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曾斌的話,秦楓和姜雨柔皆是笑了起來。
秦楓撫掌而笑,姜雨柔莞爾一笑。
曾斌見兩人笑了,自己也有些憨厚地笑了起來:“首輔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秦楓點了點頭,說道:“曾斌,你說的道理很對。”
他擡起手來,比到了自己頭頂的高度,說道:“有的道理,可以高到天上……”
秦楓復又將手放到地下,說道:“有些道理,則足以貼到地上,但並不代表講天上道理的人就比講地上道理的人高尚,講地上道理的人也不比天上道理的人卑微,因爲道理,就是道理。”
秦楓又沉吟說道:“古語說,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天下秋就是天上的道理,一葉落就是地上的道理,見一葉落的人,知道地上的道理,就可以說出天下秋這樣的大道理。”
秦楓捧住自己的茶杯,如琢磨玉器一般:“同樣,說天下秋這等道理的人,天下秋的最終表現,最終還是在一葉落。道理如此,不因爲高或者低而有高下之別。”
說到這裡,他有些歉意道:“我……我是不是說的有點繞了?”
曾斌搖了搖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他歉意道:“首輔大人,對不住啊,我讀書少,就上過軍部的講武堂,您說的這些道理啊……我,我都不太懂呢!”
姜雨柔在一旁笑着說道:“沒有人是生來就懂道理的,有空多看看書就好了。”
曾斌“哦”了一聲,像是蒙學裡的孩子。
曾斌似是有些好奇,忽然問道:“首輔大人,那你既然也覺得等下去不是辦法,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去做?是要主動出擊嗎?”
秦楓捧起手裡的茶杯,笑着搖了搖頭:“如果我是李幼澤,我會主動出擊,但目標肯定不在湯峪星。”
姜雨柔不解問道:“爲什麼不把目標定在湯峪星?”
姜雨柔既是中土世界的女子儒聖,又一路伴隨秦楓征戰四方,對於軍陣兵法已有了不少自己的見解,她分析道:“進攻湯峪星,其利有三。湯峪星是失地,收復失地,軍心可用,這是其一。湯峪星上還有淪爲奴隸的幾十萬軍民,可以作爲內應,這是其二。湯峪星如今已成爲敵軍進攻白河郡的橋頭堡,我軍如骨鯁在喉,必須拔除,但湯峪星與蠻荒妖域距離較遠,攻佔之後可將原本在山海星的防線前移,這是其三。何樂不爲?”
秦楓笑了笑,依舊捧着茶杯道:“這都是我們看得到的利處,這些是我的優勢,也是仙道聯盟和蠻荒妖域的劣勢,你覺得,他們會看不到嗎?”
秦楓沉聲說道:“你們可能會覺得對方不一定會從聰明到這樣的程度,或者三點不一定都能夠看得出來,所以覺得這會是我們的優勢。可我們面對的肯定不是庸碌無爲之輩,否則的話,也就不會有白河星那場僥倖勝利之前,一連串的敗績了。”
他笑着說道:“之前的白河郡首不正好也是這樣的想法嗎?總把別人當成是傻子,殊不知自己變成了別人眼中的傻子。”
這一下,姜雨柔和曾斌都是對着秦楓投去了困惑不解的眼神。
秦楓既然說了要主動出擊,可又說絕對不會攻打所有人都認爲的要津之地湯峪星,那他究竟想進攻哪裡?
秦楓剛想要開口,忽然門外有侍衛通報道:“古首輔,郡守府外有一位您的同鄉舊識求見。”
秦楓聽到“同鄉舊識”四個字,微微皺眉。
他在萬古仙朝的身份是古月,伏波郡人士,出生地是伏波郡最偏遠的一顆貧瘠星辰。
他這個身份的戶籍上記載着,古月是父母雙亡,在伏波郡也沒有什麼關係好的同鄉,只是文采斐然,才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進入上清學宮之後,也與伏波郡本地幾乎沒有什麼聯繫了。
可以說,這是燕破軍精心爲秦楓準備的人設了。
似是而非,又沒有什麼破爛的社會關係。
但有句話說的好,人怕成名豬怕壯,難保沒有當年那顆貧瘠星辰上的人聽說出了個大人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恬不知恥地就以“同鄉”之名前來抱大腿,拜碼頭,以期得到個一官半職的。
說起來,也真是搞笑。
秦楓頂着“古月”這麼一個虛構的身份,要是能有什麼同鄉舊識,那才真的叫見鬼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門外侍衛自己不想見。
秦楓現在可沒有心情去做貓逗耗子的事情。
畢竟他的身份還不能暴露,萬一真被這個假同鄉,把他的真身份給暴露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些個假同鄉,無非是要錢要官而已,秦楓說着就從衣袋裡掏出十枚黃字錢,遞給那侍衛說道:“你把這十枚黃字錢給我那位同鄉,就說我忙於軍務,就不見他了。”
不曾想到侍衛居然沒有伸手去接那十枚錢幣,而是雙手託着一件東西遞給秦楓說道:“首輔大人,您那位同鄉說了,如果您不願意見他,就請您看一看這件東西。”
秦楓聞言,看向那一隻裝飾精美的錦盒,稍稍打開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合上錦盒,沉聲道:“那的確是我的同鄉舊識,你讓他進來吧,我就在客廳等他。”
侍衛這才領命離去,秦楓側過身來,提了提茶壺,對着姜雨柔笑道:“雨柔,麻煩你再得去沏一壺新茶了。咱們府上來客人了!”
姜雨柔看到秦楓這樣的態度,又聽得他說是“同鄉舊識”,如何還能不清楚裡面的關門過節?
必然是中土故人無疑了。
她直起身來,笑了笑說道:“既然是夫君的故人,那肯定很久很久沒見了,光喝茶怎麼夠。我聽郡守夫人提起過他們府上封存有一些百年陳釀的好酒,一直說要送我們幾壇,我去找她討要幾壇過來給夫君!”
秦楓聽到這話,笑着說道:“不行,還是得要給人家錢的,不然我一想到喝一罈酒就欠人家一頓人情,我喝起酒來都沒有底氣。”
姜雨柔掩口輕笑道:“那我就偏不給了,看你敢不敢喝得醉醺醺地回來。”
曾斌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來了興趣:“咦,首輔大人,今天登門的是您的好朋友嗎?“
秦楓點了點頭,笑道:“是啊,好朋友都不止,應該算是生死之交了!”
曾斌聽到秦楓的話,對這位訪客更加好奇起來。
要知道,他與古月首輔那可是從魔頭虛無一手中活下來的,那可也是過命的交情啊,他都不曾聽古月大人說起自己跟他是生死之交,最多把自己當做自己人一些罷了。
究竟是什麼人才能夠配得上古月首輔的一句“生死之交”啊!
很快,侍衛領着一名黑衣斗篷的青年男子徐徐走進客廳,侍衛告退,那人隔着斗篷風帽看了秦楓身邊的曾斌一眼。
秦楓笑了笑說道:“算是自己人。“
那人這才擡起手來,兩道光華從他手中飛出,驀然將整座客廳封閉了起來、
曾斌只覺得首輔大人果然厲害,身邊的朋友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剛要豎起大拇指,那人已是雙手褪下了風帽,面容竟也起了肉眼可見的變化,原本蠟黃的皮膚漸漸發白,鼻樑也變得高挺了一些,讓人感覺不怒而威。
最可怕的是,那風帽之下的面容,是一張曾斌無數次在夢裡見到都會嚇得驚醒過來的面容。
曾斌只覺得自己說話都不連貫了,他擡起手來,難以置信地指向來人,說話結巴到了有些滑稽。
“虛,虛,虛,虛無一!”
他正要扯着嗓子喊一聲:“保護大人抓刺客啊!”
接下來的一幕,簡直讓曾斌覺得自己三觀都要炸裂了。
首輔古月是虛域攻略的最大功臣,與如今是虛域新域主的虛無一算是不共戴天之仇了吧?
結果兩人居然相視一笑,然後首輔古月大人絲毫不懼,邁步走上前去,一拳頭捶在虛無一的胸口上,笑道:“你小子怎麼來了?”
沒等虛無一回答,秦楓居然揶揄他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萬古仙朝北路百萬大軍的營府,白河郡的郡守府啊!還有,你難道不知道,那個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的李幼澤,跟你相距都不到五百步?”
虛無一淡淡笑着,語氣卻是依舊桀驁不馴:“我一身本事,哪裡去不了?就是神都星皇宮我也去得。至於你說的那什麼李幼澤……”
他語氣之中帶有鄙夷之色:“若不是怕給你添麻煩,我剛纔進來的時候,就順手把他給宰了!”
聽到這話,秦楓不禁大笑了起來:“你還是這副臭脾氣,一點都沒有改!”
兩人相視一笑,旋即哈哈大笑。
故友重逢,便應如是。
只是這麼有紀念意義的畫面,落在一個人眼裡那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站在兩人身前的千夫長一邊用力抽着自己巴掌,一邊喃喃自語道:“你肯定是做噩夢了!你肯定是沒睡醒!首輔大人怎麼可能跟魔頭虛無一是生死之交?!”
他越抽越用勁,最後居然摸着腫起來的嘴巴子,帶着哭腔道:“這怎麼回事啊這是……耳刮子都抽得我腫成這樣了,這噩夢怎麼還醒不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