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採瀟與秦堯趕回靖王府的時候,也正是雨滴落下來的時候。
彼時,南宮睿也正與趙之齊分手回來,在前院遇上了一臉凝重的南宮商。
“二哥,借一步說話!”南宮商不由分說一把拉住南宮睿的手,直往疏墨軒的方向走去。
在整個靖王府中,南宮商還是覺得暗衛守備森嚴的疏墨軒最不受外界干擾。
“出什麼事情了?”一進疏墨軒,南宮睿便先開口問道。
南宮商皺着眉頭道:“我不知今日是不是眼花了,從府衙回來的路上,明明看到一個有孕的婦人在街上走着,卻忽然蹲下身呼痛,想要上前幫忙,卻感覺好似有什麼屏障阻攔了一樣,近前不得。隨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蹲在地上呼痛的婦人卻好似根本不存在似的忽然便消失不見了!而街上走動的行人卻好像根本沒有發現一樣的如常行走着!償”
南宮睿聞言,正要詳細詢問,面前人影一晃,秦堯和苗採瀟也回來了。
“南宮睿,南宮商說的事情確有發生,我和秦堯,還有無嗔和小小都看到了!”苗採瀟迫不及待的說道。
“怎麼回事?”南宮睿立即看向秦堯,等着他說話。
南宮商先是以爲南宮睿在問他,正要回話,卻見南宮睿的視線不對,頓時有所悟的問道:“二哥,還有人在嗎?”
他含蓄的沒有說出鬼魂兩字。
“嗯!”南宮睿點頭,既然南宮商表明了立場,又是自小便知道他能窺視鬼魂存在的,以前沒有特意將秦堯跟苗採瀟介紹給他,一是在觀察他的階段,而也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今兒既然都遇上了,南宮睿便介紹道:“一位是秦堯,三弟可以尊稱他爲先生,乃是百年厲鬼所化!”
說着,看向秦堯,讓他現身一下。
秦堯雖然訝異南宮睿的忽然決定,但想到暗中觀察了南宮商這許久,也確實可以斷定南宮商的確除了有關於喬雨一事,對南宮睿並沒有其他敵意,便順着南宮睿的意思,隱去鬼形,恢復百年前的模樣,在南宮商面前現了形。
南宮商只稍稍訝異了一下,便神色如常的對秦堯抱拳施了一禮:“秦先生!”
苗採瀟則羨慕的看着秦堯現形,噘着嘴巴一臉鬱郁的道:“原來你可以現形了呀!”
“現形比較麻煩,所以我寧願是鬼形存在!”秦堯對她一笑道。
“還有人?”南宮商訝異的問道。
南宮睿再度點頭,眼神中閃過一道寵溺,口中出聲卻略嘲道:“只是鬼力修行還不夠,暫時不能現形!”
聞言,苗採瀟更加鬱郁的瞪了南宮睿一眼道:“你就盡情嘲笑我吧!”
南宮睿失笑,卻沒有因此而忽略她,認真的對南宮商介紹道:“還有一位是你未來的嫂子!”
“未來嫂子?”儘管南宮商也算是經歷的起大風大浪之人,但還是被南宮睿這一句介紹給雷得裡焦外嫩,張着嘴巴一時反應不過來。
當然,苗採瀟的表情自然完全相反,一開始還有些幽怨的以爲南宮睿會忽略她呢,卻沒想到來了個神轉折,他不但沒忽略,還正兒八經的介紹她是他未來的妻子,立即美滋滋的抱着他的手臂忍不住撒嬌:“啊呀,你這樣介紹,也不怕你弟弟嚇到啊!”
秦堯的視線在苗採瀟抱着南宮睿手臂上的手掃過,快速的又隱去了人形,恢復鬼形。
發了一會兒怔的南宮商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之後,立即拱手作揖,深深的鞠了一躬,神態虔誠的道:“見過嫂子!”
被南宮商這麼一叫,苗採瀟不由熱了臉,趕緊對南宮睿道:“快叫你弟弟免禮!”
南宮睿笑着讓南宮商收了禮數,然後正色的言歸正傳問秦堯道:“你們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
談論正事,秦堯便也嚴肅了臉,爲了不讓南宮睿還要額外轉告一次南宮商,便又重新化成人形,將他們看到的,以及無嗔師兄妹發現的狀況說了一遍。
南宮商聽罷道:“雖然我並不像秦先生說的那樣,對於孕婦消失一事的記憶好似不存在了,但是在那一瞬間,也確實感覺到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攔住我一樣,只能眼睜睜看着事情發生!”
秦堯點頭附和了南宮商的感覺,然後問南宮睿道:“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南宮睿沉默少頃,擡眼看着秦堯問道:“不知你是否聽說過,玄門曾經有一個十分邪門的術法,傳說只要吃下七七四十九個剛出生的男嬰和四十九個女嬰的心臟,就能得到非凡的力量,再結合高深的玄術靈力修爲,在滿月的夜半時分,吸收月光之靈氣,便可成得道成仙!”
南宮睿語氣平靜的說出這麼一番話,苗採瀟只覺得頭皮一緊,頓時全身都發麻了起來,倒吸一口涼氣道:“真有這麼邪門喪心病狂的玄術嗎?”
南宮商也是眉頭一皺道:“二哥,這個傳說可信嗎?要知道,京城雖然人口不少,但是同時要找到四十九個男嬰和女嬰可不容易啊!而且,現在消失的都是快要臨產的孕婦,而非已經生下來的孩子,就算他抓滿了九十八個孕婦,也不能確定嬰兒的性別正好對分啊!”
秦堯沉凝的接話道:“所以說,那人一定不會只是抓九十八名差不多都要臨產的孕婦,而是會更多!同時,更說明,這件事情,若是隻靠那人一人來做也是不可能的,他身邊一定還有別的幫手!”
“的確!”南宮睿點頭道,“而且,離最近的一個四月的月圓之夜只有三天了,在我們尚且不知道他們究竟已經在暗處抓去了多少個孕婦的狀況之下,我們也必須要儘快的將一邊查出事情真相,一邊防止再有孕婦被抓。文宇!”
南宮睿揚聲將文宇叫進來吩咐道:“你速速去與無嗔說一聲,將我們的猜測告訴他,讓他提前做好心理的準備!還有……”
頓了一下,南宮睿遲疑的面色一閃而過,鄭重的道:“告訴他,若是有可能,讓他回一趟玄門暗中查探一下!”
“你是懷疑那人就出自玄門?”秦堯挑眉。
南宮睿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敢確定,只是覺得應該是跟玄門脫不了關係!若不是玄門門人所爲,總也是與玄門脫不了關係的!讓他回去探查一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秦堯聞言道:“無嗔畢竟是玄門門主最得意的弟子,他若貿然詳詢,怕也未必有什麼結果,還不如由我暗中去探查!”
南宮睿卻搖頭道:“你暗中行事雖然比較方便,但是你別忘記了,玄門針對的便是你等鬼物,你去無疑是自投羅網!這件事情,也不排除有着將你我引起玄門的可能性!”
“我也覺得秦先生不能貿然去玄門!”南宮商也附議道,“玄門雖然退避山林,但是能讓朝堂依舊這麼忌憚防備,定然有着他的本事!秦先生千萬不能小看了玄門!”
秦堯低嘆了一口氣,道:“也罷,若是我自投羅網,倒是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南宮睿點點頭,不否認這時候,任何一個紕漏可能都要成爲負擔。
先讓文宇即刻去傳話之後,南宮睿對秦堯道:“而且,我覺得你在京城的作用顯然要比去玄門更重要一些!三弟雖然現在在府衙做事,但他畢竟只是文書,沒有人報案,他的行動難免會受到掣肘。因此,便需要你暗中每家每戶的查訪,統計一下現如今,究竟有多少人家的孕婦已經被抓走!”
“對!這個眼下來說,應該是最重要的!”南宮商附和道,“而且,看目前的情況來說,孕婦的家人若是被那人施術消去了記憶,那就根本不會有人上府衙來報案,還要勞煩秦先生多多費心了!”
“三公子客氣,這是秦某應該做的!”秦堯說道。
“那三弟就隨時注意衙門那邊的情況,說不定有個萬一,一個普通的人類也會像你一樣並沒有被消除記憶而記得自己家有孕的女子消失,或者是街上的行人看到了前來報案,到時,你務必要將事情壓下來,免得引起京城的動盪不安!”南宮睿又皺眉關照南宮商道。
“好!”南宮商當然知道事情的輕重。
不說人忽然一下子消失會引起多少人的恐慌,就說這件事情只要傳到皇帝的耳中,怕是就要越鬧越大了。
“總之,我們一定要先在即將到來的第一個月圓之夜之前,先確定他們有沒有將人數湊滿,若是沒有,就能從長計議!若是已然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們必然要速戰速決,免除後患!”
“明白!”
男人們顯然已經達成了一致,南宮商轉身準備去府衙蹲守,秦堯也要趕緊的去各家各戶查看情況。
感覺一無是處的苗採瀟急切的問道:“南宮睿,那我呢?我能幫你們什麼?”
“瀟瀟,你只要安全而寸步不離的呆在我身邊,讓我隨時都能看見你就好!”南宮睿眼中閃過一道隱憂道。
他方纔說的邪門之術,玄門禁術上雖然的確有所記載,但那畢竟已經是上千年沒有人嘗試過的一種方法了,他不確定誰還會這樣冒險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是,苗採瀟現如今強大的靈力不但是對鬼物有着極強的吸引力,對想要修道成仙的術士自然更是巨大的誘,惑。
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聲東擊西……
——
一處客棧裡,文宇找到無嗔師兄妹,將南宮睿的意思表達了一遍之後,便給了無嗔一塊普通的腰牌道:“無嗔公子這邊若是有了任何的消息,只需拿着這塊腰牌去靖王府門房通報一聲,便會有下人爲無嗔公子通傳的!世子也說了,我們那邊有任何的進展的話,也會及時通知你們!”
“好!我知道了,即刻就啓程會玄門!”無嗔顯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因此,文宇傳達了這些話之後,沒有任何遲疑的便答應了。
只有小小有些鬱鬱寡歡。
她在靖王府呆過一段時間,自然知道靖王府腰牌的等級劃分。
適才文宇給的腰牌,只不過是一般下人所用,交給外人時,是必須要經過通傳才能進府的,而不是她以前所擁有的內院二等丫鬟的腰牌,進出府只要出示一下,就可自由進出。
而且,這塊腰牌還表示着只能在外院走動,而不能進入二門。
這讓她忍不住有些失望,以致於有些出神,連無嗔叫喚了她好幾聲都沒有聽到,還是無嗔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纔回神的看着無嗔,茫然的問道:“師兄,怎麼了?”
無嗔暗暗喟嘆了一聲道:“小小,你一個人留在京城,我也不放心,我們一起回玄門吧!”
“嗯!好!我要回去叫爹爹好生查查,看看究竟是哪個敗類在敗壞我們玄門的名聲!”小小氣憤的道。
無嗔看了她一眼,顯然是有話想說,但還是忍下了,道:“走吧!別耽擱了時辰!離最近的月圓只有三日!”
“嗯!”
——
利用瞬息之術,無嗔與小小二人也花了大半日的時辰,纔回到玄門,此時,天色已經大暗,玄門弟子們大多數已經結束晚課,準備睡覺了。
才進玄門大門,二人就被一空阻攔下來。
“小師叔,你也回玄門了呀!”小小語氣中透着濃濃的懷疑道。
“什麼叫我也回玄門了!我最近可是在玄門根本就沒有下山過!”一空很是不悅的瞪眼道,“倒是你們,又仗着門主私心,偷偷下山!”
“切,誰說我們是偷偷下山的,我們是經過爹爹同意才進京的,纔不像某些人,爲了野心,不擇手段的差點連同門都要陷害!”小小不喜歡一空與無嗔做對,幾次三番的都想要殺了苗採瀟,因此對一空一直沒有好臉色相對。
而無嗔因爲看到一空在玄門之中,之前的猜疑稍稍隱去一些。
當京城事發的時候,不可否認,他曾懷疑過是不是一空搞鬼。
但因爲知道一空的玄術還未達到可以修道成仙的境界,因此也只是懷疑了一下。
此時,見他閒適的出現在面前,雖然並沒有完全排除對他的懷疑,但至少重點不會放在他身上了。
“哼!誰知道呢!”一空冷哼了一聲,對小小不敢如何,對自己視爲繼承玄門最大的敵人的無嗔,便沒有好臉色的譏諷道,“怎麼,在京城混不下去,也沒法從南宮睿的手中將靈魄奪來,所以就夾着尾巴,灰溜溜的回來了?”
“小師叔你說話能不能不這麼難聽,我們纔不是灰溜溜的回來,我們回來是要查……”小小討厭一空跟無嗔做對,嗆聲道。
“小小!”無嗔及時的叫住小小,不讓她心急之下,說出回來的目的,怕那人若真是玄門中人而有所準備的消除證據,那他們就算是說動了門主介入,也是要一無所獲的了,“別跟小師叔廢話,我們先去找門主吧!”
“對!事不宜遲,我們得趕快找爹爹!”
“你們還是不要白跑一趟了,門主早前就進了密室閉關,說是要三日之後纔會出關,一切事宜,暫且交由無極打理了!”一空幸災樂禍的斜眼看着無嗔道,“無極可是你最好的師兄呢,但是在玄門門主的誘.惑之前,怕是你們就要連好兄弟都做不成了!”
無嗔聞言,面色不由微微一變。
小小見狀,立即對一空呸了一聲道:“小師叔,你能不能別滿腦子的打門主傳承的主意,無極師兄可不像你這麼沒臉沒皮的!師兄,你別被小師叔小人心機給影響了,無極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嗯!”無嗔看不出神情的點了點頭。
他當然不擔心門主傳承的問題,只是擔心採屏的事情。
無極被委以暫時掌管門中庶務的命令,他擔心無極沒空照應到採屏。
更重要的是,師父在最關鍵的時候忽然閉關,那他們就沒法從師父那裡打探到一些什麼了。
“小小,你先回房休息,我去跟無極師兄打聲招呼吧!”無嗔說道。
“師兄,我跟你一起去!”小小卻是擔心無極是不是真的像一空說的那樣,一旦被重視了起來,心理會有所變化。
“呵呵!這是要去打聽情況呢!”一空嘲笑道,“可惜的是,無極城府深着呢,你們想要從他嘴裡套出什麼話來可不容易!”
“切,懶得理你,你個挑撥離間的小人!”小小仗着是門主之女,見一空三番兩次挑釁無嗔,立即不給面子的直接開罵他小人了。
一空氣的瞪眼,無嗔卻拉了一下小小道:“走吧!”
“哼!”小小對一空哼了哼,趕緊跟上無嗔的腳步。
穿過正殿和二殿,無嗔腳下卻忽然轉了一個方向,小小立即奇怪的問道:“師兄,你不是要去找無極師兄嗎?怎麼……”
“小小,我有些放心不下采屏,得先去看看她!”無嗔道,“方纔在小師叔面前,我又不能直白的明說,只能說找無極師兄打個幌子了!”
“哦哦!”小小立即明白過來,繼續跟着道,“師兄是不是懷疑什麼啊?”
無嗔的腳下有片刻的遲疑,但很快便恢復如常道:“我沒有懷疑什麼!只是,無極師兄一旦受師父所託,暫管玄門庶務,必然分身乏術,照應不周全!”
“對哦,有可能會這樣呢!”小小立即釋懷,擔心採屏沒人照應的同時又道,“我說呢,無極師兄的人品性情你是最瞭解的,你應該不會因爲小師叔的故意挑釁而懷疑他的!”
無嗔目光閃爍了一下,沉眸道:“那是自然!”
當然,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在還沒見到採屏眼下的狀況時,什麼都無法下定論。
二人快速的來到後山,那個藏着採屏軀體的山洞裡,甫一靠近,就聽內裡傳出一個警告的聲音喝問道:“什麼人?”
居然是無極的聲音,無嗔詫異了一下,立即表態道:“師兄,是我們!”
話音一落,山洞裡便走出一個人來,正是無嗔託爲照顧採屏的無極。
“無嗔,小小,你們怎麼此時回來了?”無極放鬆了戒備,與他們一起往裡走,一邊問道。
“有些事情原本是要找師父諮詢一下的!”無嗔含糊的說道,“但進山門的時候,便遇上了小師叔,他告訴我們師父已於日前閉關!我們以爲師兄這時候必然睡下了,便直接過來看看採屏!”
在山洞深處的冰棺之中,採屏面色依舊安詳的沉睡着,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嗯!因爲你不在,小師叔的爲人師父又不放心。因此師父閉關前,就暫且讓我打理一下門中瑣碎的事情!平時不敢庶務,倒是不覺得怎麼樣,哪裡知道上手了才知道,師父平時着實繁忙,難怪時常會看不到他的人影!我白日比較忙,因此就只能趁着晚上大家都做完晚課入睡了,才抽空來看看採屏的狀況!”
無極平淡的一番話,已經交代清楚了幾件事情,正直誠懇的態度,倒是讓無嗔不由汗顏:他好像的確受一空影響,有些小人之心了。
“謝謝你!無極師兄!”無嗔發自肺腑的感謝道。
“自家兄弟說謝就見外了!”無極自然不知道無嗔內心有過的波動,拍了拍無嗔的肩膀道,“這次回來,是不是找到將靈魄帶回來的辦法了?”
見問,無嗔慚愧而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苦笑道:“還沒有!反而是京城出了一些狀況,我們回來原本是打算要問一下師父的,但眼下師父閉關,不便打擾,我還真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無極的眼神幾不可見的閃爍了一下,問道:“出什麼事情讓你感覺這樣沉重了?我雖然不能代替師父做太多的主,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出手幫你!”
“謝謝師兄好意,這件事情關係到玄門名譽,以及跟朝堂如履薄冰的關係,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師兄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