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氣走,喬相心中惶惶之餘,不免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南宮棣雲父子的身上,狼狽起身,指着父子二人的臉道:“好!好!靖王爺,靖王世子,本相今日算是看清你們了!以後的路還長着,我們走着瞧!”
“喬兄,你看你這話說的就傷和氣了不是!”南宮棣雲似乎還想要修好,“我們兩家這麼多年的關係,你可不能因爲聽信了讒言而親手給毀了呀!”
“聽信讒言?哼!我看是本相以前便聽信了你們的讒言,才落得如此地步!一個女兒死在你們家,一個女兒又被你們害得身敗名裂!靖王爺,你們父子能指天發誓,這跟你們沒有半點關係嗎?”喬相氣得目眥欲裂的道。
見喬相此時是油鹽不進了,南宮棣雲表示了一下遺憾,道:“喬相心情不好,本王能夠理解!只是,本王還是要請喬相說話三思而後行,有的話一旦說出口,怕是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而有的話也是要講究證據的,若是喬相沒有任何的證據,說出來的話便必然要自己對自己負責!喬相你再如何有能耐,怕也擔負不了吧!”
南宮睿也是眸色一沉道:“喬相爺,我尊重你是雨兒的父親,所以一再忍讓,但是看來你如今年歲大了,是有些犯糊塗了!這糊塗犯在我們身上,或許還因着一兩分的交情而既往不咎,但若是犯在不該犯的人身上!喬相素來是聰明人,必然知道後果會如何!而且……“
南宮睿頓了頓,莫測高深又不留情面的道:“令千金的事情,你若是硬要往我們靖王府身上栽,那隻能再次證明你老糊塗了!”
“南宮睿,你居然如此藐視尊長,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嗎?”喬相被南宮睿一連說了兩遍老糊塗,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兩眼犯花。
“喬相,人貴自尊而他人敬之!你今日御前一狀,卻是將睿兒與你的翁婿關係徹底斷了,此時還要求睿兒尊敬你這個長者,你自己倒是有臉說,本王卻沒臉聽呢!”南宮棣雲冷嘲道。
一直被南宮睿牽着手的苗採瀟聽着不由暗暗咋舌,道:“南宮睿,我總算知道你的毒舌遺傳自誰了?原來是你這個看着嚴肅着一張臉,看起來不善言辭的老爹!而且,我以前一直覺得他偏心南宮騫那個渣男,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很護短的,也挺關心你的!”
南宮睿挑了挑眉頭,不置可否。
對於南宮棣雲的爲人,他想,他只不過是不讓靖王府被別人踩在腳下而已。
對他是不是護短,還真是不好說償。
喬相一人面對南宮棣雲與南宮睿父子二人,當真有種雙拳難敵四手的感覺,而且,他也是第一次領教南宮棣雲不給面子時的言辭犀利,再加上南宮睿本就冷漠的冷眼冷情,只將他氣得臉一陣白一陣青。
若不是總管太監及時上前勸阻,當真是不保證他不會衝上來跟南宮棣雲撕扯。
但總管太監是什麼人,那是跟在皇帝身邊的老油子了,最是會察言觀色。
皇帝被喬相的不擇言辭氣到拂袖而去,卻使了眼色讓他留下,便是要他看着着兩家人,不要再爭吵起來。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要聽聽他們不當着皇帝的面會口沒遮攔的說些什麼,這可比他們翻臉更重要。
此時時機一到,他自然便做了和事老,趕緊勸離了喬相,半拖着將人帶走。
出了宣政殿,南宮棣雲便小聲的問道:“睿兒,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南宮睿眉一挑,反問道:“父王覺得呢?”
南宮棣雲側頭看了看他道:“想必是有人不願意南宮與喬家繼續聯姻,鞏固勢力吧!”
“父王英明!只可惜,喬相當真是老糊塗了!”南宮睿面色敬重的對南宮棣雲拱了拱手,表示佩服。
“他是不是真的老糊塗,爲父不敢斷言!不過,由此也可看出,前朝與後宮即將要風起雲涌了!睿兒,你身爲太子好友,又甚得皇上看重,再加上我們靖王府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你雖是外臣,但是風浪席捲你的可能性可不小啊!你可做好準備了?”南宮棣雲語含玄機的道。
“父王提點,孩兒謹記在心!”
“嗯!你爲人處世本就穩妥,父王倒是不擔心你!只是太子愛玩,能力又有限,你從旁協助的時候,一定要提點着點,別讓他愚昧行事,拖累了你,也拖累靖王府!”
“孩兒明白!”
“還有,如今朝中風起雲涌,暗浪滔天,你一人在朝中行事,我擔心你可能力有不逮,爲父想讓商兒也步入朝堂,對你也有一番助力,你意下如何?”南宮棣雲狀似不經意的說着,眼角的餘光卻查看着南宮睿的面色變化。
“父王這是不相信孩兒的能力?”南宮睿挑眉,沒有露出任何不快,只似笑非笑的側目看着南宮棣雲。
而才覺得南宮棣雲護短,還有點作爲父親的責任,還爲南宮棣雲點了個讚的苗採瀟,一聽這老傢伙居然要把南宮商也弄進朝堂。
就像現代的那些大老闆等私生子長大了,也要安插進公司一樣的行爲,頓時又改觀,並義憤填膺的道:“南宮睿,你家這老爹怎麼這樣啊?敢情他剛纔幫你護短,原來是爲把南宮商安排進朝堂跟你爭鬥的鋪墊啊!真是氣死人了,虧我才覺得他還能勉強算個合格的父親,沒想到私心這麼重!這偏心偏得有的點離譜了吧!
南宮睿,你聽我的,一定不能答應!你一旦答應了,這老傢伙就一定會讓南宮商將你取而代之的!肯定會!”
南宮睿沒回應她的生氣,只捏了捏她的手,安撫了她一下,等着南宮棣雲的解釋。
南宮棣雲想了想道:“你的能力,爲父從來便不曾置喙過,也從未有過不信任之態!而爲父之前,也從未有過將商兒捲進朝堂的想法!只是,今日一事,讓爲父忽然意識道,嫡庶相爭的戰鬥怕是已經要從暗處挑到明處了!你一人在朝堂上週.旋,爲父擔心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南宮棣雲這一番話說的天衣無縫,而且時機也借的恰到好處。
只不過,南宮睿若是就此認輸,任他將南宮商倒入朝堂的話,也就只能說明他自己無能了。
“父王覺得此事可行麼?”南宮睿不做反對,只莫測高深的笑着道,“在有人有心將靖王府與喬家挑撥了關係之後?”
南宮棣雲頓了頓,道:“正是我們與喬家撕破臉,損了關係,爲父纔想到了這一招,免得你到時背腹受敵,多一個兄弟幫忙自然更好!”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是父王打小便教導我們兄弟三人的!只是,高堂上坐着的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父王若是要跟他撕破臉,毀了當初的約定,父王覺得,後果會如何?”南宮睿依舊不驕不躁的說道。
“爲父會試着說服那位!”
“父王若是有此把握,那不妨試試。孩兒與商弟關係本就不錯,若是我們兄弟二人聯手,必然能在朝堂之上更加的爲靖王府爭光!但孩兒還是要奉勸父王一句,那位喜怒無常,性情變化莫測,父王若是惹怒了他,得不償失的話,於我們靖王府可只有害而無一利!更別說,我們靖王府本就功高蓋主,讓人忌憚了!”
南宮睿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但每一句話卻都是深深的往靖王的心中鑽去。
對於南宮睿明着沒有拒絕,暗裡字字咄咄的言辭,南宮棣雲倒是並沒有生氣,而是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來,睿兒對那位的心思拿捏的十分準確啊!不愧是爲父最看重兒子!放心吧,爲父比你更瞭解他的心思,這件事情,爲父只是一時衝動說着玩玩的而已。這麼非常的時期之下,爲父怎麼可能送上把柄被人蔘奏呢!”
“父王英明!”南宮睿垂眸道,心中卻冷哼一聲:試探的成分雖然居多,但是卻是早有此想法,纔會有試探的行爲,但他既然就此揭過,他自然不會不依不饒,恭維一聲也算是了事了。
在半路上分了手,苗採瀟終於忍不住大叫道:“南宮睿,你這個渣爹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既然你都說了他是渣爹,你還這樣生氣做什麼,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南宮睿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道,“你看,我都沒生氣!”
“你真沒生氣嗎?”苗採瀟擡眼心疼的看着他的眼睛,“可我看到你眼睛裡根本沒有一點笑意,分明因爲你那個渣爹很心疼的樣子!”
“早就不心疼了!”南宮睿挑眉道,“只是哀莫大於心死,一時不能改變多年的習慣而已!”
“真的?”
“真的!”
“南宮睿,你放心,你對我這麼好,我一定不會背叛你,也不會讓你心痛到哀莫大於心死的!”苗採瀟忽然一把抱住他,還安撫的拍拍他的後背,“以後你的身邊有我,一定會快樂每一天的!”
“好!”他任她抱着,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
經歷過真正的命懸一線,生死難料之後,苗採瀟明顯的沉穩了許多。
而南宮睿也因爲差點失去她的恐懼,在回京城之前,一刻都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就連最後一日的狩獵,他也不離不棄的帶着她。
最後一日的累計大比拼之下,靖王府以不高不低,並不引人注目,又似乎在他人意料之中得了第五名的狩獵名次而告終。
晚上皇帝設宴,衆人歡歌笑語,歡鬧到半夜才歇,算是完美的結束了這一趟秋狩之行。
第二日,便整裝回京城。
才跨進靖王府大門,南宮睿便感受到一股不一樣的氣流波動襲來。
他眉頭一皺,冷笑一聲,一手牽着茫然不知所以的苗採瀟不放,一手手指輕彈,一張符咒便迅疾的飛了出去。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裡,傳來一聲哀嚎,隨即,一道白煙散去,威脅感也瞬間散去。
“看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你家裡的鬼物們都做足了準備,蠢蠢欲動了!”秦堯雙手環胸,幸災樂禍的看着,“我看着靖王府不是王府,要便鬼窟了!”
“秦堯,你這麼幸災樂禍真的好嗎?”苗採瀟忍不住踩了秦堯一腳。
“挺好的呀!我就喜歡看南宮世子的笑話!”秦堯齜牙咧嘴,陰陽怪氣的笑道。
都將喜歡的女子拱手讓給他了,還不准他落井下石,說說風涼話嗎?
“小心南宮睿收了你!”苗採瀟瞪目。
“我還有利用價值,你家世子爺暫時還不捨得收我呢!”秦堯十分心酸的道。
南宮睿此時涼涼的拋了個眼神給他,傳音道:“你看來是想要先脫層皮啊!”
“呵呵!不敢!不敢!”秦堯立即妥協,又有些不服氣的道,“但你也不能將氣撒在我身上不是,這些鬼物可不是我招來的,你可不能遷怒於我啊!”
“無嗔呢?”南宮睿淡然問道。
“他好像帶着他家小師妹隨着南宮商去了!”秦堯回道。
“那你還在這裡乾等着做什麼?”南宮睿挑眉看他。
秦堯無辜的摸摸鼻子道:“那倆師兄妹都是能夠看得到我的,你讓我去偷聽,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
“就是明目張膽又如何?”南宮睿道。
秦堯立即側目,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好!你最牛!”
——
一路回到疏默軒,南宮睿順手解決了不下二十餘隻的小鬼,只看得苗採瀟頭皮發麻,毛骨悚人。
“南宮睿,你家是不是真要變鬼窟啦!怎麼這麼多鬼啊?還有,你老媽不是會玄術麼?她怎麼也不管啊?”苗採瀟首先就想到王妃那神奇的本領。
連南宮睿對她的中毒都束手無策,可王妃卻能將她身體裡的毒解了一大半,可見本事要比南宮睿還要高。
這就讓她納悶了,她怎麼會對滿府亂竄的鬼物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南宮睿不作回答,只牽了她的手進了疏默軒,並順手佈下結界,叮囑道:“在外面的那些鬼物們沒有清除乾淨的情況下,你就委屈一些,待在院子裡不要隨意外出!”
“好!”雖然有夠無聊的,但是苗採瀟卻乖巧的應了一聲,道,“我會乖乖的在院子裡修習玄術,再不會給你惹禍的!”
提到玄術,南宮睿心裡卻是略微有些難受。
當初,他的確是爲她好,希望她能學一些玄術傍身,卻哪裡想到她身爲靈魄,雖然靈力充沛,卻有侷限,連最基本的入門最後一招都沒法突破。
但看到她此時如此乖巧上進的模樣,他又不忍心潑她冷水,告訴她真話,便笑着撫了撫她微微凌亂的髮絲道:“好!不過不用勉強,你身子還未完全恢復,累了就休息!”
“嗯!好!”她再度乖巧的應着,卻不知心中已經倔強的有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她的性子看起來十分模糊,傻傻的,缺心眼,但那隻不過是她掩飾自己內心脆弱的一種辦法。
從意識到自己是被拋棄的棄子,沒人疼沒人愛之後,她便將自己用樂天傻缺的性情武裝了起來,爲的便是不讓別人看到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連她自己幾乎都被騙了,以爲自己就是一個不求上進,只想抱別人大腿,依附着生活的小米蟲了。
但經歷了這一次的事件之後,她才真正的意識道:雖然自己還是依附了南宮睿而被他所救,但若是她但凡有一些保命的本事,也就不會差點丟了命,更不會差點連累到南宮睿,無嗔,秦堯,甚至是王妃他們。
因此,在她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她便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決心,她再不要做依附於旁人的米蟲,她要學會自己強大,不但有能力自保,還能保護別人。
英雄主義的思想一旦形成,就會日漸膨脹,而她骨子裡又是一根筋到底的性情,就這樣一頭扎進了玄術入門的修習之中。
只要南宮睿不在,她就會沒命似的修習,即使是最後一招,她怎麼樣也突破不了,卻依舊不放棄。
接連三日,終究還是秦堯看不過去了,在看到她修習到最後一招,因爲無法突破瓶頸而還在勉強施爲時,他竄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喝止道:“小鬼,你夠了!”
“老鬼,你幹嘛?快放開我!”苗採瀟卻不領他的情,奮力的想要甩開他的鉗制,“我要抓緊時間修煉,不能總是拖你們的後腿!”
“但你聽過過猶不及嗎?”秦堯既然決定了插手,又怎麼會輕易放手,並順從,“修煉玄術需要的是循序漸進,焦躁不得!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雙目赤紅,脣色慘白,這已經表示你在透用了你能承受的體力!而且,你身子受損的那樣厲害,雖然勉強被救回了一條小命,但是畢竟還未完全恢復,這樣下去,你不是被鬼物們襲擊,而是要死在自己的手裡了!”
“沒你說的那樣嚴重啦!”苗採瀟目光閃爍的叫道,“而且,我自己的身體之間最是清楚,要是吃不消,受不了了,自然會停下休息的!你先放開我,我就剩這最後一招了,必須要學會才行!不然只會一直拖累你們!”
最後一句話無意間說出了她自己的心聲,秦堯一聽,心頭不由沉重的一痛:這小鬼,原來是這樣想的!
還以爲她咋咋呼呼,吵吵鬧鬧,丟三落四的天性迷糊,大大咧咧,卻沒想到她的心思也是如此的細密,只是一直隱藏着並未表露出來而已。
是這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生死攸關才讓她將隱藏的真實性情顯露了出來吧!
不知道爲何,明明他以前一直以爲,乖巧懂事,溫柔端莊的女子纔是他喜歡欣賞的類型,但此時,他卻是那樣的希望她依舊回到那個無憂無慮,做事不經大腦,明明樂善好施,熱心助人,喜歡打抱不平,卻總是好心辦壞事的模糊小鬼。
忽然變得懂事的她,讓他心中痠疼不已。
“小鬼,你聽我說!”他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堅定的按着,然後垂眸看着她倔強的想要表示堅強,卻又沒有信心而閃躲的眼睛,認真的道,“不管是南宮睿,還是我,甚或是無嗔,沒有人覺得你是累贅,沒有人覺得你拖累了我們!因爲,你的開朗,你的不計較,你的歡喜,你的一切,對於懷着沉重的心事的我們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救贖。你覺得拖累了我們,可我們卻覺得跟你在一起,才真正的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開心。”
苗採瀟愣愣的擡眸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誠懇,可心底卻依舊有着不確定,苦笑着道:“秦堯,你別安慰我!雖然我知道你們都不嫌棄我!但是我這麼沒用,已經拖累了你們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自己心裡過不去啊!我真的想要自己強大起來,至少能夠自保,而不是遇到一兩個小鬼都需要你們隨時隨地的保護着我!”
“保護你是我們心甘情願的,所以,你不用有任何的負擔!”秦堯懷着只有自己明白的心意,柔聲勸道,“當然,你有上進心修習玄術,我們都也都很支持。只是,你不能這樣亂來,而應該循序漸進,勞逸結合才能真正的學成!你這樣子,若是南宮睿知道了,他會擔心,更說不定會強行終止你現在的進程,那到時便適得其反了,你說對不對?”
“你要打小報告?”提到南宮睿,苗採瀟激動的情緒略微平緩,但很是鄙視的瞪了秦堯一眼。
無辜的秦堯立即低咳一聲,掃了一眼疏默軒的四周,暗示道:“好像還不用我做這個小人吧!”
苗採瀟順着他的視線也掃了一遍疏默軒四周,立即垮了肩膀:“我怎麼忘記了還有這個!不過,南宮睿會不會早就知道我這幾天沒命的修習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