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誰都沒有想到,在諸多皇子爭奪大位的最後結局,居然是所有成年皇子都被打包出京城,前往藩地。
成賢妃也早已經聽說了這樣的傳聞,原以爲自己的隱忍會帶來兒子最後的勝利。可如今皇上卻要冊封諸位皇子的藩地,讓他們徹底離京。
她朝着外面瞧了好幾眼,身邊的貼身宮女只得低聲勸慰道:“娘娘,千萬彆着急,待景王爺來了,定會和你說清楚的。”
“我能不着急,如今皇上在乾清宮裡面,後宮誰都沒見着人,”成賢妃這會冷哼了一聲,只鄙視地笑道:“就算重華宮的那個都吃了閉門羹,我看這事實在是蹊蹺。”
所以她便讓人去找景王過來,可是這會人都沒回來呢。
等又過了一會,外面就進來一個小宮女,笑着說道:“娘娘,九皇子在外頭在外頭候着呢。”
成賢妃見着他便是有些嗔怪,只說道:“怎麼如今到了母妃的宮中都這般客氣,倒是不像你了。”
不過她也有些奇怪,接着問道:“我不是讓人去找你三哥的,怎麼這會倒是你過來了。可是你三皇子不得空過來?”
“三哥讓兒臣過來瞧瞧母妃,”陸允珩看了成賢妃一眼,她坐在羅漢榻上,手中卻是罕見地拿着一串佛珠,雖說宮中的女子都喜歡唸佛,但成賢妃卻一點都不喜歡。可今個偏偏在手上一直轉個不停。
成賢妃深吸了一口氣,就往左右瞧了一眼,站着的宮女便魚貫而出,最後整個殿內只留下母子兩人。待成賢妃沉默了半晌之後,才緩緩問道:“你這兩日可有見過你父皇?”
“先前我和諸位皇兄一起見過父皇,不過並未瞧見父皇,只是隔着一扇門說了幾句話而已,”陸允珩如實說道,如今除了太醫爲皇上問診,以及太后和李令省可以出入乾清宮之外,就連內閣大臣求見皇上,都三回被拒了兩回。
成賢妃立即便露出焦急之色,壓低聲音問道:“可如今這就藩之事,到底如何說的?”
“這世上可沒什麼空穴來風之事,若是沒有一定的根據,這等謠言如何能傳的滿城風雨的。況且你父皇如今除了太后和那個道士之外,竟是誰都不願見,母妃便是想替你們想辦法,也無處使力,”成賢妃緩緩說出來。
陸允珩半晌沒回話,只是沉默不語,急的成賢妃直推他的手臂。可片刻之後,他才擡頭無奈道:“母后,並非我不想回答你,而是如今我也什麼都不知。”
陸允珩今年不過十九歲,也只是剛接觸朝務罷了,連滿朝文武都沒認全呢,何來自己的勢力之說。倒是景王比他有消息來源,可是他問了,三哥也只是開口隨意地敷衍他罷了。
今個母妃特意讓人找他,誰知三哥居然讓他過來。陸允珩苦笑道:“母妃,如今三哥做什麼都不同我們說,我看你倒不如從舅母那邊問問,說不定倒是能問出些名堂來。”
成賢妃心裡咯噔咯噔地直往下塌,可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只瞧着陸允珩笑了笑,反倒是轉過頭安慰他:“如今也只是宮裡宮外的風言風語罷了。這萬里江山可不是小事,即便皇上想讓你們都去就藩,也要看看這些大臣們的意思。”
當今的皇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求仙問道和女色之上,與朝事上的精力只怕是太少。因爲他沒有雷霆萬鈞的手段,只怕此事要成行是真的難了。
“兒臣倒是不怕,左右都是要去就藩的,”陸允珩反倒是坦蕩蕩的。
成賢妃面色一冷,接着便輕笑:“那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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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六日,皇帝着禮部分封了以三皇子爲首的七位皇子,而且地方多是偏僻之處,一時之間朝野震驚。
如今皇帝身體虛弱至此,卻不冊立太子,反而將幾個成年的兒子都前往各自封地就藩,簡直是聞所未聞之事。一時之間,朝中更是反對聲連連。
可是不管朝中如何爭論,乾清宮表現出了全所未有的強硬。反正皇帝在乾清宮歇息着,就是不出來見人,但是聖旨卻照常頒發。
內閣幾位老臣就算是想見皇帝,可跪在乾清宮門口,人家就是不搭理你。
最後內閣幾位老臣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得求見太后,畢竟如今只有太后還有那道士李令省才能見着皇帝。
不過太后也沒有見內閣,只讓人傳話給這幾位大臣,自古後宮不得干政,如今皇上身子已大好,諸位大臣一切只需看皇上旨意行事便是。
一聽此話,內閣的大臣各個都明白了,這會太后只怕是站在皇帝的這邊了。
此時恪王爺再次被皇上宣進宮中,一時讓不少人都側目。如今皇帝連兒子都不願見,卻願意宣這個親弟弟進乾清宮,可見對恪王府的器重。
所以京城衆人忍不住想着,如今十四皇子年紀尚幼,難不成皇帝是打着讓十四皇子繼位,讓恪王爺做顧命大臣的打算?可是王叔正值壯年,但繼承人還只是個孩童,這可是皇位繼承的大忌。
因此誰都不知皇帝如今打的是什麼主意,更不知他爲何會突然厭棄這七個兒子,寧願冒險將七個兒子都封到各自的藩地,也不願選這七個成年皇子中的一員。
京城之中的沸沸揚揚,李令省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更是擔心受怕,生怕自己給皇帝出的這個餿主意被泄漏出來,要不是真被泄漏了,只怕這滿朝文武生吃了他的可能都有。不過他到底也算是個人物,就算是這會,依舊還能維持着表面的仙風道骨,每每進宮給皇帝講經的時候,都要適當地提醒他,要趕緊將這七個兒子分封到各處。
於是更跌破衆人眼球的事情出現了,在皇帝冊封了兒子的藩地之後,就定下了藩王就藩的時間,就是在太后千秋節之後。
這會成賢妃當即在宮裡頭摔了一架子的寶貝,若不是周圍宮人勸阻,只怕就要衝到乾清宮去了。
“娘娘,你可千萬要保重,要不然三爺和九爺兩人只怕也不安心啊,”旁邊的宮女帶着哭腔地喊道。
成賢妃臉色扭曲,整張臉漲成絳紫色,原本身上那風華絕代的雍容華貴也再不見絲毫,此時她只是一個護不住自己兒子的母親,她握緊手掌,精心保養的長指甲斷裂開後都沒有在意分毫。
“本宮心心念念只盼着,他們兩人能陪伴左右,如今竟是連這點小事都不得實現,”她眼中漸漸從絕望變成了堅定,一旦人下定了決心,就算是再可怕之事都會不顧一切地去做。
此時五皇子的母妃容妃正在太后宮中,只見她捏着帕子不停地抹眼淚,而太后則是歪靠在羅漢榻上的絳紫錦緞大迎枕上頭,摸着手上的佛珠一言不發。
容妃自個哭夠了,就可憐巴巴地瞧着太后,哭訴道:“倒不是臣妾捨不得自個的兒子,可如今這突然就冊封了藩地,突然就要去就藩,哪有這般快的。臣妾便是連他做件衣裳,只怕都來不及。”
如果說之前她哭訴的話還是帶着三分假,但是這會卻是八分的真了,真是越想越是悲從中來,畢竟兒子一走只怕此生就再難相見了。
“太后,您好歹也勸勸皇上,他身子如今還不好,皇子們本該在身邊侍疾的,哪有這會就出去的道理,”容妃這會又想起了林雪柔的十四皇子,只覺得就更加委屈了:“若是五皇子他們都走了,皇上膝下可就只有十四皇子一個人了,他這會連話都說不清楚。”
容妃覷了眼太后,沒敢將話往下說。
太后沉默了半天,這纔看着她有些疲倦地說道:“皇上行事自然有他的章法,你們只管聽着便是了。”
“太后,”容妃忍不住叫了一句,只是這會太后擡眸眼中的警示之意讓她沉默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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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這時候要去寺廟中祈福?”謝清溪忍不住驚詫道。
陸庭舟含笑點頭,將手掌貼在她的腹部,認真解釋道:“只不過是去一日罷了,你也不要擔心。”
謝清溪以爲他是要去給皇帝祈福亂人耳目,也就沒怎麼在意,於是便抓着他的手掌仔細地叮囑:“那你可別跪太久。”
不過她隨後又嘀咕一聲:“皇上病了這般久還沒好嗎?怎麼還要你去寺中祈福啊?”
陸庭舟登時瞠目,他沒想到這姑娘是這般想的。不過他也只是低頭一笑,便摸着她的額頭,只輕聲道:“都說一孕傻三年,如今我瞧着這話倒是真切。”
“我傻嗎?”謝清溪用手指着自己,眨巴眨巴了眼睛,顯然是覺得不是很相信。
陸庭舟低頭,便是一口咬在她的脣瓣上。
次日,陸庭舟前往京城香火最茂盛的法華寺,在佛前長跪九個時辰,求得一支平安符。當謝清溪拿着平安符,看着他青紫的膝蓋時候,哭的像個小孩一般。
“小船哥哥,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還給你當媳婦好不好?”
“那你過奈何橋的時候,可一定不要喝孟婆湯。”
上一世都忘記喝孟婆湯的人,一下又笑了出來,拼命點頭,這事她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