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和雲迪在森林的漫遊已經十幾天了。
這些日子裡,羅恩不斷的練習着引導和使用自然的力量,他確信強大的力量之源已被自己開啓,只不過還缺乏一些使用它們的技巧,如果他象雲迪那樣有過專門的魔法修煉,他就可以不必怕這森林中的任何人與怪獸。
精靈森林常有奇怪的魔獸出沒,它們本不該屬於這裡,這是康德的地下城堡被破壞帶來的惡果。一路上所遇的精靈族都在詛咒着這位騎士,雲迪對此感到非常的氣憤,而羅恩因爲懂得精靈語還有迪蘭卡部落的項飾,所以還不至於讓精靈把他們看成敵人。
但云迪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似乎病魔纏住了她,但她卻不肯接受羅恩的勸告留在精靈的部落中醫治,她不喜歡精靈們,因爲他們對騎士的態度。
終於那一天雲迪摔倒在路上,再無力站起來。羅恩握住她的手,發現她體內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滋長,他不是醫術師,不能肯定那是什麼,可從古卷中得來的感知卻讓他有一種很可怕的預感。這讓他想起了從魔王的力量下挽救他的那個老牧師讓他看到的未來景象。
他把雲迪帶去找到精靈部落的一位知名老醫祭,那近三百歲的老醫祭有着古樹一樣緩慢的動作,他把手輕輕在雲迪的身上懸空撫過,從深井一般的眼中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魔神正在她的體內滋長。”很久之後,他才說了這一句話。
“發生了什麼事?”羅恩驚問。
“我不確信,現在是不是還有力量殺死它,也許只有大法師才能做到……我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這位女子是否受過了某種強大邪惡力量的侵擾?”“她當年在地下曾經有亡靈法師想控制她的靈魂,但我以爲女神之淚已經治好她了。”“女神之淚?原來這就是那位給人族和精靈帶來仇恨的女子。不,你們不知道真正的女神之淚是什麼,事實上,這種神藥的效力沒有人能預見,這和那位獻出眼淚的女子有關,她是女神還是凡人,身體是健康還是病弱,心地是善良還是惡毒,當時是爲愛而流淚還是因爲恨……最後所製成的藥都是不同的。”“你是說,她體內的黑暗並沒完全被除去?”“不,很奇怪,如果女神之淚能使她恢復健康,那說明這藥有效,沒有復發的道理。而且,現在她體內的力量,並不是來自亡靈的死亡系……”“那是什麼?”古樹醫祭停了很久,才緩慢的說:“那是血……象溶漿一樣,燃燒與滾動着,一種無比強烈的慾望,可以照亮大地,也可以摧毀一切。”“你所說得是……”“她可曾有接觸過魔王?”……羅恩呆呆的站在夜中,整個夜晚都站在那裡,他知道有一個可怕的答案,卻一直不願讓它進入他的腦海。
第二天的黎明來臨了,緋金色的劍刺破樹幕,天際流着大片華麗的雲霞。
據說這樣的天象,是混亂時代的徵兆。
如果一會兒森林後升起的太陽有一層燃燒的金暈,那麼,這個早晨將和一千年前,卡奇雲德帶魔軍破土時一模一樣。
羅恩忽然後悔爲什麼要從古卷中學習到如何預見世事。
當他終於轉回屋中,老古樹醫祭正看着他。
“你是否已有作出決定。”“是的。我一定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老醫祭舉起一杯藥:“給她服下,但我不確信被殺死的是她腹中的魔神之子,還是她自己。”羅恩舉起那杯藥,一直注視着。
老醫祭起身走了出去。
雲迪醒來了,無力的睜開雙眼。她看向羅恩。
“我快要死了,是麼?”“不,不會。”羅恩說,“你不會有事,我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將來……如果你找到康德……把古卷交還給他……驅除他心中的黑暗,告訴他,我從來也不想離開他。他並不是孤獨的,請他不要再傷害他自己,傷害愛着他的人。”羅恩默然不語。
過了很久,他開口說:“康德……在未來難道不是投靠黑暗的人麼?”“所以我的使命,就是不讓他淪入黑暗。”“命運是可以抗拒的麼?也許,一切該發生的都會發生。”雲迪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象是很疲勞了。
“雲迪,你是否……”羅恩感覺到他的牙齒每一顆都象巨石般沉重,“是否可能懷上了一個孩子?”雲迪驚愕的睜開眼:“發生了什麼事?醫祭他說了些什麼?”我不該問她這些,羅恩想,這隻會讓她抗拒。可是想知道答案的心情噬咬着他的心。
“一個黑暗的種子已布在了你體內……我不知道……也許他來自康德……”他無比痛苦的說,“但是,那確實是黑暗且邪惡的,這或許意味着,康德體內的魔王力量也沒有被驅除……”雖然康德已經深浸於黑暗是他早知道的事實,可是歌手卻沒有想到雲迪也被這鎖鏈所牽住了,她已不再純潔,如果這個孩子出生,她甚至可能成爲未來人們所憎恨詛罵的人。
可雲迪的心卻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她支撐着起身:“我要去尋找他,他現在究竟怎麼樣?爲何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羅恩緊按住雲迪的肩,大聲喊着:“你清醒一點,現在你很危險,黑暗力量在你體內就將破殼而出,他也許生長的很快,我們必須儘快採取行動!”雲迪直直注視着羅恩:“你要做什麼呢?殺死我嗎?殺死這個孩子?”羅恩轉過頭去迴避女法師的目光:“不……我不……不明確。”雲迪沉下雙目,出了一會神:“你先出去好嗎?我想靜一會兒。”……羅恩在屋外樹下坐着,煩亂使他無心進行對古卷中法術的修習,這些天一直處在得到力量的興奮之中,白天隨雲迪在森林中尋找康德,晚上在她睡後獨自修煉鑽研古卷魔法,雖然有一種魔法可以使人驅除疲勞,但那需要魔力的支撐,鬱悶的心情下,羅恩終於感到了疲倦,他沉沉睡去。
當他被鬧聲驚醒,發現一羣精靈戰士已經圍住了他。
“那女人在哪裡?”一位戰士首領問。
“你們想做什麼?”“那是魔神的女人,必須被殺死。”羅恩冷笑着:“這是你們可以決定的麼?”“把她交出來!”矛尖逼上了他的咽喉。
心中掠過一絲不安,羅恩想起一個空氣法術,他默唸咒文,精靈戰士們忽然發現自己腳下的掠起旋風,隨後每個人都被一個風旋捲了進去,羅恩一揮手,這些旋風就帶着他們飛遠了。
待羅恩衝進木屋,發現雲迪已不在了。
……一個綠髮女子跌撞奔走在大森林中,她不想讓別人來決定她和她孩子的命運。也許當選擇和康德一起時,她也就選擇了背叛世人的一世孤獨。
……丁法城下,大戰開始了。
看着魔軍的閃亮鐵甲層層涌來。每個聽說過雪山阻擊戰之慘敗的斯朗人士兵都手心出汗,而當魔軍的喊號聲也能聽見時,許多人就連汗也出不來了。
爲了抵擋魔軍立刻進行山洪般的衝擊,有軍官一聲喊號,法師們點燃了一道又一道火牆。火光後敵人的影子模糊了,但依德爾人山呼般的喊號聲卻一浪高過一浪,能聽出敵人的氣勢正在涌向最高峰。那呼聲象是要衝熄兩軍陣之間的火焰一般。
爲了壓制這聲勢,聯軍代統帥平達馬上挺起身,抽出長刀高舉,四下環顧着。
長號聲立刻響起來,各方陣士兵在本陣軍官的鼓舞下開始大吼,雖然不如依德爾那樣整齊,但隨着士兵們把戰前的恐懼與興奮一齊化成喊聲,這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持久,從東到西,從前陣到城頭,二十餘萬人,近百個方陣的喊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綿不絕,士兵們聽見周圍數裡之內呼應不斷,感到了已軍人數上的巨大優勢,情緒更加高漲,開始抖動兵器,喊聲也從單音節的呼喝變成了嗬呦呦呦的野性長音。
但依德爾人那頭,始終保持着喊號聲的速率,象是不論外面狂風驟雨如何,不論敵人氣勢怯弱還是駭人,這喊聲也絕不會動搖絲毫。斯朗族老軍官們都暗暗歎服魔軍的紀律軍容,不知在地下如何的環境下,能訓練出這樣一支軍隊呢?爲對付魔族的飛龍軍,聯軍在陣中準備了許多的超大強弩和空氣魔法師,可天空月亮高掛,卻看不到飛龍的身影,聯軍將領心中暗暗不安。
火牆燃起的頻率明顯的減慢了,雙方的心理準備都已作完,法師們在控制着血戰的大幕,當最後一堵火牆熄滅,白刃血戰就要開場了。
可是依德爾人的戰前準備似乎纔剛開始。
隨着第一道巨大的閃電擊到聯軍中,城下的平達和城頭的軍官們全部抖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聯軍的方陣開始顫抖,被擊中的方陣中冒着濃煙,嚎聲一片,人羣四下涌動,幾近崩潰。
“我們面前的是煉雷震軍團?”平達震驚的想,斯朗人並不知道魔軍四軍團在地下傷亡過大不得不混編。從之前戰局的猜測,魔軍的旗號(如果的前鋒軍一直打着六翼神龍軍旗)和推進速度,人族將領們還以爲這支魔軍會是六翼神龍,一直頭痛着如何對抗飛龍軍,對出現這樣遠距離的巨型閃電攻擊幾乎毫無防備。
無法有效的剋制閃電,軍陣正在陷入驚恐,現在只有搶先發起衝擊。
平達軍刀前指,城頭長號響起急促高音,前軍各方陣軍官揮刀喊喝,軍旗手衝了出去,接着數個方陣涌了出去。
本來人族準備取守勢,通過法師衆多的優勢,以前軍擋住魔軍衝擊,後陣法師使用火牆地陷詛咒等衆多魔法打擊魔軍,然後由側翼騎兵包抄。但現在被迫轉爲衝擊,法師只有跟在步兵的背後衝上去,穩定的陣形無法保持,看似主動進攻,戰略上已落爲被動。
當步兵們踏着還滾燙燃着小股火苗的地面衝向前,魔軍前方的步兵陣開始向左右移開,衝在前面的斯朗士兵心中一涼,因爲他們看見了那強悍的黑甲魔騎兵。
法師們氣喘吁吁的追近步兵們,只看見前方大亂,他們又跑近數百米,開始準備放魔法,可是這時魔騎兵已和步兵絞殺在一起。斯朗步兵藉助人多的氣勢,圍住魔騎兵一陣亂砍,但隨着魔騎三路衝進,步兵陣很快被切割成長條,腹背受敵,四下全是震耳的馬蹄聲。
法師們看見魔騎兵已從步兵陣尾衝出,圍着人族步兵砍殺,心中恐懼,不少人轉頭就跑。有一支專門負責擊殺的法師的騎射手繞過步兵陣衝了過來,弓弦聲聲,法師們連連栽倒,只恨沒有多帶回城卷軸。雖然法師們密集使用法術也能造成不小威力,但被騎兵們分散包抄,箭從四面飛來,這些從各地召來的法師們沒有那樣的膽氣。
背後掩護法師們的人族步弓手衝上前,可騎兵快捷忽突,又已追近法師們,弓箭的掩護效用不大。魔騎兵們射殺了將近一半的法師,在步弓手的眼皮底下呼嘯着奔回去截殺步兵去了。
見陣營脫節的如此厲害,平達命令騎兵提前發起進攻。
一支光箭從城頭射起,兩邊山坡的樹林中,隆隆的煙塵揚起,人族的騎兵開始投入戰鬥。
居高臨下衝擊,兩翼各一萬的騎兵很快衝到了魔軍主陣前,魔族使用密集步兵陣和箭陣硬碰硬的阻擊。因爲魔軍陣形密集,人族騎兵甲冑力量也相對不足,所以一時大隊騎兵擁在了魔軍陣前,竟衝不進去。
後面的馬匹擠不過去,無奈的轉旋着,頭頂上利箭破風而來,騎手不斷倒地。
如能用騎兵壓迫住魔軍成爲密集陣,外圍使用法師,也能取得不錯效果。但現在魔軍的騎兵遊奔在外圍,沒有法師可以靠近。平達只得再次下達命令:後陣中的騎兵預備隊衝鋒,驅逐外圍的魔騎兵們。
於是在魔軍步兵方陣的外圍,一層人族騎兵,一層魔族騎兵,再一層人族騎兵,無數馬匹衝突絞殺,交錯纏繞,戰場成了騎兵的舞臺,戰役的天平也將由騎兵的角逐來決定。魔騎兵雖少,不到五千,但馬速快戰力強悍,在近三萬人族騎兵間衝殺,以喊喝聲來四下呼應,象穿梭的惡鬼身影,從人族騎兵羣中穿過,翻起血光一片。煙塵揚卷遮蔽了月光。
如果這樣纏殺下去,那是人族所希望的,光城外就有十萬斯朗士兵投入了戰鬥,被丘陵樹木切開的戰場狹小使魔軍無法使用奇襲,絞殺戰的話,魔軍沒有這麼多的血可以流。外圍的人族各國軍隊還在不斷接近中。
但是,魔軍的飛龍軍,飛龍軍在哪裡呢?平達身上一陣陣發冷。
這時城中傳來了紛亂之聲,城頭的士兵一起回過頭去,指向天空發出驚呼。平古不用回頭也知道,飛龍軍終於來了,他們在天空繞了一大圈,出現在了城後。
路華美亞率近千飛龍軍掠過城市,她低頭俯看着,那些房頂上射來的軟弱箭支,和法師們中級的空氣法術,在曾從路法卡宮殺出的飛龍軍面前顯得太可笑了。路華美亞在尋找一個看起來強大一點的敵人,好一箭射穿他的咽喉,但她變失望了。
隨着飛龍上投下火焰彈,丁法城很快變成了一片火海,城頭旗幟紛亂一片。平達知道,當那些戰場上撕殺着的士兵回頭看到這火光,他們的心理將面臨崩潰。
……俄拉倍德“聯軍已經在丁法潰散了,各國軍隊都擔心魔軍下一個目標是自己的國家,他們的騎士們帶兵回國而且國王們拒絕再派兵來俄拉倍德……戰爭將結束了……”宮殿中,畢斯麥嘆息着,“魔軍如果北上,將沒有人能守衛俄拉倍德。”“康德呢?康德在哪裡?”阿拉古王大喊着。
畢斯麥搖搖頭:“陛下,你忘了嗎?因爲你不喜歡康德掌握着聯軍而威脅你的權威,你吩咐我制訂一個計劃去除掉他。現在,他也許死在精靈之森中了。”“現在怎麼辦呢?十幾萬的聯軍居然會失敗?誰來守衛俄拉倍德?”“也許,我們應該考慮與魔軍合談,我的陛下。只要他們不侵犯俄拉倍德,我們也不再阻攔他們進入精靈之森……”忽然外面傳來了喧譁聲,一個衛士驚慌的衝了進來:“是他,他回來了。”所有人望向門口,那黑影沉重的腳步聲正叩響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