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家公子哥頓時大驚失色。
文光青色,已註定是上乘之作,他久負詩才盛名,做出青光詩也不止一首了。
可面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叫做“秦楓”的傢伙,居然一出手就是一首青光詩,這還了得?
他朝着法正,橫加斥責道:“法正,你竟敢幫人作弊!”
然而,事實證明,如貴公子這般直接污衊法正爲秦楓作弊,這樣亂噴一氣的行爲已經不屬於壞,而接近於蠢了。
這等於是“碰瓷”法正的文光鏡有貓膩,可是想要在文光鏡上做手腳,談何容易。
要是真能這麼輕易做手腳,那詩文比試的公平性根本就不復存在了。
如果要爲別人作弊,據說就需要提前將一卷自己寫成的更高文光的詩文煉入到特製的文光鏡中……
因爲兩面文光鏡會照出不同的文光,所以極其容易露餡。
可這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說法。
法正與秦楓萍水相逢,怎麼可能事先爲秦楓作弊,又哪裡需要爲秦楓作弊?
下一秒的情況,讓他無異於自打其臉,還是狠狠抽的那種。
秦楓的詩文不僅文光紅轉青,而且青轉藍!
文光青轉藍,哪怕只有一寸文光,也遠超最高的九尺青光。
何況是你慶家貴公子那只有三尺青光的詩文?
用粗鄙一點的話來說,就這水平也需要秦楓作弊,也配?
慶家公子看的是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藍光,這是什麼一個概念?
青光,藍光,紫光是文光最高的三個等級。
青光可稱爲上乘之作,藍光可稱爲大成之作,紫光乃是聖賢之作。
也就是說,秦楓做出了大成之作。
一個還沒有入上清學宮,連學子都算不上的讀書人,居然做出了學宮夫子級別纔有可能做出來的大成之作。
還有比這更叫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嗎?
或者說,既然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讀書人都有本事可以寫出文光青轉藍的大成之作了,還到上清學宮來學什麼學?
就算一心到上清學宮來求學,也沒必要跟尋常讀書人一樣從普通學子做起吧?
慶家公子哥現在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
如果說之前他覺得自己遇到了秦楓算是陰溝裡翻船了的話。
現在慶家公子哥的心態已經徹底變了。
他現在的想法大抵是——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
好在慶家公子哥的心態也沒有徹底崩掉,畢竟臨場八叉成詩,還能寫出三尺青光的詩文,足以證明他的詩才。
即便秋闈入學的事情被做出大成詩的秦楓給攪黃了,來年春闈他必然會成爲學宮最炙手可熱的新人,甚至通過慶家在上清學宮的關係,提前進學宮旁聽都不是問題。
不過是好事多磨罷了。
慶家公子哥也在心內盤算着。
面前這個還沒入學就做出大成詩的傢伙,必然難逃木秀於林的下場,到時候慶家再推波助瀾一番,誰能笑到最後,還真的就不好說。
要知道,上清學宮裡見賢思齊的人畢竟不多,落井下石的人
也着實不少。
慶家副考官也是心內狠狠地盤算着,一定要想盡辦法,用盡手段打壓這個跟慶家不對付的讀書種子。
才入學時風頭一時無兩,進了學宮幾年之後,反而泯然衆人,甚至籍籍無名的讀書種子太多太多了。
不缺他秦楓一個!
可就在接下來的瞬間,慶家的如意算盤,碎了。
因爲秦楓的詩文之上,藍色文光剎那化爲一柄利劍,一劍斬去!
直襲向慶家公子哥。
“有刺客!”
正當慶家公子哥下意識擡手格擋的剎那。
藍色劍光瞬間從他手掌心中一穿而過,沒有見血,手掌皮肉也絲毫無損。
下一秒,慶家公子哥手中詩文,三尺青光瞬間粉碎!
秦楓什麼都沒有做,是這大成之作的文光自行化爲利劍,斬去了慶家公子哥的三尺青光!
如同神蹟一般,叫人面面相覷。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慶家副考官瞬間就驚住了:“在考場之上,竟敢動用刀劍,你真是膽大包天!”
哪裡知道一人不鹹不淡,冷冷說道:“刀劍?哪裡有刀劍?進考場之前的檢查工作,不是慶大人你負責的嗎?難不成,是你的工作失職,導致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慶家副考官一時語塞,騎虎難下,面色尷尬至極。
結果還是和事姥蔡京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慶大人,大家都不是瞎子,都親眼看到是散發出藍光的大成詩作自行激憤,化爲只傷文氣不傷人的光劍,若是您偏要指鹿爲馬,說是秦楓私藏刀劍進入考場,一來難以服衆,二來於大人你的名聲恐怕也會很不好吧!”
法正也沉聲說道:“大成詩文,乃是天地所鍾,妙手偶得,往往會有各式各樣的特殊效果,慶叔牙,你沒見過,你不知道,不代表就沒有!莫要再拿你井底之蛙的做派出來貽笑大方了!”
被法正直呼其名的慶家副考官看向秦楓,冷冷說道:“若非你蓄意爲之,好好的詩文,怎麼可能會變成可以斬掉別人文光的光劍?你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本官今日哪怕鬧到夫子那裡,也要討一個說法!”
秦楓不卑不亢,冷冷說道:“你既要知道,我便告訴你好了!”
他右手兩指併攏如劍,斜指向自己的詩文說道:“正是‘下民易虐,上蒼難欺’,這八個字!”
秦楓看向衆人徐徐說道:“不用我說,你們也明白爲什麼慶家的這位公子哥可以考出滿分的好成績。”
他話鋒一轉說道:“但是,那又如何?欺騙我們,虐待我們這等‘下民’,一點都不困難……”
秦楓伸出手來,指向慶家兩代人,聲音如洪鐘,他厲聲道:“蒼天在上,你們難道也覺得自己能瞞混過去嗎?”
他大聲質問道:“還是說,你們慶家人厲害得把自己都給騙了,覺得你們就是上清學宮的老天?”
秦楓看向慶家公子哥說道:“詩文之所以能引來文光,能合大道,乃是因爲‘詩可言志’,你分明對於比詩一事胸有成竹,卻偏要在詩文之中寫出小媳婦見公婆自擬的扭捏作態……”
他聲如洪鐘,右手雙指併攏如利劍,斜指向慶家公子哥,厲喝:“情不真,
意不切,還想要打動天道,莫不是以爲蒼天無眼嗎?”
句句如雷霆,字字誅心。
慶家公子哥只覺得“嗡”地一聲如雷霆炸響於頭頂,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已無哪怕一寸文光的詩文,喃喃自語,卻無人再能夠聽清。
這顯然是文心崩解,元神開裂的徵兆。
天仙界中人,一旦修煉即是天仙修爲,所以人人皆有元神。
所以讀書人哪怕沒有開始修煉,撰寫的詩文也而引來文光。
這是利處,也是弊處。
若是沒有踏入修煉的修士,如中土世界那般,尋常學子比詩,就算比輸了,大不了難堪一點,下不來臺,撐死了噴上一口血,鬱結難開,大病一場。
但天仙界不同,元神開裂,此生將再無緣修煉,甚至會瘋瘋癲癲,悽慘無比。
只是對於這一點,慶家的考官慶叔牙竟是袖手旁觀,一言不發。
反倒是法正當即喝道:“你也不要覺得此生無望於儒道,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秦楓居然也開口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若幡然悔悟,以你的詩才,以後未必不會沒有收穫。”
至此,慶家公子哥的情緒才終於穩定了下來,他無言,點了點頭。
一場決定進入上清學宮名額的對決,至此才終於落下了帷幕。
片刻之後,上清學宮門前張榜公佈,書寫着秦楓名字的巨幅宣紙自學宮門牆之上拋下,與之前七十多名學子的名字並列在了一起。
第七十場,勝出者爲秦楓。
很多看榜的人皆是竊竊討論,這秦楓是哪裡冒出來的青年俊彥,爲何之前都沒有聽說過。
更加奇怪的是,發榜之時,爲了避免同名同姓也好,爲了光耀家鄉也好,幾乎所有人都會寫上自己出生的星辰,甚至會寫到居住的城市。
就比如秦楓之前一位,明確寫到了“萬古仙朝扶風郡風后星百川城”,後面纔是自己的名字“陳然”。
若非如此,也不需要從學宮的排樓上拋下來長長的巨大宣紙才能寫下。
若是僥倖一場出了兩名入宮學子,那更是寫都寫不下了。
這樣一來,反倒是隻寫着“秦楓”兩個大字的那一張宣紙空曠單調到顯得古怪了。
可這些討論秦楓是何方人士的,都是些不懂行的人。
唯有在紅袖坊擺好酒席等着的一大羣學宮二代們徹底是傻眼了。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爲什麼發榜出的名字會是一個他們聽都沒有的“秦楓”。
要說考常識,慶家有答案!
就算需要加試,也多半是考作詩,慶家那位可是“八叉成詩”的怪物啊!
怎麼就會輸了呢?
“這他媽不合常理啊!”
說出這句話的人,還有一個人。
他站在學宮前面排着隊,在看到發榜的那一刻,手裡端着正往嘴裡塞的蔥花幹拌麪整個一翻,倒扣在了腳面的新布鞋上!
因爲他記得,那個毫無文人風骨的傢伙在登記自己名字的時候,寫的就是——秦楓!
這個呆愣當場,連蔥花面都灑了一腳的傢伙叫——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