樣也不過十三四吧。那個蝴蝶風箏此時正被拉在一個丫鬟的手中,那小姑娘站在旁邊,着急地說着什麼,隨後丫鬟就將線給了她。

此時旁邊還有一直是蜈蚣模樣的風箏,長長的身子在天空中任意地擺動,別提多好玩。

“可惜咱們沒帶風箏過來,若不然也可以放了,”謝清溪惋惜地說道。

硃砂小聲地在旁邊提醒:“小姐,你難道不記得了?夫人不讓你放風箏的。”

謝清溪便怒着反駁道:“那是因爲六哥哥老是在我旁邊放風箏,結果兩個風箏就會纏在一起。今天他不在,我怎麼就不能放了。”

硃砂沉默不語。

其實真實地情況是,六少爺每回要去放風箏,自家小姐都要跟着去。等去了吧,還非要在人家旁邊放,結果風箏線纏在一塊了,她就哭鼻子。

這麼兩次之後,蕭氏見他們兄妹總是爲這個吵架,乾脆誰都不許去玩了。

謝明貞正帶着他們往前面走呢,就聽一聲驚呼,衆人紛紛擡頭往天上看,就見那兩隻風箏纏在一處,緊接着那姑娘便喊道:“趕緊讓把這兩個分開,快點。”

旁邊的丫鬟便是一陣手忙腳亂,不過最後那隻蝴蝶風箏的線還是斷了,只見那隻風箏悠悠晃晃地往下落,直落到花樹林深處。

旁邊人正在惋惜呢,就見那姑娘揮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旁邊那個放蜈蚣風箏的丫鬟臉上。她盯着這丫鬟怒道:“沒用的東西,放個風箏也會纏到我的風箏上。等待會稟了母親,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旁邊的小丫鬟比她要略矮一些,約莫着也十三四歲的模樣。此時已經嚇得跪在了地上,手上的線一時鬆了,只見那蜈蚣風箏也往下掉了。

那姑娘一見連這個風箏也落了下去,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她轉頭對旁邊站着的丫鬟說:“給我打,好好地打,讓她自個長些記性。真是個賤胚子。”

此時謝明貞和謝清溪都往那十一二歲的姑娘看去,結果這會才發現不尋常之處來。這姑娘雖也穿着水紅上衣,不過卻不是丫鬟的比甲,而是一件上面繡着纏枝蓮花的褙子,而下頭是一條月白色百褶裙。

只因這跪在地上的女孩,穿的上衣同旁邊那些穿水紅比甲的丫鬟撞了色,所以她們這才以爲這也是個丫鬟呢。誰知走近了,仔細看了兩眼,原來竟是爲姑娘。

只是這身爲姐姐的,竟在外頭隨意地打罵自己的妹妹,可見這家的家教。

這姑娘見有陌生人來,不但沒叫那跪着的女孩起身,反而愈加得意地朝她看。而那跪着的女孩也不說話,只垂着頭,看着好像在默默地哭泣。

旁邊的丫鬟哪敢真的動手打小姐,趕緊上前勸說。

謝明貞生怕這場面污了謝清溪的眼睛,便拉着她急急離開。

“那兩人是姐妹吧?”等她們走出去好遠,謝清溪才輕聲問道。

而身爲庶女的謝明貞卻是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象咱們太太這樣的,便是整個京城都再也找不出來的。”

其實要不是謝明芳和謝明嵐一味地作死,處處想要嫡系的謝清溪別苗頭,蕭氏剛開始待她們兩還真不差。

可是你作爲庶女又想嫡母待你好,又想着跟嫡母的親生女做對,你說嫡母會喜歡你嗎?

而謝明貞的做法顯然就是合了蕭氏的意,所以她才能在謝家享着這長女的尊寵。不過如今看見這庶妹被嫡出的姐姐這般欺辱,她也不由有些生氣。

“大姐姐,也別因這點小事生氣了。尋常規矩的人家,誰家不是把姑娘金尊玉貴地養着。”謝清溪撇嘴,不過她也沒多說。

那個打人的姑娘看着是跋扈,不過那個被打的也未必就全然沒錯。如果那庶出的要是象謝明芳或者謝明嵐那等性子的,謝清溪恨不得說一聲打的好。

好在兩人進了這花林,看着這滿枝滿椏開着粉白色的花,都不由有些沉浸在這美景之中。

謝清溪笑着說道:“如今咱們家比江南的宅子小多了,就算是春天這種百花齊開的日子,瞧着都沒什麼好看的景呢。”

“這話你也就在我這處說說,要不然讓旁人聽見,少不得又是一陣風波,”自從出了這杜家的事情後,在謝明嵐心裡頭,已然將老太太看作了大姑姑的幫兇。只不過礙着孝道,她不僅不能和這兩人撕破臉皮,見了面還是得恭恭敬敬地請安,叫聲祖母和姑姑。

一想到這裡,就連循規蹈矩如謝明貞,都不由有些厭惡。

兩人一直往裡面走,沒一會便走到那樹林深處。誰知走了一會,她們就看見這處叮叮咚咚的泉水聲,待兩人走到旁邊溪水處時,謝清溪突然想到在蘇州的時候。

她笑着說道:“姐姐可還記得蘇州的寒山寺後山,便有這麼一片桃林,裡頭也有這樣一條溪水。”

“可不就是,這重元寺雖沒寒山寺那般出名,不過這處的景緻倒是不比寒山寺差,”謝明貞也笑着說道。

她笑着指着旁邊的林子說道:“我看拿出好像是桃樹,不知道這會有沒有結果子呢。”

“哪兒呢,”硃砂一聽桃樹,就來了精神,她可最喜歡吃桃子的。

“那行,咱們去那邊看看吧,”謝清溪轉頭看着謝明貞臉上有些疲倦之色,便說道:“要不就我跟硃砂過去看看吧,若是沒什麼好瞧的,便再回來就是。姐姐你們便待在這裡等我們便是。”

不過謝明貞當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這會走了這樣遠的路便有些累了。只聽她說道:“這樣也好,不過也別走遠,別讓咱們看不見就是。”

謝明貞也是看這會樹林裡頭沒人,而謝清溪又說在不遠處。她們站在這裡看着,倒也不會出事。

謝清溪也點頭。

不過就在謝清溪剛走不久之後,那個先前被打的姑娘卻是垂着頭一路過來。她一看見謝明貞她們,便啞着嗓子問道:“姑娘你好,我先前放了個風箏斷了線,不知你們可有看見?”

謝明貞同旁邊的丫鬟都是看見她被打的,見她可憐,便有丫鬟開口說道:“咱們一路過來倒是沒見過,要不你再去旁邊找回吧。”

那姑娘只哭着點頭,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可憐。

只聽她自言自語道:“我若是找不到,回去肯定會被打死的。”

謝明貞自己便是庶女,見這姑娘這樣小的年紀,就受這些磋磨,難免生出惻隱之心。於是她便對旁邊的幾個丫鬟婆子說道:“要不咱們幫她去找找吧,左右咱們這會也沒事做。”

於是謝明貞就帶頭幫這姑娘找風箏,這姑娘自是千恩萬謝。她站在謝明貞旁邊嬌怯怯地說道:“多謝姐姐仗義出手,到現在竟還不知姐姐是哪家姑娘呢。”

謝明貞笑道:“這點小事不足掛齒,我姓謝。

那姑娘見她沒說自己的名字,倒也沒在意,只是擡頭看了眼明貞的裝扮,只見她穿着銀紅色杭綢面子的褙子,領口袖口都用金線鑲了邊,下頭穿着一條月白六福湘裙,而頭上則帶着一枝鎏金碧玉簪子,那碧玉通體碧綠,顏色正的猶如滴翠一般。

“原來姐姐姓謝啊,可是謝閣老家的?”林雅心小聲問道,明貞見她說對了,也只得點頭。

林雅心打量着她的年紀,便猜測這大概就是謝家近日那個退親的大姑娘吧。不過不是說她是庶出嗎?這氣度打扮便是比她那個嫡出的姐姐都不差。

她掩住眼底的羨慕,低頭笑道:“我姓林,小字雅心,我爹爹乃是承恩公。”

她說完之後,別說是旁邊的丫鬟重新打量了一番,就連謝明貞都忍不住瞧了她這一眼。誰都知道這承恩公乃是歷代皇后父親的封號,不過這種爵位可都不是世襲罔顧的。若是有些恩寵的,還能承襲個幾代,可若是運氣不好的,只怕一代便終了。

而如今的承恩公乃是太后的孃家,這會老承恩公已經退了,如今的承恩公乃是太后的親哥哥。如今太后還在呢,所以承恩公上書說要傳爵給兒子的時候,皇上可是大筆一揮,不用降等襲爵。

所以如今這林家的爵位依舊還是承恩公。

謝明貞因着回京之後,便開始議親,並沒出門交際過,對於這承恩公一家也不瞭解。她只是沒想到,太后的孃家,居然也是這等沒規矩的。

“方纔同我一處放風箏的,是我嫡出的四姐姐,”林雅心小聲地說道。

謝明貞一聽這話,心中就對這個林雅心有些不喜了,誰說她這個姐姐當衆打她確實不對,不過她如今在外人面前說這話,也未必沒存着敗壞她姐姐名聲的心思。

這些丫鬟雖四散開來找,但也並不敢離謝明貞太遠。

林雅心見久久還沒找到,這眼淚便又要落了下來,她說:“謝姐姐,你們能幫幫我嗎?幫我再往遠處找一找吧。”

謝明貞雖心底對她的觀感也有了變化,卻也不好中途撒手,只得吩咐丫鬟說:“你們再往前面找一找。”

謝明貞也帶着丫鬟往前面走了走,不過走到小溪邊的時候,就停住了。此事溪水依舊叮叮咚咚地響着,謝明貞並不敢到溪水邊上去。

倒是那林雅心膽子是大的,直直地往邊上找,還扶住旁邊的一棵樹,朝前頭看,“也不知這風箏是不是被這溪水衝下去了,我找了這樣久竟是都沒找到。”

謝明貞見她這般說,便對旁邊一直陪着自己的兩人說道:“你們也去找找看吧,多兩人也好早些找到。”

這兩個丫鬟都點了點頭,見這處就姑娘和這位林姑娘,倒也放心,便開始四處去找。

結果這些丫鬟將大半的林子都搜了遍,都沒找到那風箏。就在此時,謝明貞正要叫丫鬟們都回來,不必再找時,就聽林雅心指着下游說道:“謝姐姐,你看那裡那花花綠綠的,可是我那蝴蝶風箏?”

謝明貞往前踏了一步,誰知旁邊的林雅心尖叫一聲,她回頭看她,就見林雅心好似沒站穩要摔下去,兩手胡亂地在空中比劃着。謝明貞正要退後一步,以免被她帶下去時,就見林雅心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而謝明貞正好被身後一塊石頭絆了下,身子晃了晃,人也旁邊歪了去。而此時一直雙手揮舞的林雅心猶如神助一般,一下子扒住旁邊的樹幹,只留謝明貞一人滑進水中。

好在旁邊的溪水並不深,就算是最中央都只到人的膝蓋處,而謝明貞滑了進去,身子正往後仰的時候。突然從對面衝出一人,踩着溪水就衝了過來,將正要掉到水中的謝明貞一下子扶住。

謝明貞也驚慌失措,見身後有人扶着自己,雙手也一把抓住這人的手臂。緊接着,這人就將她帶着往岸上去了。

此時謝明貞的丫鬟也都注意到這邊的情形,嚇得只往這裡跑。謝明貞一上岸,還沒歇口氣,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的裙子已經溼到了小腿這邊。而旁邊那雙黑色靴子也溼答答地滴水呢。她又驚又亂,一下子將人退開。

而慧心和蘭心這會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過來,慧心一下擋住謝明貞,而蘭心則是拿出帕子就給謝明貞擦臉。

慧心擋在謝明貞和那男子面前,她瞪着這白面書生模樣打扮的人,怒道:“還看?”

“對不起,對不起,小生只是見這姑娘要落水,所以這才唐突了的,”那男子一邊說一邊轉身。

而此時林雅心還站那裡,並不敢過來,只哭着說道:“謝姐姐,對不起,都是不好。都怪我沒站穩,這才讓你被人輕薄了的。”

那男子一聽這話,立即又擺手解釋:“姑娘,小生只是救人心急而已,並未輕薄這位姑娘,你可不要胡言亂語。”

“你這人,竟是這般不知好歹,如今這是要推卸嗎?”林雅心怒道。

“閉嘴,”謝清溪這會趕了回來,硃砂手裡還拿着用帕子裹住的鮮嫩桃子呢。

謝清溪看了一眼謝明貞,便立即將她身上的披風脫下,而謝明貞頭上的帷帽也沾上了水。謝清溪立即也將自己的帷帽脫下給她帶上。

硃砂一見慌忙說道:“小姐,這裡有外男啊。”

謝清溪這會可沒空管這書生,她看着林雅心溫和地問道:“你方纔可有把全部的經過看見?”

林雅心此時看見謝清溪的容貌,還有些呆愣呢。明明這個女孩看起來比自己還小,可是這容顏竟是已經這般出塵,若是再過幾年,只怕便就是傾國傾城貌了。

她呆了一下,回過神後就點頭:“是啊,我看見了,就是這個男子,他剛纔抱了謝姐姐。”

“那你幫我重複一下,他是怎麼抱我姐姐的嗎?”謝清溪柔聲問。

此時謝明貞已經緩和過來,她見謝清溪還在同林雅心說話,生怕她也上了林雅心的當,便喊了一聲,不過謝清溪卻回頭衝她搖了搖頭。

林雅心回身正指着旁邊的溪水,說道:“我先前沒站穩,一時不慎害的謝姐姐落水。誰知這人便趁機……”

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在慣性之下往水裡衝。

謝清溪沒等她說完,擡起一腳就送她進了水裡。她腳放下時,就看見林雅心在水裡撲棱撲棱着呢。

旁邊的一衆人被這一幕震驚地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硃砂長大嘴巴,雙手抓着的手帕也鬆了,桃子落在地上,一個個滾了出來。

謝明貞還有身邊的兩個丫鬟簡直是震驚的連眼珠子都直了,這會光顧着看威武的六姑娘了。

謝清溪乾脆利落地拍了兩下手,對着水裡的林雅心說:“這等小伎倆,就敢出來害人。你以爲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腦子只有杏仁那麼大。”

旁邊同樣被這位小姑娘震驚到的書生,此時也想憋住,卻一下子撲哧笑了出聲。

謝清溪歪頭看他,只嚇得他立即擺手:“姑娘請放心,今日之事小生一定會守口如瓶,誰都不說的。”

謝清溪冷哼一聲,不過也沒說他,畢竟人家也是出於一片好意地救人。

這會林雅心還在水裡撲棱呢,謝清溪蹲了下來,衝她喊道:“好了,別裝了,這水淹不死人。”

這話說完後,裡面果然慢慢不撲騰了,林雅心趴在水中一臉憤怒地看着岸上的人。她不敢起身,因爲衣衫已經溼透了,若是一起身只怕就被這書生看透了。

“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我就告訴所有人,你全身溼透的模樣被男子看過,”謝清溪冷聲說道。

那書生一聽又立即閉着眼睛轉身,背對着溪水,可是這會他又正面對着謝明貞了。慧心又怒道:“你怎麼又轉過身了?”

他一驚又趕緊轉身,這會倒是誰都不對着了。

謝明貞這會才抽出空打量這書生,只見他身材很高,皮膚白皙,她這會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不過卻也是個清秀的男子。

林雅心又急又怒,她這些手段甚少失手。就連她那個嫡出的姐姐,有時候都因爲她被責罵呢。誰知今天竟碰上這等不按理出牌的人,她也只敢怒瞪着謝清溪。

誰知謝清溪卻突然伸出右手的兩根手指,做了一個插的動作,她臉上揚起笑容說道:“再敢瞪我,就挖了你的眼。”

她說的又輕又柔,可卻嚇得林雅心一下子不敢看她。

這會謝清溪才轉身,對慧心說道:“你們扶着姐姐順着這個下游走,繞一圈再離開,務必要避開先前放風箏那幫人。”

待謝明貞走後沒多久,便見有人找了過來。謝清溪看着旁邊還沒走的人,便笑着問道:“你這是打算留下來爲這位姑娘負責?”

那書生立即說道:“小生並未對這位姑娘無理,何來負責一說?”

“那還不趕緊走,她們家人來了,你想走都走不掉呢,”謝清溪搖了搖頭,這書生也太呆了些。

於是她看着這人一溜煙的小跑。

此時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謝清溪看了一眼硃砂,說道:“喊救命啊。”

“我嗎?”硃砂愣了。

“替這位姑娘喊啊。”

大概是被剛纔姑娘那霸氣威武踹人落水的姿勢給震驚,硃砂都沒敢問原因,立馬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林雅心見這主僕兩人一唱一和,又加上泡在水中許久凍的,險些要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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