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五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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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佟羌羌的心裡有些緊張,雙手交叉着置於兩腿上,有意無意地遮擋在小腹前。

孫勰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收回目光,問:“有四個月嗎?”

“還沒。”佟羌羌搖搖頭,又點點頭:“快了。”

孫勰啜着茶水打量佟羌羌,目露緬懷地感嘆:“真是想不到。我離開那年,你明明纔是這麼大的小不點。”他擡起手臂比劃出一個半人高的高度,“現在,你不僅出落得我差點認不出,而且都是要當媽媽的大姑娘了。”

佟羌羌抿脣笑:“孫叔倒是一點都沒變。”

“沒變嗎?”孫勰摸了摸自己的臉,“老了。歲月不饒人。”

佟羌羌順勢便問:“孫叔這些年都去哪裡了?”

“到處走走。”孫勰一邊滌茶,一邊說:“年輕的時候生活所迫,被逼着打拼,不斷地想往社會高層爬,沒時間也沒有心思好好享受生活。死裡逃生之後,感覺人生的大門霍然敞開,明白了很多以前怎麼都想不通的道理。所以趁着自己還走得動,把沒去過的地方都走一遍。”

玉書煨裡的水煮開了,煙霧嫋嫋。孫勰把佟羌羌的茶杯收走,倒掉方纔的茶,重新溫了一杯,放回到佟羌羌面前:“涼了。喝這杯吧。玫瑰花茶。我問過了,適合孕婦。”

“謝謝孫叔。”佟羌羌雙手捧起茶杯,聞着茶香問:“聽起來孫叔去了好多地方。”

孫勰笑了笑:“還行。中國走了一遍。周邊國家走了一遍。再去了歐洲和澳洲。南極企鵝和北極熊都打了招呼,極光也有幸見過。”

見她有興趣,孫勰便挑了些有意思的跟佟羌羌分享,展開了他的旅遊見聞。佟羌羌全程兩眼放光,多數時候在聆聽,時不時好奇地發問,孫勰十分耐性地一一告知。

聊到後來差不多了,孫勰轉口問佟羌羌:“你呢?你這些年過得怎樣?”

佟羌羌眼簾一垂,盯着茶杯裡舒展的花瓣,語調緩緩道:“挺好的。鍾爺爺挺疼我的。我也很感激他們。收養我,給我一個棲身之所。”

這個說的是實話。給她吃給她住給她穿還供她上學,並未虧待她,使得她度過安穩舒適的十多年,確實已經很不錯了。

孫勰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不辨情緒地說:“我不曾料想,你會從鍾家的養女變成文昊的媳婦兒。”

“和文昊結婚前,我的戶口關係確實是鍾家的養女。”佟羌羌嘴角淺淺噙笑。

童養媳是舊社會傳下來的陋習和說法,在現代社會是違法的。所以很多所謂童養媳,都是以養女的方式收養在家裡的,鍾家也是如此。在法律關係上,她和鍾文昊一直是兄妹,兩人登記結婚後才更改的親屬關係。

佟羌羌用輕軟地口吻大概簡單講述:“你離開之後的那兩年期間,鍾家又出了不少事情,不是很太平。鍾爺爺特意去香港請了大師。我就變成鍾家的福星了。”

孫勰聞言插了句話:“從那場大火開始,可能就是預警吧。輪迴天理,因果循環。”

佟羌羌略微一愣,猜測他或許已經聽鍾遠山回憶過那些舊事。纔有如此感慨。她接着自己的話,自嘲地打趣:“不過大概我能帶給鍾家的福順已經用光了。反而現在家裡因爲我一團亂。”

孫勰沉吟片刻,問:“文昊也並非壞孩子。你鍾爺爺分明說,你們倆之前的感情挺好的。”

這話顯然有試探的意味。

其實來之前佟羌羌打過心理準備。孫勰約她出來,肯定不是單純的敘舊那麼簡單。果然還是不可避免地開始和她聊重點了。

即便孫勰和鍾家的人有所區別,可佟羌羌很清楚,他現在的立場在鍾遠山。有些事情如果孫勰知道了,等於鍾遠山知道。

她至今都沒有打算要向不知情之人坦白鍾文昊其實很討厭她並且常年在外面養小三。她也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可能是不忍心徹底撕破鍾遠山對鍾文昊的期待,讓他老人家晚年不安生吧。

然而同時,面對孫勰,佟羌羌也不樂意撒謊。心思流轉間,她便長久沒吭聲。

孫勰深深看着佟羌羌,精明地又問:“就算這個孩子的血緣沒有出問題,你和文昊是不是也不一定能繼續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

佟羌羌感覺他的目光裡滿是洞察,眼皮跳了跳,搖頭:“我不知道。”

孫勰不繼續深究,又開始烹茶,緩了須臾,再問:“你現在和韓烈住在一起?”

他的口吻狀似聊家常般隨意,佟羌羌卻時刻不敢鬆弛神經,生怕不經意間說錯話,斟酌兩秒回答道:“是,我暫時沒地方可去,寄住在小叔家。”

“你鍾爺爺不是把你安排在如臻家?”

“如臻姐嫌我麻煩。家裡兩個孕婦,姐夫也確實有點照顧不過來。”前一句是韓烈給她的理由,後一句是她自己補充的。

孫勰瞥一眼佟羌羌:“這個孩子怎麼弄的都還沒搞清楚,韓烈說認,你就跟着他走,是打算將錯就錯以子爲脅往後跟着他過日子?”

佟羌羌聞言微驚,有那麼一刻感覺他是鍾遠山附體,才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

孫勰鉗着鑷子邊分茶,繼續道:“你鍾爺爺喜歡你是一回事,但你終歸是個外人。韓烈是他失而復得的幺子,愧疚滿滿更珍惜非常,你覺得他會放縱韓烈一時賭氣任意妄爲?”

加上鍾如臻,他已是第二個對她警鐘提醒的人了,佟羌羌的表情僵硬,手指不自覺蜷起。澀着嗓音反問:“孫叔今天是鍾爺爺派來的說客嗎?”

孫勰目光明朗地笑回他原本的神色:“不是。我只代表我自己。”

他雖否認,佟羌羌依舊因爲他方纔的話而輕鬆不下來,沉了沉氣,說:“我沒打算將錯就錯,更未生過以子爲脅的念頭。你提的問題我不是沒認真考慮過。但你也說,有些事情還沒搞清楚。我和小……我和韓烈之間,就這個孩子,接下來該如何處理關係,我們會商討出解決辦法的。”

孫勰的眸子裡蘊着股不明意味:“羌羌,你和韓烈——”

“我和他是清白的!”佟羌羌的情緒忍不住激動,沒等孫勰問完就反駁。

是不是所有人都非得聽到她親口澄清出這一句纔會罷休?是不是所有人都認定是她扒着韓烈要他負責?是不是所有人都認爲,韓烈是被逼無奈才認下她肚子的孩子,認爲韓烈現在收留她只是出於憐憫?

佟羌羌撫了撫肚子。

勿怪他們如此認爲,連她自己都是這麼想的……正如鍾如臻指出的,就算韓烈要負責,他也只需對這個陰差陽錯的孩子負責。她呢?她和韓烈本該毫無交集的兩條平行線……

她清楚。她明白。

她只是按照韓烈說的相信他。

她只是還沒來得及和韓烈面對面認認真真地聊這件事!

***

從茶館和孫勰道別後,佟羌羌並未立刻回公寓,而是嘗試性地又去了趟安景宏的家。按了半天的門鈴,仍舊毫無迴應。她便主動打了個電話給麥修澤。

麥修澤很久才接電話,壓低聲音道:“我現在是在談一個分分鐘幾百萬的生意,你有什麼事情趕緊在兩分鐘之內說完。”

佟羌羌依照他的要求快速問:“安鹿還沒有消息嗎?”

“小侄媳,我還沒問你,你和你那個師兄是不是鬧翻了?他知道我認識你,壓根就不搭理我。我沒辦法從他那裡瞭解情況,他也根本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

“你見到過我師兄?你在哪見到他的?”

“你該不會想親自去找他吧?那我不可能告訴你的。他現在每天都去見的人都是地痞流氓小混混。”

佟羌羌臉色微變:“我那天在cblue碰到他時,有聽到他對着打他的那羣人說什麼‘把妹妹還給我’。他現在又不斷地見地痞流氓小混混,我懷疑安鹿是不是被這些人綁架了。麥總,你——”

麥修澤打算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我從這個方向着手幫你查。”

掛完電話,佟羌羌在路邊攔了出租車。車子開離時,有輛迎面駛來的車與她交錯着開過。佟羌羌望向車窗外,不期然發現駕駛座上開車的人是鍾文昊,而副駕駛座上的人,雖只是一瞥而過,但她也認出來了,分明是朱錦華。

佟羌羌扭過身子,在漸行漸遠的視線裡看見鍾文昊的車駛進她剛離開的天府公寓。

鍾文昊到這裡應該是找侯伶,完全可以理解。可爲什麼連朱錦華都來了?是帶自己的老媽來見自己的第二任老婆?

佟羌羌心底不禁冷嘲陣陣。看來鍾文昊很快會來找她辦理離婚手續。

***

回到公寓小區路過管理處,佟羌羌發現讓阿花送過來的那隻狗崽子被用繩子繫住一條腿綁在門口,模樣比昨天還要悽慘,窩在地上奄奄一息。

佟羌羌生氣地質問管理處的大媽:“你們怎麼能虐待小動物?”

大媽解釋:“這隻狗之前就已經有人送來一次,可是沒人認領。我們已經通知讓流浪狗救助站的人來取了。是怕它再亂跑,所以暫時先這麼綁住它。”

佟羌羌擰眉,沒說話。

狗崽子約莫是認出她人來,歪歪扭扭地從地上爬起來,朝她低低地哀鳴。如果是流浪狗救助站,那也算是個好去處。如斯想着,佟羌羌狠下心離開。幾步後轉身,看到它尚呆呆地盯着她,一棕一藍的兩隻眸子像是馬上要滲出水來。

佟羌羌滯住身形,撫了撫小腹,最終走回狗崽子面前。

阿花接到佟羌羌的電話還以爲有什麼急事,匆匆忙忙跑來管理處,便見佟羌羌竟用籃子拎着昨天的那隻狗崽子,大驚失色:“佟小姐,你怎麼——”

佟羌羌把籃子遞給阿花:“走,得麻煩你現在陪我去趟寵物醫院。”

寵物醫院的工作人員用乾洗粉把狗崽子弄乾淨後,總算呈現出它的本來面目。白灰間或的毛,頂部一戳深色,尾巴像毛刷一樣,耳朵狀似三角。、

是隻哈士奇。

醫生告訴佟羌羌,這隻狗之前應該有過主人,身上很乾淨,不過體質不太好,纔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至於它的兩隻眼睛之所以不同色,是因爲虹膜異色症,並無大礙,反而稀罕。

一通檢查之後,確認了它的健康,佟羌羌鄭重告訴阿花,“好啦,我決定收養它了。”

阿花再次大驚失色:“佟小姐,不可以的。我不是告訴過你孕婦——”

“我昨晚上查過資料了,只要稍加註意,養狗是沒關係的。”佟羌羌轉頭就問醫生的意見。

“確實,懷孕和養寵物其實並不衝突,只要掌握科學的方式,完全可以避免風險。以後你們定期帶它來我這裡打疫苗。平時多注意它的衛生。經常洗澡,孕婦自己再做些防護措施,還有其他一些具體事項,我可以幫忙寫給你們。”

儘管如此,阿花仍舊十分憂悒。可佟羌羌已然下定決心不動搖,順便就買了一大堆的養狗所需物品。

兩人帶着新成員回家,打開門,卻見廚房裡晃動着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從冰箱裡拿水喝。

佟羌羌壓抑住驚喜:“小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韓烈脫了西裝外套,穿着淺藍色斜紋襯衣,袖子卷至小臂處,拎着水壺給自己倒冰水喝。一扭頭看到阿花懷裡抱着只狗崽子,驀地怔住。

佟羌羌頓時緊張又尷尬。

這裡是韓烈的住處,她問也沒問過他的意見就擅自帶動物回來,自然是理虧。原本還琢磨着他出門在外,她有充足的時間緩衝,想想如何說服他,結果他好巧不巧在這個時間回來,她有些亂了陣腳。

足足五秒的時間,韓烈瞅着狗崽子,她瞅着韓烈,誰也沒說話。而佟羌羌的腦袋在這五秒內也是空白一片,眼睜睜看着韓烈的視線從狗崽子身上挪到她的臉上,似在等她的解釋。

佟羌羌選擇乾脆利落的實話實說:“我想養它。”

韓烈極輕地蹙了蹙眉:“哪來的?”

“撿的。”回答完佟羌羌立刻補充。“剛去寵物醫院回來。它很健康很乾淨也很乖,生活習慣更是受過訓練,會自己上廁所。保證不亂跑不亂叫。”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聽狗崽子不給面子地衝着韓烈吠了兩聲,啪啪打她的臉。

佟羌羌:“……”

韓烈:“……”

佟羌羌輕輕敲敲它的腦袋:“五花肉,安靜!”

“你叫它什麼?”韓烈深深折起眉頭。

佟羌羌糯糯地回答:“五花肉……”

韓烈的眸光一瞬間變得又深又複雜,神色間更是有種形容不出的古怪。

佟羌羌極其窘迫地咕噥:“或許……大概……好像……這個名字確實有點怪怪的……”

其實也就是剛剛的一瞬間,她的腦海裡突然蹦出這三個字,於是順溜就喊出口。喊出口後,還真覺得這名字挺可愛的。

韓烈在這時走了過來。五花肉好像被韓烈的氣場嚇到了,縮到阿花的懷裡嗚咽,佟羌羌聽着有些心疼,又見韓烈盯着五花肉的表情略微不善,心底感覺情況不妙。

眼瞅着韓烈在阿花面前停住,對五花肉伸出手,佟羌羌正準備阻止他的欲加迫害,韓烈卻只是摸了摸五花肉的腦袋。五花肉立馬發出舒服的咕嚕聲,主動地歪腦袋蹭韓烈的手心,友善地晃動尾巴。

佟羌羌有種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兒子一秒鐘被外人拐走的錯覺。這熟絡得也忒快了吧?

韓烈眯眼注視着五花肉,眉宇間一片舒緩:“那就養着吧。”

佟羌羌眨巴眨巴眼睛,確認沒有聽錯,當即喜上眉梢:“謝謝小叔!”

***

礙於孕婦的身份,佟羌羌被叮囑不能與五花肉過分親熱。

阿花也沒有過經驗,所以張羅五花肉的物品時很是手忙腳亂。

最終還是韓烈在客廳的一角給五花肉安了家,安置好它的專用便盆和牀墊,給它裝好狗糧和水。甚至好像還有點嫌棄她買回來的狗糧。給了阿花一張採購清單,寫着一些狗糧和狗零食的品牌。

佟羌羌看得一愣一愣的:“怎麼你好像什麼都懂?”

韓烈斜睨佟羌羌,濃眉挑了一下:“因爲我是男人。”

“……”佟羌羌噎了噎,重新問一次:“你以前是不是養過狗啊?”

韓烈把新打出來的一張清單貼到佟羌羌的額頭上:“這是孕婦養寵物的注意事項。”

佟羌羌把紙從額上揪下來,韓烈正頗爲疲倦地揉捏着頸部往他的臥室走,用他的背影和她道晚安:“早點休息吧。”

黑色的靜音木門緩緩關上,阻隔開他倆的空間。

佟羌羌偏頭瞥了眼五花肉,攥緊手上的紙,乖乖地也回了自己的房間——算了,明天再找機會和他談談他們之間的事吧……

***

韓烈回來了,阿花晚上就不在這裡住了,只白天的時候過來。

隔天早上,佟羌羌又起得有點晚。懷孕了之後的嗜睡。導致她已無法保持從前良好的早起習慣。

韓烈的臥室木門緊閉,佟羌羌以爲他還在睡,吃早飯的時候才聽阿花說,她在樓下碰到韓烈出門去上班。

佟羌羌瞭然地點點頭,心底略微有些落寞。

做孕婦保健操期間,卻是突然接到韓烈的電話,說是有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家裡,讓她幫忙送去公司。佟羌羌去到他的臥室拿了文件,立馬打車奔去公司。

衆人皆在會議室開會,佟羌羌站在玻璃窗外衝韓烈晃了晃手,韓烈瞥過來一眼,少頃,maggie從裡頭開門出來:“佟小姐。麻煩你了,給我吧。”

“噢……”佟羌羌把文件交到maggie手中,眼睛不自覺又透過玻璃窗朝裡頭瞄,看到maggie走到韓烈身邊把文件給韓烈,韓烈貌似說了句謝謝,然後打開文件翻閱,繼續一副認真開會的嚴肅表情,沒有再看出來過。

佟羌羌卻是沒有馬上回去,坐到她原先的工位上,開電腦改論文。

石筱又湊過來找她搭話,“姐,你和韓總是住一塊的吧?否則你怎麼就能及時幫他送文件過來?你們是真的同居啊?你原來的老公姓鍾對吧?你真的不僅結過婚還馬上要離婚啦?難道韓總是你的外遇,你是爲了他纔要離婚的?那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你前夫的還是韓總的?應該是韓總的吧?如果是你前夫的韓總怎麼會——”

“石筱。”佟羌羌打算她的喋喋不休,隱忍着壓下怒氣,“對不起。那天晚上你可能沒聽清楚,我再重新拜託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不管你不小心的得知了些什麼,麻煩你尊重一下我的感受,請不要來追問我,更請你當作沒聽到。”

“姐……我只是好奇,半知不解地吊在那兒我難受。而且我保證,我絕對沒有把聽到的關於你的事情告訴其他人。我這人偏偏是個話嘮,有話還不能說,你都不曉得我快憋壞了。”

不是隻有男人才受不了女人的撒嬌,佟羌羌身爲女人,見到石筱漂亮的臉蛋上溢滿委屈。她也無法再衝她發脾氣了。而且佟羌羌突然意識到,她最近的脾氣確實變得不太好。仔細數一數吧,對侯伶、石筱、麥修澤還有孫勰,全都甩過臉色。

呃……想起來了,她最近在學習阿花給她買的孕婦寶典,好像裡面確實提到過,懷孕的女人情緒容易變得不穩定,喜怒無常易爆易燥來着……好吧,找到原因了。

石筱示好地把她的零食盒雙手捧到佟羌羌面前:“姐,我不多嘴問了。你吃點東西消消氣。”

見狀,佟羌羌緩了緩表情,眼珠子在她的零食盒裡掃了一圈,發現山楂片的瞬間,她的嘴裡當即溢出口水,毫不猶豫地挑出來吃。

沒一會兒,他們開完會,羅貫而出。韓烈和麥修澤兩人留到最後,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出來。佟羌羌立馬從工位上起身——時間差不多該吃午飯,她打算藉機和韓烈好好說個話。

不料,剛邁出步子,小腹處忽然一陣疼。佟羌羌扶住桌子,本能地彎腰捂住肚子。

“欸?姐,你咋回事兒?”石筱率先發現佟羌羌出狀況,問話聲引起了韓烈和麥修澤的注意。

韓烈擰起眉頭邁開大步走過來,扶住佟羌羌:“你怎麼了?”

佟羌羌攥緊韓烈的手臂:“我、我、我肚子疼。”

跟在韓烈身後的麥修澤掃見佟羌羌桌面上拆過的山楂片包裝袋,詫異地指着問:“這該不會是你吃的吧?”

佟羌羌懵懂地點點頭。

“你瘋了?孕婦吃山楂會流產的!”

佟羌羌的臉色唰地白下來。

韓烈的表情也是驟然一變。一把打橫抱起佟羌羌,叫上麥修澤:“開車去醫院!”

***

兩個小時後,佟羌羌坐在病牀上,餘悸未定地低垂腦袋,深刻反省自己的粗心大意,自責得難以附加。幸虧,幸虧疼了一會兒就不疼了,醫生檢查的結果也說吃得不多,而且由於個人體質的緣故,所以胎兒未受影響,一切安好。

麥修澤坐在牀邊的椅子裡,兩條腿交疊着,脣角噙着斜斜的弧度。看佟羌羌的笑話,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動嘴皮子繼續嘲笑:“我真是服了你,連我這個大男人都知道山楂是孕婦的忌口,你都懷孕快四個月了,還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

佟羌羌心裡頭已夠難受的了,禁不住擡頭瞪麥修澤一眼。

麥修澤嘖嘴:“你這什麼目光?我是想讓你記得教訓,好好長記性。愛吃酸也犯不着吃到這份上,見着什麼都往嘴裡塞,你是豬嗎?”

佟羌羌氣得臉色青紅:“你又不是我孩子的爹!費這麼口舌做什麼!”

“乾爹也是爹。”麥修澤把雙臂閒恣地攤在椅背上,安撫佟羌羌,“別惱別惱,傷到我乾兒子怎麼辦?”

佟羌羌幽幽嘟囔:“孩子的親孃沒同意……”

麥修澤嘴角戲謔地笑了笑:“他親爹同意就可以了。”

韓烈在這時辦完手續推門進來,佟羌羌立即停止了和麥修澤的爭論,緊張地看着韓烈:“小、小叔。”

韓烈的目光落在佟羌羌身上,倒是深如靜水,沒什麼波動,淡淡道:“走吧,可以回去了。”

“不用住個院觀察一下什麼的嗎?”麥修澤問。

韓烈搖頭:“醫生說沒關係。以後注意忌口就好。”

麥修澤望向佟羌羌,“記住沒有?要忌口忌口忌口。”

他看起來反倒比韓烈還要操心。佟羌羌悄悄翻他一個白眼,再看回韓烈時,韓烈已當先往外走。她的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

原本以爲韓烈也會像麥修澤一樣說她兩句的,她忐忑得要命。然而韓烈不僅一句重話都沒有,還如此鎮定。鎮定得好像……好像他絲毫不關心這個孩子的安危……

不不,不會的。當時在公司他分明還是很緊張的。佟羌羌掌心搭在小腹上,甩掉自己不安的想法。孕婦的焦慮症和容易胡思亂想就是如此體現的嗎?一點細節都要暗戳戳地鑽牛角尖……

半路和麥修澤分道揚鑣,佟羌羌和韓烈回到家。阿花因爲聽說佟羌羌誤吃山楂的事多留了一會兒,本想給佟羌羌好好補補,卻又擔心晚上吃太多積食,所以最後給她做了小花捲、玉米麪粥和豆腐燉蘿蔔海帶湯。飯後還有一顆蘋果等着她。

爲了不麻煩阿花每次煮飯煮兩份,所以韓烈是跟着佟羌羌一起吃孕婦餐。不過,這還是第一次和韓烈兩人獨自一起吃飯。安安靜靜的,誰都不說話。

五花肉鑽到桌底下,想要蹭佟羌羌的腿討肉吃。沒等它靠近,就被韓烈“嘬嘬嘬”的聲音吸引走注意力。韓烈起身去五花肉的零食罐頭取出一塊牛肉,特意在五花肉面前晃了晃,五花肉的小眼睛幾乎剎那放精光,歡快地跳躍,狀似要抱韓烈的腿。

韓烈勾脣笑笑。沒給它,轉身就走。五花肉察覺出韓烈的目的地,撒開腿就往回衝,中途還因爲跑太快險些滑一跤,卻是瞬間扭着身體站穩在自己的食盆前,垂涎三尺地盯着韓烈。

佟羌羌駐着下巴,全程見證五花肉是如何與自己漸行漸遠。虧得她當時還擔心韓烈不願意收留五花肉,結果……

“小叔,你以前肯定養過狗。不是狗也是其他寵物。”她忍不住開腔,又問了一遍上回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韓烈走去廚房,站在水池前認真地洗手,沉默了有一會兒。佟羌羌以爲他會依舊緘默其口時,他轉過身來,倚着流理臺,雙手抱臂面向佟羌羌,不疾不徐地回答:“有一陣子幫別人養過。”

他有興致聊,佟羌羌自然迫不及待地接話:“也是狗嗎?”

韓烈頷首。

“什麼品種?”

“阿拉斯加。”

佟羌羌在腦中搜尋阿拉斯加犬該是什麼模樣後,霎時唔了一聲:“那豈不是和哈士奇很像?”

“是很像。”

“後來呢?”

“死了。”韓烈乾脆利落又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燈光的映照中,他眯起眼睛,似在回憶什麼。

他的回憶,一定是和她毫無交集的事情,而且看他的表情大概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佟羌羌識相地沒有再繼續追問,轉而告訴他安鹿失蹤的事。

“我知道。”韓烈擡了擡下頷,“你不是都讓麥修澤幫忙找人了嗎?”

佟羌羌悻悻地摸摸鼻樑,緊接着說:“我打算明天去找文昊。”

韓烈的眸光輕緩地閃了閃。

佟羌羌解釋:“主動找他儘快把離婚辦下來。總不能鍾爺爺沒點頭,就一直拖着。”

韓烈很簡單地應了個“好。”

佟羌羌對他這種冷淡的態度有種說不出來的失望,“你沒有什麼意見要給我?或者對於我離婚後的生活,沒有什麼想說的?”

韓烈笑了笑:“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去做。”

說完,他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跟拍發傻的小狗似的,“別顧着說話。飯菜要涼了。吃完後碗筷就放着讓明天阿花出來。我還有事情要忙先回房間了。”

“欸?小叔!”

“嗯?”韓烈滯住腳步。

佟羌羌的手心有點冒汗,靜靜凝注他半晌,終只是道:“沒事。晚安。”

“晚安。”韓烈轉回身繼續自己的步伐,脣邊旋開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

佟羌羌一個人坐着繼續吃飯,沒扒兩口,卻是一點都不想吃了。

五花肉心滿意足地窩在它自己的窩裡,舔順身上的毛。

佟羌羌只能遠觀它一會兒,不能親密地摸它。甚覺無趣,便老老實實地回自己的房間改論文。心裡頭擱着事兒,心情十分煩躁,對着電腦屏幕許久,刪刪減減的,晃回神來時,自己打出了一堆語句不通的東西。

佟羌羌長嘆一口氣,抓了抓頭髮,冷不丁抓了一把油膩膩。趕緊到鏡子前一照,才發現有一簇頭髮大概是在餐桌上蹭到了菜。

無奈,她磨磨蹭蹭地進浴室,抓下花灑,躬着背給自己洗頭。抹洗髮水時。泡沫順着太陽穴流到眼睛,痠疼痠疼的,佟羌羌伸手去抓毛巾,卻是不小心打翻了置物架,瓶瓶罐罐全摔地上,乒乒乓乓地一陣動靜。

佟羌羌心中鬱氣更盛,不願意在仔細洗了,潦草地衝掉泡沫,擡起手臂用衣服的袖口擦了擦眼睛。看得見後,揪過毛巾胡亂一包頭髮,就走出浴室,迎面碰上韓烈。

“小、小叔?”

韓烈走到佟羌羌面前站住,朝浴室瞟一眼:“你剛剛怎麼了?鬧那麼大動靜?敲你門也沒回應?”

佟羌羌窘迫地道歉:“我剛剛在洗頭,不小心打翻置物架。水聲蓋住了,沒聽見你敲門。”

韓烈抿了抿脣,沒再苛責。瞥見她的頭髮溼噠噠的,水珠順着髮尾把她肩膀上的衣服都打溼了,他的眉心幾欲打成一個結,“這麼晚了還洗頭?不把頭髮好好擦擦嗎?”

“噢噢噢,我正準備擦。”佟羌羌揉着頭上的毛巾,她的頭髮比毛巾上,搓着上一部分的頭髮,髮尾仍舊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韓烈又看不過眼了,大步走進她的浴室,再出來時手上多了條浴巾,旋即拂開她的手和她手上的毛巾,將寬大的浴巾攤開直接蓋到她的頭上。

佟羌羌的整張臉一下被遮擋在浴巾底下,感受着韓烈的兩隻手掌隔着浴巾在給她擦頭髮。

她怔怔地仰起臉,只看得到韓烈的身形投落下來的影子。

微頓兩三秒,佟羌羌喚他:“小叔。”

“嗯?”韓烈又習慣性地用性感的喉嚨音迴應她。

佟羌羌的掌心輕輕覆在小腹上,“如果、如果今天孩子真的因爲我誤吃山楂而流產了,我和你之間是不是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怎麼這麼問?”

佟羌羌舔舔乾澀的脣,“我就是不明白,你是孩子的爸爸,我是孩子的媽媽。那麼我們呢?”

韓烈手上的動作明顯地滯了一下。

佟羌羌很慶幸此時有浴巾擋住她的臉,使得韓烈看不見她的不安,她纔能有勇氣繼續發問;她更慶幸此時浴巾擋住她的視線,使得她沒能直接面對韓烈的表情和神色。

韓烈沉默了好一會兒。

佟羌羌琢磨着這個問題大概真的難倒了他。

頃刻,她感覺到韓烈將蓋在她臉上的浴巾輕輕往她的後腦勺挪了挪。

她以爲他在繼續給他擦頭髮。可露出她眼睛以下的半張臉後,他再次停了動作。

佟羌羌的心裡正沒底,脣瓣上忽然覆上來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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