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了這個份兒上,鎮國公也只好點了頭,另又不厭其煩地仔細囑咐了孫女一番。
“京城距臨元八九百里遠,說近不近,然而也不算太遠,年前的時間還足夠,路上不必趕得太急,記得要照料好自己。”
許明意點着頭:“祖父放心,我不着急。”
畢竟等着她的不是八百里而是兩千裡,當然‘不能急’。
“沿途也要讓身邊的人多些留意,還是派秦五隨你們一道吧,他常年跟隨我左右,在外遇事時,總歸老道些。”
畢竟有些盜賊土匪爲了過個好年,趕在年底能有個好收成,也比以往要勤快賣力許多。
對於自家祖父的這個安排,許明意沒有再拒絕。
祖父讓她出門,她也要讓祖父安心。
至於秦五叔要如何安排?
也沒什麼可安排的,她今日的目的只是順利出門,出門後的事情就盡隨她自己做主了,總歸秦五叔也不可能將她半路抓回去。
去了一趟世子院,將此事同崔氏說明之後,許明意便回了熹園。
入得堂中,就同阿珠說道:“收拾收拾,一刻鐘後隨我動身出一趟遠門。”
阿珠面色平靜地應下,立即去了。
阿葵則道:“姑娘,咱們走得是不是太急了些?奴婢還什麼都沒給姑娘準備呢。”
她是一路跟着姑娘從老太爺那裡回來的,本以爲怎麼着也要明日動身——
“不必了,我昨夜已經收拾好了。”許明意邊往內室走去,邊說道:“阿珠跟着我就可以,你留下。”
她這一路勢必要趕得急些,阿葵並無功夫在身,趕起路難免受罪。
阿葵聽得愣了愣。
姑娘自己連夜收拾了行李?
且還不帶她了……
可她若不去的話,誰來幫姑娘背鍋呢?
小丫頭潛移默化之下已經覺得自己同姑娘密不可分。
然而轉念一想,在臨元人生地不熟的,姑娘想幹什麼應當直接就幹了,好似也不需要她來掩飾什麼了吧?
“那奴婢留在家裡替姑娘照料好天目。”
背鍋的活兒暫時放一放,那她就先專心做好“乳孃”該做的事情好了。
不料卻聽自家姑娘說道:“天目也要隨我一同去。”
她既要去寧陽,便沒有不順便帶上天目讓這對父子相見團聚的道理。
阿葵輕輕“啊”了一聲。
連天目也要去啊。
想想也是,畢竟天目還能給姑娘暖手呢。
那她就只能留在家裡看點醫書和話本子充實一下自己了。
阿珠很快收拾妥當。
不多時,秦五接到阿葵送去的消息,不由詫異:“姑娘已經走了?”
他都沒來得及點人呢!
阿葵點頭道:“是啊,姑娘說您不必着急,晚些出發也無妨。”
秦五神情複雜。
這局面很不對勁。
他奉命護送姑娘出門,結果卻成了姑娘在前面開路。
爲何突然有種姑娘完全不需要護送,帶上他們只是走走形式的感覺?
……
世子院中,崔氏正在房中對賬,青櫻進來稟道:“夫人,公子來了。”
崔氏打着算珠,沒有擡頭:“叫人進來吧。”
“是。”
許明時很快走了進來行禮。
“可是有事?”崔氏隨口問着,依舊沒擡眼。
“母親可知道姐姐出門了?”許明時問。
他原本正在看書呢,就聽阿九說許明意出門了,看架勢還是要出遠門,且竟還將天目也一併帶上了!
“自然知道,你姐姐她是要回臨元祭拜外祖。”
祭拜外祖?
許明時微微鬆了口氣。
方纔阿九大呼“姑娘拖家帶口,怕是要離家出走”,他就說這話不可信——即便是同誰起了爭執,也只有許明意趕人走的份兒,何時有她離家出走的道理?
“似乎也是臨時決定的,故而沒來得及告訴你,你父親和二叔此時也都不知道呢。你姐姐她同你祖父商議罷,便只特意同我說了一聲而已。”崔氏同兒子講道。
許明時看了一眼自家母親。
他是那種不分輕重小氣愛計較的人嗎?
且母親這話聽是安撫他,更多的分明是炫耀吧?——炫耀許明意什麼事情都記得同她說。
“說起來,你姐姐的這位外祖父,當年也算是個傳奇人物呢,只可惜去的早了些。”
崔氏做完了賬,似乎有了閒聊的心思,當下感慨了一句。
本打算就此回去的許明時被這句話吸引住,接了一句:“兒子也偶有耳聞。”
衆所周知,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便是想一起討論八卦的意思。
“這位元老爺,當年可是臨元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富商,據聞生前與髮妻恩愛和睦,膝下只得一女,髮妻病故後,也未有續絃。”崔氏嘆息道:“這唯一的女兒,便是你姐姐的生母了。”
談到至今被丈夫放在心中的原配,崔氏也並無絲毫拈酸之感。
反而是敬佩與神往:“這位元家姑娘,當年一眼看中了你父親,當時戰事已到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時候,軍中有些吃緊,元家姑娘二話不說,就拿出了五十萬兩現銀讓人送到了你祖父的軍營裡——”
想當初她聽到這一處時,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羨慕誰纔好。
這纔是“你我本無緣,全因我肯花錢”的深刻詮釋啊。
也因此,許家軍中一貫有句傳言——當年許大老爺就是憑着一張臉,養活了許家軍上下。
“父親年輕時長得很好看嗎?”許明時問。
原諒他不孝,只要提到父親,他便會想到畫本子裡肥肉層疊的大橘貓。
“那是自然,要不然你姐姐怎能生得如此貌美?你也不差呀。你們姐弟,都是像你們父親多些的。”
說到這裡,崔氏不由惋惜地嘆了口氣。
丈夫年輕時確實是名動一方的美男子,只可惜等到她接手時,顏值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Tтkд n ▲Сo
且這下坡路走得不可謂不急,不可謂不陡。
但她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總歸她和丈夫之間只是搭夥過日子的兄弟情而已,這一點,二人在成親當晚便說定了——這也是她和丈夫這些年來相處融洽輕鬆,從來不起爭執的秘訣所在。
丈夫心中始終有髮妻一席之地,而她同心上人被繼母拆散後,也只想嫁了人之後輕輕鬆鬆過日子,當然,嫡子還是要生的,這是無可逃避的責任。
——所以就有了明時。
看着自家母親含笑的眼睛,許明時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
而此時,有丫鬟從外面走了進來。
“夫人,宮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