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什麼的,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呢?片刻後,揉了揉眼睛緩緩取回彷彿分崩離析似的意識的筱稍微花了點兒時間,這纔想起自己究竟在哪兒。
“筱?總算是睡醒了嗎?”
原本躡手躡腳般推門而入的工作人員順勢打了個招呼。使得她一瞬間不知道到底該表現出怎麼樣的態度而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模樣。萬幸的是工作人員並沒有就這點發難。
這不由得讓筱鬆了口氣。——因爲雖然加入ASTR事務所眨眼間已經一年半了,然而直到現在都沒有接到過什麼重要角色。所以她比起他人來說毫無疑問會更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給,咖啡。”
伸手接過尚有餘溫的咖啡,她理所當然道了謝。沒錯,這裡是事務所的會議室,她是第一個完成手頭工作來到這裡的。不過硬要說起來這也沒什麼可驕傲的——之所以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因爲自己的工作量少得可憐的緣故。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就會敷衍了事什麼的。
正因爲這既勤懇又認真的性格,所以在同事看來,筱相當可靠。有時就算是明知髒活兒、累活兒也有求必應。不過也讓部分人趁機利用這一點轉而無緣無故增加她的工作量。
然而對所有的這些,她只是默默無聞的承受着。但是偶爾也會有想要被誇獎:“你已經非常努力了!”老實說,如果能被這樣認可的話自己會非常開心的。
然而迄今爲止卻沒有任何人能注意到這樣的自己。
不過有時想想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至少,如果這樣能一直相安無事的話也行。畢竟此時此刻的自己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能;也不敢奢望太多。
可就在她被這些想法帶着不知不覺漸行漸遠的瞬間,會議早已經進行到途中了!
“筱前輩?那個,前輩?理事長問你話呢?”
直到被並肩坐着的後輩朧捅了捅胳膊肘這才反應過來。結果剎那就被聲色俱厲似的瞪了——當然,是被正不爽的理事長。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強忍着怒火問道:“場地與舞臺就決定選在青森附屬,可以嗎?”
因爲自己姑且是主唱,所以就算是理事長此時此刻有多麼不情願也不能忽略自己的意見。
“非常抱歉!我覺得沒問題。”
話音剛落的瞬間,所有成員都替明顯心不在焉似的她捏了把汗。回到個人用的宿舍房間後,又因爲猛然看見裡面有人而被嚇了一跳,她一度甚至懷疑自己真的迷糊到了連房間都搞錯的地步。
“前輩!是我啦!?”
看着筱畢恭畢敬,不假思索便準備退出去的模樣,朧瞬間的表情也變得狼狽起來。緊接着她就把燈給打開了——“因爲剛纔在會議室看見前輩的狀態很差,有點不放心。所以就不請自來了,可以嗎?”
當然就算是不這麼問她也知道......筱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趕自己出去的。但是因爲加入事務所只有半年的緣故,所以她在筱面前仍舊相當拘謹。
“未經允許擅自跑進來什麼的,已經足夠構成我趕你出去的理由了吧?”
緊接着,彷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筱故意選擇了比較嚴苛的措辭。不料,只是這輕描淡寫似的一句話,就在剎那間把她弄得眼淚汪汪的——
“你的那一套在我這可沒什麼用。”
一邊這麼毫不留情地潑她冷水;筱一邊迅速用吹風機均勻地吹乾仍有點兒溼漉漉的頭髮。緊接着就和她坐到了一塊兒......“很不巧的是我這隻有一張牀。看來只能委屈你打地鋪了呢?”
“前輩敲過分!倍兒火大的說!?”
就算是她這樣理直氣壯的抗議了,筱仍就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然而她卻做出了讓朧瞠目結舌似的舉動——只見筱默不作聲似的從眼前的儲物櫃裡又拿出了一牀被單,緊接着將它們仔細地鋪在看似又冷又硬的地板上。
接着伸手將屋子裡的空調啓動。然後,就這麼若無其事似的躺了下去。
“我怎麼可能真的這麼做啊......”
之後,像是自問自答似的這麼說着。不一會兒朧彷彿就被她的行爲深深地感動了,不假思索似的跳下牀——也不顧筱的反對,直往她被窩裡鑽!
“你難道是小學生嗎?!”
理所當然的,這樣的抗議也同樣被她晾在一邊兒了。
“我睡了——!”
結果,她的實際行動與剛纔的話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像只貓似的不斷往筱懷裡蹭......這到底是在撒嬌呢?還是藉機使壞呢?頓時,筱忽然覺得去認真思考這樣的問題的自己真的夠蠢。
“前輩,你爲什麼想起來會加入這裡呢?是什麼理由讓你決定了做聲優歌手的?”
果然這傢伙根本沒有睡覺的意思。而且這同時也意味着自己必須在此基礎上陪着她這忽然心血來潮似想起的話題。如果不回答的話,可能整晚都別想睡覺了,但是一旦配合她的步調的話......總覺得也必須做好通宵的心理準備。
事到如今再想反悔把她從這裡攆出去,已經絕對不可能了吧?
“我只是想要減輕家裡的負擔罷了,所以想着早點兒獨立。好了,這話題到此爲止!”話音剛落,筱便翻了個身,緊接着任朧再怎麼軟磨硬泡都不打算搭理她了。
話雖如此,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黑眼圈還是好重。而且輕易就能給人看出睡眠不足似的痕跡。頓時鬱悶得她幾乎整個早上都在事務所散佈着極其醒目的倦怠感......朧更是尷尬得有機會便躲着那副模樣的筱。
然而就算是這樣該做的工作流程依舊沒有絲毫減少。不過在洗漱之後,她卻聲稱要給一個熟人打電話,就又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熟人?是誰?你知道嗎?”
朧一頭霧水似的問着同事務所的奏,她房間就在筱的隔壁,幾乎是緊挨着的。
“這種事你直接去問她本人啊!”
奏無可奈何似的糾正道。奏在這個7人組合裡負責貝斯,同時也偶爾會兼職架子鼓。平常總是留着及肩短髮,戴着隱形眼鏡。今天穿着白色套頭衫,以及同樣輕飄飄的短裙。
腳上則是普通的棕褐色皮靴。這樣的穿搭不得不說和她幹練的風格氣質非常搭。
然而相比起來,朧的穿搭就顯得非常隨意了。甚至給人有點不修邊幅似的感覺。但是卻意外地非常顯眼,就算是在密密麻麻的人堆裡也能馬上被找到——以上是來自其他成員的評價。
“起牀了嗎?”
這時候,筱的電話也順利接通了。當然她用的不是“筱學姐”的聲音,而是那傢伙熟得都有些覺得厭煩的“竹筴魚”的聲音。也多虧了自己掌握的這項技能,自己才能和他交流得那麼順利吧?
而且如果現在是以“筱學姐”的聲音給憂打這通電話的話,估計他可能會嚇一跳吧?順帶一提,這對於自己來說毫無疑問也是個艱難的挑戰。因此,還是用“竹筴魚”的身份好些。
至少彼此都不會覺得尷尬。
“有什麼事兒嗎?”
然而就算是隔着電話聽筒,她也能感覺到憂那敷衍了事似的口氣。
“居然這麼不耐煩?在這個時間接到我的電話你難道不覺得開心嗎?”
“我沒有覺得不開心。只是,稍微有點兒意外罷了。”
“那就給我表現得再明顯一點兒啊!?”
筱邊吼他邊嘆了口氣。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他有起牀氣,但是做夢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無論如何這一點還是暫時別去深究比較好,感覺會變得相當麻煩。
“沒辦法吧?我纔剛起牀啊——”
憂剛想對這麼毫不留情的他抱怨幾句,不料卻是那邊的嘆氣聲搶先一步傳了過來。“算了,我昨天給你妹妹的演唱會預售票,你應該已經拿到了吧?”
“那現在在我外套口袋裡,怎麼了?難道說你大清早打電話來就爲了問這個?”
“不行嗎?!”
瞬間,連磨牙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這不由得眨眼間把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再次嚥了回去。老實說,自己確實是有些害怕“竹筴魚”散發的那股彷彿捉摸不透的脾氣。可明明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甚至自己還以爲能在那樣的基礎上,和他的關係更進一步呢!然而爲什麼二十四小時都沒到就又回到原來的起點了?難道說自己剛纔的回答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可即便有,那也是實話實說啊?
而且應該也沒什麼該被指責到這種地步的要素吧?——“哥哥,早飯做好了。趕緊——”緊接着在這個節骨眼,澪正巧不慌不忙似的推門進來。結果片刻後她又以最快速度把房門關上......
那驚魂未定的模樣,就彷彿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似的。
“至少也穿件衣服啊!笨蛋哥哥!?你難道不會覺得害羞嗎?”
她的指責,聲音大得連“竹筴魚”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說真的,你現在到底什麼樣子啊?”甩下這句嫌棄得不行的話之後,他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非常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求您高擡貴手......別把我就這麼放置Play行不行?”
最後,逼得憂只能老實道歉。同時他也慶幸對方沒有直接掛斷。
“我只是對你的生活方式無語了好嗎?”
在此基礎上即便是惡狠狠的怒罵他也照單全收了。
“既然如此,你今晚七點能到青森附屬的指定地來吧?”聽完後的憂陷入了片刻的猶豫......老實說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去,然而在這之前還得看打工什麼時候能結束。——如果再像上次一樣發生意料之外的糾紛的話......
“嗯,如果我能趕上的話——”
因爲有着這樣的擔憂,所以此時此刻他也只能給出類似的回答。可即便不是筱預想中的回答,也比直接拒絕要好得多了。
“既然如此,我會不抱期待等等看的。”
這番話倒讓他有些意外......明明是姐姐的Live,但是這傢伙說得怎麼好像自己也要上臺演唱似的?然而就在憂打算就這個疑問尋求她的解釋時,那傢伙居然在這節骨眼掛斷了。
“真是的......”
那傢伙這種地方,有時候真的讓人覺得無可奈何。不過作爲相處了這麼久來說,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緊接着收拾好房間的憂就下樓了,之後以“能省則省”的原則解決掉早餐後,就奔向了一直在打工的PLA餐飲店。
“話說,理莎——”
此時此刻,他與後輩,也就是理莎正在一起洗盤子。途中,憂很平常地挑起了話題。
“嗯?有什麼事兒嗎?前輩?”
理莎一邊反問一邊繼續着手裡的活兒。
憂能主動向自己搭話,這不由得讓她覺得很開心,同時也在期待着會是什麼事。以及“如果是自己能幫上忙的事就太好了。”理所當然的,她也有着這樣的想法。
“今晚如果要加班的話,能和我換換嗎?”
然而讓他吃驚的是,理莎居然不假思索似的就答應了——“雖然排班表已經敲定了。但是既然是前輩你的事兒,我去和店長說說也是可以的哦?相對的請答應我一個條件。”
“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就照辦——”
果然沒那麼簡單啊......帶着類似的想法,憂內心深處苦笑了幾聲。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聽聽這傢伙到底準備怎麼刁難自己了——原本他是這麼想的沒錯,可是卻看見理莎眨眼間便深深地低下了頭——
“前輩,儘管我也知道提出這樣要求的自己真的非常任性,也可能會讓你覺得很爲難。但是......”
他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
“就算是被辭退了;即便不被允許再在這裡打工了......即便如此!也請前輩你能時不時以‘客人’的身份過來,就算只是坐着喝杯咖啡解解悶也行的!”
“因爲,我會很寂寞啊......”
憂此時此刻當然不可能會知道,理莎爲了說出這樣的話,到底花了多大的勇氣與覺悟。
可此時此刻她的聲音卻抖得非常厲害。——大概是真的很害怕;也很擔心他會拒絕吧?一旦憂真的拒絕了,自己可沒信心能在他面前忍住不哭啊。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的心意也確確實實傳達到了吧?
“就這?”
“請別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好不好!”
“你啊......事到如今我在與不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吧?”不料話音剛落的瞬間,她居然真的又是哭又是笑似的眼淚不停往下掉......這也與原本憂拼命想要讓話題變得輕鬆些的本意不知不覺背道而馳了......
“搞砸了嗎?”
很快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只得招了招手,讓此時此刻正哭得梨花帶雨般的理莎走近了些,緊接着像是曾經一直做的那樣,摸頭安慰着她。除此之外憂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能使她的情緒平靜下來——
所以,在她恢復之前。憂只能一直重複着同樣的動作。
由此換來的,當然是好結果。多虧了理莎,自己總算在Live開始的15分鐘前趕到了“竹筴魚”在短信裡說的指定地點。然而有一點他卻在意得不得了——
“爲什麼是這裡?”爲什麼要將地點選在學校禮堂?
而他爲此困擾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此時此刻也正被小心翼翼躲在幕後不停偷瞄的筱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全場只有他與妹妹作爲聽衆而已。就算僅此而已,她也滿足了......
而從現在開始,她就要再次扮演那個既不是“筱”的自己;也並非他所熟知的“竹筴魚”,而僅僅只是作爲“歌手”的,彷彿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另一個自己”。
“筱,怎麼了?難道事到如今你還在緊張?”
這樣的想法一直如影隨形的糾纏着自己,直到被奏拍了拍肩膀才稍微回過神兒來——
“要上了!準備好了嗎?”
伴隨着奏的這番話,原本紋絲不動的幕布,緩緩向兩側收束......然而就在那個瞬間,筱的視線裡似乎仍舊夾雜着難以名狀般的異樣情緒。沒錯,她好像在拼命尋找着並不在這裡的某個人。
“筱,你......”
這樣的狀態,也不由得讓奏緊跟着擔心起來——這難得的演出,真的能如願圓滿成功嗎?在她心裡有着這樣的疑問。
同時,在與父親一起住的家裡,現在空空蕩蕩的......似乎唯一顯眼的東西,只剩下放在餐桌上的,信封了吧?不過它好像連被打開的權利都沒有。
“是嗎?那個人,沒有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