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恙收拾洗漱一番之後,很快便出了門。
小七跟在他後面,偷偷掩嘴打了個哈欠。
同樣都是隻睡了一個時辰,爲何公子的精神還能這麼好啊?
公子說可以換別人跟着,但他怎麼能錯過在公子面前表現的機會呢?——放眼寧陽這些隨從們,沒人比他更懂許姑娘和公子之間的關係。
吳恙離了定南王府,便上了馬往隱賢樓的方向而去。
他沒覺得自己起得有多麼早,許明意來了寧陽,他斷沒有叫她一個姑娘家等着他的道理,且習武之人多習慣早起,想來她定是起得很早的。
吳恙這般想着,直到來到隱賢樓外——
“公子,那間就是許姑娘住着的客房,昨晚屬下留意到的。”小七指着二樓臨街的一扇窗戶,低聲說道。
吳恙看去。
客房裡此時仍是黑漆漆的,並無點燈的跡象。
是他失算了——
她一路趕路,必然是累了。
二樓拐角處的一間房裡,此時倒是點着燈,其內的秦五察覺到有人在樓外停留,遂將窗子開了一道細縫,警惕地看去。
樓外懸着燈,並不算昏暗,是以秦五一眼就認出了那名氣質出衆的少年。
畢竟這少年當初是他和將軍親自救下的,他絕不會認錯。
“這不是吳世孫嗎?他來這裡幹什麼?”秦五皺着眉,低聲道:“該不會是來找姑娘的吧?!”
朱秀也透過窗戶縫看了一眼,沒說話。
是不是來找姑娘的,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
“這個時辰過來,未免也太不像樣了!”秦五有些生氣:“我們要攔着些,絕不能讓他接近姑娘。”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深更半夜的,保不齊對方就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企圖。
朱秀點了點頭。
“是要攔着些,絕不能讓他攪了姑娘睡覺。姑娘睡醒前,不能讓他進來。”
秦五匪夷所思地看向他。
重點是打擾姑娘睡覺嗎?
難道說姑娘醒了,就要將人請進來了不成?
朱秀看他一眼。
看來秦五根本沒看清局面。
“難道……你的意思是……姑娘來寧陽,是同此人約好的?!”秦五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眼珠子險些要掉出來。
那他們此行成了什麼?——護送着姑娘與吳世孫私會?!
秦五看着自己的雙手——他都幹了些什麼?
“管這麼多幹什麼。”
朱秀坐回到了牀邊,道:“只要姑娘開心,不吃虧不被欺負不就行了。”
秦五聽得臉色複雜。
這話聽來荒謬,但仔細想想,好像確實也是唯一的應對之法。
他又往樓下看去。
只見少年負手站在那裡,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更無要翻窗的鬼祟之態。
大冷的天,來這麼早,難道就是爲了這麼幹等着?
且——
秦五又眯了眯眼睛,仔細看了看。
這吳世孫不覺得冷就罷了,怎好像看起來心情還頗好的樣子?似乎還是笑着的!
秦五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
但對方規矩些最好,也省得雙方起衝突。
樓外,吳恙看着那扇安安靜靜閉着的窗。
想見的人就在那扇窗內,但他一點也不着急。
有他守在這裡,她大可以多睡些時辰。
天色漸漸放亮,第一縷朝陽穿過窗櫺時,許明意睜開了眼睛。
這一覺她睡得極沉也極安穩,心滿意足地起了身。
見她醒來,阿珠便去準備洗漱之物。
客房裡燒着炭盆,暖烘烘的,許明意隨意披了一件罩衣,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扇窗,輕吸了口清晨微涼的空氣。
然而餘光裡,卻瞥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定睛看去,只見少年站在晨曦中,含笑衝她招了招手。
許明意眼睛微瞪,呼吸一窒,下意識地趕忙就將窗子合上,匆匆理了理肩側披着的鴉發。
吳恙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她都沒來得及梳髮洗漱!
見那兩扇窗陡然被合上,吳恙不禁愣住。
如此又等了約一刻鐘的工夫,就見做男子打扮的許明意從樓裡走了出來。
“吳世孫何時過來的?怎不叫人給我傳個話,催一催我?”
外頭這麼冷,他該不會等了很久吧?
吳恙回道:“也沒等多久。”
小七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公子。
確實沒多久,就差昨夜直接不回去,在這打地鋪了……
“都收拾好了?”吳恙問。
許明意笑着點頭:“走吧。”
二人轉了身,吳恙邊說道:“今日比昨日還要冷些,我叫人備了輛馬車。”
許明意聞言看過去,果見前方停着一輛油壁馬車。
“也好,吳公子費心了。”許明意沒有拒絕。
這幾日一路騎馬趕來,歇了一夜鬆快下來,反倒覺得身上透出了疲累來——且在這寧陽城中,識得吳恙的人必然不在少數,爲免引人注目,她乘車跟着他出行,自然也更妥當些。
馬車緩緩駛動,許明意靠着柔軟舒適的軟墊,拿起一旁溫溫熱熱的小獸手爐,不禁在心底感嘆了一聲。
——原來吳恙是個這樣細緻的人啊。
看一眼離去的馬車,朱秀對秦五道:“走。”
他們要暗中跟上。
秦五默了默,道:“你去吧,我在這裡守着。”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確實是年輕男女私會無誤,他既然阻止不了,那還是別逞強去摻和了,要不然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朱秀看他一眼,自己走了。
馬車兜兜轉轉,最後在城西一處長街的街尾處停了下來。
許明意下了馬車,看一眼四下,跟着吳恙進了一家看起來並不算起眼的茶樓。
意識到這一點,許明意心下有了計較。
——吳恙能帶她來這裡,而非是那些看起來甚是體面昂貴的去處,足可見他並不止是爲了招待客人,更是真心實意想帶她吃好吃的。
這裡的夥計顯然並不認得吳恙,態度雖熱情卻也尋常,將二人請上了二樓。
“此處的早點做得頗爲用心,我閒來無事時,便會來此處。”吳恙邊坐下邊說道。
而這一餐飯吃下來,許明意不禁深以爲然。
確實很不錯,也合她的胃口。
如此說來,實則她與吳恙的胃口很相似,二人吃東西多半都能吃得到一塊兒去。
吃完了早食,有夥計換了熱茶過來。
“昨晚沒來得及問——不知這些時日,吳公子在寧陽可有什麼發現沒有?”許明意壓低了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