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駿鞋子都穿,就淌過溪水去了對面的杏花林。謝清溪趕緊拎着他的鞋襪追上去,而謝清懋也是趕緊跟着過去。
原本在不遠處的家丁,一進少爺小姐們都往對面去,立即跟了上去。倒是謝清湛還在不遠處騎馬呢。
好在離這不遠處,就有好幾塊石頭擺在溪水上頭,只要踏着石頭就能往對面去。謝清懋走在前頭,小心翼翼地攙着她。
待他們過去的時候,就只看見一臉鐵青的謝清駿正攔着對面的一行人,而爲首的男子手中抱着一個姑娘。
謝清溪打眼一看,可不就是他們家的四姑娘,這會眼睛緊閉着,臉色也有些蒼白。而旁邊則是跟着她的丫鬟寧靜,此時寧靜臉上也皆是懼色,只怕這懼怕也是從謝清駿出現的時候開始有的。
“這位公子,在下要趕着送這位姑娘前去醫治,還請公子讓一下道,”對面抱着謝明嵐的男子,瞧了一眼謝清駿,見他一身錦衣玉帶,只不過這會卻是赤着一雙腳,褲子也挽到了膝蓋之上。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裝扮,也絲毫無損他一身的氣度。謝清駿冷冷地掃了這男子和他懷中的謝明嵐,便道:“還望公子把你懷中的姑娘交給我。”
這男子正要問你是何人,我爲何交給你的時候。
就聽謝清駿又說:“我是她親哥哥,在下謝清駿。”
男子一聽便唬了一跳,他便猜測着,大概是家中兄長帶着妹妹出來踏青,結果人家姑娘卻被他們騎馬給撞着了。
況且人的名,樹的影,謝清駿這個名字如今要說京城勳貴之中,有誰能沒聽過,那他絕對會被恥笑。
男子立即道:“在下安陽侯府成洙,方纔騎馬不慎撞上了令妹,一時情急之下冒犯了姑娘。”
此時對面有人朝這邊看過來,謝清懋微微移了下身子,將謝清溪擋在了後面。陸允珩本來還覺得晦氣呢,好不容易出來跑馬,結果就撞到人了。
沒想到這個成洙倒是會撞,居然撞到了謝家的姑娘。
就在此時,對面就傳來嘰嘰喳喳地聲音,聽着全都是姑娘們,估摸着正朝這邊走呢。
謝清駿上前一步,便是伸手抱過謝明嵐,他又看了一眼旁邊身子不停在發抖的寧靜,嚇得寧靜險些要跪下。
這會謝清駿臉色鐵青,就連謝清溪瞧着她大哥哥這幅神情,都不敢再說話了。她提着謝清駿的鞋襪,只敢跟着他後頭往回走。
陸允珩在身後想叫她,不過又瞧見旁邊這羣人的眼神,只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怒道:“看什麼看,你們都看什麼呢。”
謝清駿將謝明嵐抱着的時候,卻是一言不發,旁邊的謝清溪瞧了一眼,輕聲問謝清懋:“四姐沒事吧?”
“死不了,”謝清懋淡淡回道。
謝清溪:“……”
二哥哥,你未免也精闢了吧。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謝清湛這才趕過來,他一瞧見謝清駿懷中的人,便立即喊道:“四姐這是怎麼了?”
“好像是被馬踢傷了,不過我們站得遠也沒瞧清楚,”謝清溪瞧了他一眼點頭說道。
“那得趕緊叫大夫啊,踢傷可不是小事,要是弄不好骨頭都得斷了,”謝清湛說道。
謝清溪朝裡面望了一眼,又看着謝明嵐涼涼地說道:“骨頭斷了算什麼,我聽說以前有個姑娘被馬踢傷了,後來一輩子都沒生養過呢。”
謝清駿立即訓誡道:“清溪,姑娘家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謝清溪看了一眼依舊閉着眼睛的謝明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還不是擔心四姐姐,不過四姐姐一向吉人天相,我估摸着她怎麼都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
這會謝清懋看了她一眼,只輕笑了一聲,便搖了搖頭。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謝清湛瞧了一眼在草坡上悠然地吃草的馬匹,因着他們都是騎馬出來的,就沒駕馬車,如今這邊有個傷員,自然是要坐馬車的。
“我回去讓人駕馬車過來吧,正好讓四妹在裡面休息,還有她這丫鬟也是不會騎馬的,”謝清懋聞言,立即說道。
謝清駿輕點了下頭,他便立即上馬離去。
一直等到馬車回來的時候,謝清溪纔有些惋惜地說道:“咱們今個的踏青算是沒了。”
“清溪,你坐馬車,”謝清駿見她要去拉馬,便立即說道。
謝清溪雖不願意,卻還是乖乖聽了他的話上馬車。
這會謝明嵐已經被安置在馬車榻上,她的丫鬟寧靜坐在旁邊的小馬紮上,一見謝清溪上來,便要起身給她行禮。
“好了,別多禮了,你好生照顧四姐便是了,”謝清溪立即擺手讓她坐下。
謝清溪就在側邊的錦榻上坐下,轉頭看了謝明嵐一眼,便問坐着的寧靜:“你們怎麼過來的?”
寧靜擡頭看了一眼她,顯然是不懂謝清溪問的什麼意思。
“我是誰你們是怎麼過來的?你們待着的莊子應該離這裡不算近吧,走路只怕要半個時辰,所以帶你們來的馬車是誰駕的?”謝清溪依舊笑意吟吟,不過語氣卻沒那麼和善了。
寧靜只低頭,說了一聲:“並沒人帶姑娘和奴婢過來,只是姑娘說今個是上巳節,全城的女子都可以出門踏青,所以她纔想着到這裡來踏青的。誰承想竟是遇到這樣的事情。”
這會寧靜好像抓到稻草一般,擡頭就對謝清溪說道:“姑娘,你可要幫幫我們家四姑娘啊,方纔那個少爺可是抱了咱們家的姑娘。萬一要是傳了出去,我們姑娘的名聲可就全沒了。”
“哦,你怎麼知道就能傳出來呢?”謝清溪又輕笑着問她。
寧靜閃爍了一下眼神,這才緩緩說道:“方纔那樣多的人都瞧見了,人多口雜的,指不定要傳成什麼模樣呢。”
“那可真可憐,”謝清溪淡淡道。
結果她說完這句,就再沒下文了。寧靜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只見謝清溪已經轉頭看向別處了。
待過了一會,馬車就停下了,只聽外頭騎在馬上的人都下了車。,沒一會就聽進有一陣吵嚷聲傳來,哀求之聲簡直是連綿不絕。
寧靜忍不住擡頭看了外面一眼,謝清溪這會也正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寧靜不敢搭話,不過謝清溪卻很是滿足她的好奇心,掀開簾子。不過寧靜朝外面只瞧了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們平日裡正在住着的莊子。
“原本該待在家裡的姑娘,卻跑到外頭去了,這會還出了這樣的事情,莊子上的人自然得帶回去好好審問,”謝清溪特別將好好審問這四個字咬得極其地重。
這句話果不其然地讓寧靜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有些驚懼地看了眼謝清溪。
又聽謝清溪不緊不慢地說道:“四姐是我爹的女兒,我爹自是不好懲罰她。不過這些不精心照顧主子的奴才,卻是留不得了。”
寧靜一低頭,就瞧見手腕上帶着的金鐲子,這鐲子雖細,可是卻是足金打造的。都是這些東西讓她迷花了眼睛。
“六姑娘,我……”寧靜剛要說話,就聽見一聲低低地□□聲,從錦榻之上傳來。
謝清溪輕笑了一聲,對她道:“看來是四姐姐要醒了,你快過去瞧瞧吧。”
原本是歡天喜地出門踏青,結果回來卻是捆了一大幫子人。謝明嵐這會已經甦醒了,寧靜扶着她下了馬車,謝清駿只看了她一眼便道:“扶着四姑娘回院子裡去。”
“清溪,你也回自己的院子,”謝清駿面色依舊冷凝,看起來這會是真的惹怒了他。
這會硃砂和丹墨趕緊過來,伺候她往自個院子去。而身後的家丁問,這些從莊子上綁過來的人,要怎麼處置時,謝清駿只讓他們把人扔到柴房裡頭看管起來。
謝清駿親自去找蕭氏,將此事說了一遍。蕭氏一聽,謝明嵐都被送到莊子上去了,都能折騰得起來,立即便冷笑道:“你爹這會就該知道,他這個好閨女究竟能給她闖多少禍了。”
“能做成這樣事情的,必是裡應外合的,”蕭氏又是一陣冷笑道:“你爹就算送了明嵐去莊子上,也生怕讓人他的寶貝女兒遭了罪,只怕這莊子上的人早已經被她上下買通了。”
“我已經捆了人過來,立即便派人去審問他們,”謝清駿說道。
蕭氏點了點頭,又說:“這是後宅的事情,你是個爺們,本不該你管的。如今你既是將人都捆回來了,只管交給我便是了。”
其實這事要問清楚壓根也不難,蕭氏都沒親自出面,只派了身邊的媽媽過去,沒一會就問清楚了。原來是這四姑娘身邊那個叫寧靜的丫鬟,跟安陽侯府太太身邊的管事家裡頭掛帶了些親戚。
結果謝家的莊子就正巧跟安陽侯府家的莊子,就離得不遠。自從謝明嵐去了莊子上頭後,謝樹元也沒說讓人將她看管起來,所以她出入倒是極爲方便,再加上她和江姨娘手頭都有銀子,母女兩人出手又都大方,漸漸就收攏了莊子上的人。
這會安陽侯的少爺要到莊子上踏青,也就是這個寧靜打探回來的。
“這個沒臉的東西,”蕭氏聽了之後,險些昏厥過去。
如今她忙着兩個兒子成婚的事情,只不過對莊子問的略少了些,就能生出這麼多事端。這會沈嬤嬤卻又道:“太太,老奴聽着是安陽侯府的少爺,就是不知是哪位少爺。”
蕭氏朝她看了一眼,沈嬤嬤便說:“二房的三姑娘不是正在跟安陽侯府的少爺議親,這萬一要是……”
蕭氏這會是真的倒抽了一口氣,她方纔光顧着想着要怎麼和謝樹元說這事,卻是忘記了還有這茬。
她趕緊又派人去問謝清駿了,可知道那抱着明嵐的人,是安陽侯府哪房的?
結果謝清駿只說,並不知他是安陽侯府的哪位公子,只知道名字叫成洙。
蕭氏又連忙派人去打探,好在這少爺的名字不比小姐的,略一打探就能知道。
等蕭氏知道,這成洙就是安陽侯府長房嫡次子的時候,二房的閔氏也知道了。這會她一聽自個的好女婿人選,居然和謝明嵐惹出這等事情,立馬就跑到老太太院子裡頭開始哭訴,當然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這是蕭氏指使的。
“娘,這會你一定要給我們明雪做主啊,如今這府裡頭誰不知道明雪正在和安陽侯府長房嫡次子在議親,結果就出這樣的事情,我們明雪日後可要怎麼做人啊,”閔氏捏着帕子就開始哭,這會她是真心實意地在哭。
好不容易相看了一個女婿,結果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聽說明嵐可是被人家給抱了個滿懷,要不是清駿他們正巧撞上了,只怕這事傳的滿城風雨之後,她才能得了消息。
所以這會她是哭的真委屈,老太太還不知怎麼回事呢,就見她一頭衝進來,就開始哭哭啼啼的。
待她不說話了,老太太這才問道:“這又是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話,非要這般哭哭鬧鬧的。”
“娘,”閔氏叫了一聲,便又開始哭,老太太實在是不耐煩她只知道哭的性子。
最後還是閔氏身邊的婆子,將這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給老太太聽。老太太一聽是明嵐惹出的事情,臉上立即訕訕的。
這會又聽閔氏開始罵道:“也不知是跟誰學得手段,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怎麼別人都撞不到,偏偏就撞到她了。如今倒好了,出了這等事情,咱們家的臉面可都被她丟光了。”
老太太一聽她這話,便覺得刺耳。不過這會她也不好公然維護明嵐,只說道:“你也別聽風就是雨的,這會事情不是還沒弄清楚呢。過會叫了你大嫂過來,將話說清楚便是了。”
“怎麼能說清楚,誰都看見了,大少爺捆了莊子上的人回來,大嫂派了身邊的婆子去審問了。只怕這會什麼事情都弄清楚了,大嫂卻一聲都不敢咱們說,莫非是覺得我們二房沒他們大房有出息,便這般糟蹋我們,可憐我的明雪兒……”閔氏說着又開始哀嚎。
只是她的聲音太過尖銳,讓走到庭院的人都聽個分明。謝樹釗有些尷尬地瞧了眼身邊的兄嫂,開口尷尬地解釋道:“大哥,大嫂,她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你們別往心裡頭去。”
謝樹元只不說話,倒是蕭氏依舊溫和地笑了下,道:“咱們是做大哥大嫂的,這點肚量倒還是有的。”
待三人進來的時候,就聽老太太正斥責閔氏:“什麼長房、二房的,都是一家人,你若是再說這樣的話,我也是饒不了你的。”
“母親,”因着謝樹元沒讓人通稟,所以這會他一進來叫了老太太一聲,閔氏的臉色都白了。
其實蕭氏這會也尷尬,謝明嵐雖不是她生的,她卻是嫡母。如今不懂事的庶女弄出這等醜事,那就是自己這個做嫡母的不稱職。
“這事想來母親也知道了,”謝樹元朝老太太看了一眼。
老太太點了點頭,卻還是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先頭只你弟妹在這哭哭啼啼的,倒也沒聽清楚是什麼事情。”
閔氏被老太太這話說的,簡直是一口血要悶在胸口,合着她剛纔說的都是廢話啊。
謝樹元其實也是剛知道而已,所以這會蕭氏就將這事原原本本地說了。說完之後,堂上坐着的人都默不作聲。
其實坐在這的也都算是受害者,蕭氏是被庶女擺了一道的嫡母,而閔氏夫妻則是女兒的婚事被截了胡。
可如今事情已經出來了,誰都逃脫不了,倒不如坐在這裡商量着如何將此事解決了。
這會老太太倒是問了:“不是說明嵐被馬踢傷了,如今怎麼樣了?”
“這會已經醒了,媳婦已經派人去看過了,就連老爺都親自去了一趟,”蕭氏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如今依你只見,這事要如何了結?”老太太瞧了蕭氏一眼。
蕭氏只轉頭看了謝樹元,半晌才道:“媳婦到底年紀輕,沒經過事情,這等大事還是娘和老爺拿主意便是。”
謝樹元有些尷尬地瞧了蕭氏一眼。
“若是安陽侯府的人能上門提親,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謝樹元瞧了一眼對面的謝樹釗夫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蕭氏聽他說了這話,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他還真有臉面。
所以她立即冷冷道:“說來這也是家醜,不過二弟和弟妹都是自家人,我倒也不怕實話實說了。方纔媳婦和老爺也去明嵐院子裡了,她只說今個是上巳節,想趁着這機會出門踏青散散心,因着無心纔會遇上這等事情的。”
閔氏眼皮一翻,就是露出個白眼。
蕭氏也不瞧她,只又說:“不過先前清駿已經把莊子上的人綁回來了,早就已經問清楚了。明嵐過年那會就見着這位安陽侯府的公子了,只那會沒個機會下手。後來,她的丫鬟寧靜就假託有親戚關係,就同安陽侯莊子上的人套近乎。所以這位公子要來踏青的事情,寧靜一早便告訴了明嵐。”
她敘述地雖然平直無波,不過衆人聽了卻都是尷尬不已,特別是老太太,只覺得一張老臉都沒處放了。
而謝樹元更是失態地朝她看了一眼。
“方纔我見老爺一片愛女心切,倒是沒好意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