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表面上聽着是懇求太后放她離開,可實際上卻是提醒太后,知琴已經把這件事情告訴蘇緋色了,太后要對她做什麼事情之前,要先想清楚後果。
綠翹當然知道威脅太后是死路一條,可不威脅太后,她難道就能有活路?
既然橫豎都是死,那她不如爲了肚子裡的孩子賭一把。
綠翹會如此大膽,到在太后的意料之外,太后眼底快速閃過一抹詫異,脣角卻輕勾了起來:“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哀家近來被皇上禁足在萬壽宮,哀家不能出去,別人也不能進來,沒人陪哀家講講話,哀家無聊得很,纔會想請綠翹姑娘過來陪哀家聊聊九千歲和九王妃的事情。”
“聊聊九千歲和九王妃的事情?”聽見這話,綠翹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卻依舊接下:“不知太后想同奴婢聊什麼?”
“哀家見九王妃屢次入祥雲宮,似乎和冰舞公主的關係不錯,而衆所周知哀家和冰舞公主的關係不好,再加上這次冰舞公主在送行宴上的事情,哀家又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哀家想着,等冰舞公主身上的毒解了,務必要想個辦法與冰舞公主修復修復關係,以免再造成轟動兩國的誤會,可哀家又不知道該和冰舞公主聊些什麼,冰舞公主才能開心,便想着問問你,九王妃和冰舞公主平日裡都聊了些什麼?”太后笑得一臉和藹。
若不是深知她的本性,綠翹都險些被騙了過去。
而聽完太后的話,綠翹立刻就明白了此次太后抓她來這裡的目的,是爲了探究蘇緋色和貊冰舞之間的秘密。
一個宋國的王妃,一個齊國的公主,如今齊宋兩國的關係又如此緊張,若是讓太后揪出蘇緋色與貊冰舞之間的話柄,必然會判蘇緋色一個叛國,再將這次的事情全部推到蘇緋色身上。
原來如此......
難怪太后這麼着急,不惜青天白日也要擄人。
想來也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回太后的話,主子談話,我們做下人的哪裡敢多聽,都是在外伺候的。”綠翹想了想,如實答道。
她說的確實是實話,每次蘇緋色和貊冰舞談話的時候,她們都是在屋子外面等蘇緋色出來的,所以蘇緋色和貊冰舞究竟談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綠翹的回答在太后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的話音落,太后不僅沒有生氣,反倒笑了起來:“你倒也誠實,沒有隨便編排些胡話來矇騙哀家。”
蘇緋色和貊冰舞能談什麼事情?
難道還能談刺繡撫琴,風花雪月?
她們談的,自然都是關乎彼此,甚至關乎兩國生死的大事!
就算蘇緋色信任桑梓和綠翹,不避嫌她們,也要考慮到貊冰舞的感受。
貊冰舞連蘇緋色都未必相信了,又何況是蘇緋色身邊的兩個小丫鬟。
所以......無論蘇緋色和貊冰舞究竟談了什麼,綠翹都不可能在旁邊伺候着。
由此可以斷定,綠翹並沒有說謊。
綠翹微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太后會是這反應,還以爲太后是聽說她一直在外面伺候,根本不知道蘇緋色和貊冰舞談了什麼,決定放過她了,心底暗暗鬆了口氣,趕緊開口:“奴婢不敢對太后撒謊。”
“恩,哀家向來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你對哀家如何,哀家自然也會對你如何。”太后說着,脣角的笑意卻越發的深。
綠翹見太后這笑意不太尋常,心底隱隱有些不安,卻也只得安慰自己不要亂想:“那......既然奴婢沒有什麼能幫到太后的地方,奴婢就先回去,不打擾太后了。”
“回去?”太后眼底的詭色一閃,沒有直接回答綠翹的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她的肚子:“哀家看綠翹姑娘從進門就一直捂着肚子,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哀家讓太醫來看看?否則這樣回去,九千歲和九王妃指不定要誤會是哀家對你做了什麼,把你給傷了。”
聽太后這話,綠翹還以爲太后是對玉璇璣和蘇緋色還有所忌憚,怕玉璇璣和蘇緋色以爲她是在萬壽宮受的傷,會給萬壽宮惹來麻煩,趕緊搖頭:“太后放心,奴婢沒事,也沒有哪裡不舒服,九千歲和九王妃是不會誤會您的。”
“哦?”太后挑了挑眉,沒有多說,但那態度分明是要綠翹繼續說下去。
綠翹並不想把懷孕的真相告訴太后,可她心裡更清楚,今日若是不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只怕太后是不會讓她離開的。
離開......
不行,她一定要趕緊離開萬壽宮。
雖然太后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讓人把她抓過來,可她這心底總是無法安穩,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綠翹越想越不安,咬了咬牙,終是開口:“回太后的話,其實奴婢護着肚子,不是因爲肚子不舒服,而是......而是因爲奴婢有喜了。”
不論如何,她只想先離開萬壽宮。
聽到綠翹這話,太后眼底立刻閃過了一抹詫異,但更多的是綠翹看不懂的表情。
只見太后朝芳雅姑姑使了個眼色,芳雅姑姑立刻退下,太后這纔再次開口:“可是李家少爺的孩子?”
“是。”一聽到李熯的名字,綠翹就忍不住嬌羞了起來。
而太后的雙眼微眯,眼角的皺紋好似蜘蛛 的網,美人遲暮,經歷了歲月,經歷了一連串的打擊,她也老了。
太后沒有開口,綠翹也只得忐忑的等着,她剛剛分明看到太后朝芳雅姑姑使了個眼色,她們......想要幹嘛?
雙方沉默了不知道多久,芳雅姑姑終於回來了,手裡還端着一盤做工精巧的小點心,卻沒放到太后跟前桌子上,而是放到了綠翹跟前。
見此,綠翹不禁心底大驚,趕緊開口:“這......”
“這什麼這,以你如今的身份,能得着太后賞賜的糕點是天大的福分,還不趕緊謝恩。”不等綠翹把話說完,芳雅姑姑已經冷聲打斷了。
說罷,她便重新走到太后身旁站好,不再理會綠翹。
這態度......哪裡像是對她有所忌憚,分明像是吃完這一頓便趕緊上路,當個飽死鬼。
綠翹不敢伸手去碰那糕點,而是轉頭朝太后求助到:“太......太后,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哀家是爲了你好,你難道看不出李家少爺並不喜歡你嗎?不管你那日在哀家面前說得多好,兩情相悅,定情荷包,事實就是事實,李家少爺若是喜歡你,又何必寧可投身軍營也要拒絕哀家的賜婚呢?”太后幽幽道,端起芳雅姑姑新倒的茶輕吹了吹:“未婚先孕,乃是女人大恥,你剛剛並沒有矇騙哀家,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心疼你的遭遇,又怎麼捨得讓你受這個苦呢?”
太后的話聽着和藹,卻讓人抑制不住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綠翹只覺得整個人都快坐不住了:“不辛苦,不辛苦,多謝太后娘娘關心,奴婢......奴婢一點都不感到辛苦,而且李熯少爺拒絕您的賜婚,並不是不喜歡奴婢,而是......而是他想做出一切成績後再風風光光的把奴婢娶回去......奴婢的身份卑賤,能得到李熯少爺的寵幸已然是萬幸,不料老天眷顧,又賜了奴婢這個孩子,奴婢感恩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覺得辛苦呢,還請太后手下留情,饒了奴婢,饒了奴婢肚子裡的孩子吧。”
綠翹護着肚子的手緊了幾分,連聲音都帶了哭腔,整個人顫顫發抖,好似一個篩子。
太后見此不禁撲哧一笑:“你那麼害怕幹嘛,哀家又沒在這糕點裡下毒,放心吧,這些糕點你隨意選一塊,哀家都敢吃的。”
這......
雖然綠翹並不完全相信太后的話,但聽她這麼說,明顯鬆了口氣。
轉頭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精美糕點,思索了良久,終是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放到嘴邊。
可就在她把糕點放到嘴邊的同時,她的眉頭也立刻皺了起來,這......
手裡的糕點突然掉落,再看綠翹,小臉已經煞白了,額頭上還佈滿了細細的冷汗,好似受到了什麼驚嚇。
“哈哈哈哈哈,早聽聞九王妃身邊的綠翹姑娘擅長醫術,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太后哈哈大笑,彷彿絲毫沒有因爲綠翹把糕點掉在了地上而感到惱怒。
而綠翹聽見這笑,猛地一踉蹌,就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倒在地上,拼命求饒:“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奴婢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還請太后明示,只是......只是這糕點常人吃了沒事,奴婢卻萬萬不能吃啊!”
太后沒有騙她,這糕點隨便選一塊,太后的確都敢吃,可......可要是孕婦吃了,懷有身孕的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