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擡起頭,看着眼前陽光斜照着的這座高大的城牆。此刻,他除了一身破舊衣裝,只有八十個銅幣。
每天有無數渴望闖蕩與歷險的新面孔出現在這裡,他們在青鵝卵石的窄小街道上走,他們在灰泥騎樓的夾縫中走,他們在泥濘的馬車小道上走,光輝照在紀念聖堂的巨大雕塑柱上,把那些歷史上偉大的人形印在地面,如巨大的陰影壓在渺小者的頭頂。歷險者們站在城門口呢喃不休,或苦苦發呆,他們或將成爲一個打敗惡魔的英雄騎士,或是一個屠龍的偉大法師,或是一個模範民工。而現在,他們匯聚向同一條坑窪不平的碎磚路,兩邊全是板棚的店鋪,掛着五花八門的招牌:“絕對有效的魔藥,傷口一抹就消失。”“強力手套,讓你可以輕鬆舉起一頭大象,只需五十幣。”“魔狼召喚卷軸,基若崗魔法行會信譽製作,絕對保證能有五十隻,免費傳授口訣。”普通的農夫在走過這條路之後,掏光兜裡的錢,就能變成一個全身包鐵的罐頭或是揮舞着不知從哪顆樹上折下來的魔杖的法師了。但沒有人知道他們之後去了哪裡,如一場浩浩蕩蕩的長跑,人們只會記住最後在終點看到的人。
康德踢了踢他那沉重的靴子,他的腳趾頭立刻露了出來。這位破落騎士嘆了一聲,一眼望見街道的拐角,鞋匠哈什米安正站在木樓梯上衝他笑。
哈什米安的木屋中擺滿了各種改後的舊靴,有高幫的,有厚底的,有鑲鐵跟的,有鯡魚皮的,有插孔雀毛的,就是沒有康德買得起的。
“請幫我補一塊牛皮。”騎士把腳翹得高高,“最近路上的石頭還最是多啊。”“給你補上一塊鐵也沒有用,”哈什米安一揮鞋棰把他的腳掃開,“這鞋已經不能穿了,再說你還欠我十六個銅幣。”“可是我下午要去參加雲迪家的舞會。”“你下午應該去街上看看有什麼揹包的活可以做,或者去和廣場那些吉米賽人混在一直吧,裡面有幾個姑娘,跳起舞來真是夠勁。”“請不要這樣對一個騎士說話,你要知道我們是有世傳的……”“知道……阿帕亞紅衣騎士是嗎,自從上一次神殿戰爭,你們的爺爺輩跟隨國王丁魯克十六出征被那些依德爾人修理之後,這個名字就已經象街邊魚攤上的黃尾魚一樣難聞了,跟着你的破靴子一齊快消失吧,別讓我又想起那該死的十六個銅板!”康德倉惶逃出木屋,在下木階時他那不爭氣的靴子又滑了一下,整個人栽進街上的泥水裡。
似乎四處都傳來了笑聲,好象突然全鎮的人都從巷子裡,木門後,窗子下冒出來,大聲的笑着:“看啊,這就是那個稱說是有世傳騎士封號的可憐傢伙。”他使勁晃晃頭,握着拳頭憤怒的站起來,但並沒有人圍觀他,街上零落的幾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連石牆跟的小攤也懶得看他一眼,是的,沒有人注意他,一個騎士摔了一跤和一個乞丐摔了一跤,在外行人眼裡看不出什麼不同,有世襲勳位的也並不會翻的精彩一點。
但笑聲卻的確是有的,在這條小石街通向的廣場上,有男人們的口哨,女人跳舞時的興奮喊聲,還有音樂聲,那想必就是那個什麼流浪帳蓬族的辣妹歌舞團在演出。
“其實我小時候也會跳這種野街舞的……還挺象那麼回事,小時候我也天天跑去街上看這種演出,學大人樣討論女人們的腿……那時候我好象沒覺人自己和這些市井小民有什麼兩樣,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從我發現那勳章?從姑母告訴我我們家其實是有世襲封號的,但因爲我父親不是長子,所以他就不再是男爵了,家道也賭窮了,給留下來給我這一輩子,只有一個阿帕亞騎士的稱號而已……”“不論如何,我還是一個騎士,雖然口袋裡沒有一個銅板。”康德想着,挺了挺腰板,“我是不會上街去做苦力或者向那些舊商人低頭哈腰的,一個騎士不會放棄他的高貴使命而活下去……可是……使命在哪兒呢?在去參加齊米麗亞的舞會之前我需要找個地方吃點什麼,但願下午那個該死的門房會讓我進門,上回我真想揍他……居然轉身進去拿了一條咬了一半的麪包給我叫我滾蛋……可是女孩們對我也越來越冷淡了,她們更多是做出各種笑容圍着那個該死的費迪南德。同樣是騎士,我顯然比他更英俊一點,爲何她們對我視而不見呢?難道穿着一身鮮亮的鑲銀帶騎士禮服和一身灰色磨掉了毛的舊緊腿套裝真有那麼大的不同?”一邊咒罵着這個勢利的社會,一邊來到一所漂亮的帶小花園的白色小樓前,那是他姑母的家。
“又來蹭飯啦?”女傭用眼神憤怒而無奈的問。
“是啊,怎麼着你敢不讓我進去?”康德同樣用眼神堅定而無畏的回答。
這無聲的較量後,女傭終於努力屏住氣,沉重的挪到了一邊,康德知道她正和自己那大肚子裡要翻騰的嘲罵作鬥爭,生怕一吐了氣就全蹦出來。
大模大樣在飯廳中坐下,迅速掃了一眼桌上是否有油光:“怎麼,齊斯姑母呢?你們……”康德努力把“你們不是都這個時候吃飯的麼?”咽回肚子權當飯前小吃。
女傭拿過拖把在他坐的椅子前的地毯上使勁的磨着,那裡很多街上的泥點也興奮的跟着康德一涌而入。想到弄不乾淨一會兒準被一頓好罵,這女傭就恨不得這地毯是康德的臉,想到這她好象看到自己真得拿拖把在康德的髒臉上蹭着,不由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笑意。
這笑容使小康騎士信心大增:“我的兩位可愛美麗的表妹呢?阿茲若亞和香其亞,哦,她們見到我一定非常開心,從小她們就一直愛跟着我屁股後面。”“可惜人是會長大的啊。”女傭心裡冷笑着,嘴中說:“女主人去訪友了,要晚上才能回來,兩個小姐在樓上吃,你不應該打擾他們。”聽見樓上傳來女孩隱隱說話聲,康德心中發癢:“她們還不知道我來了吧。”“不,她們知道,可她們有事情。”女傭的聲音硬的掉在地毯上叮噹作響。
她們明知我來卻都不肯下來見我,康德心中發冷,看來我的兩位純真無邪的表妹也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剩下來的只有一個個被這世道改變得冷漠勢利的殼而已,不知她的母親和那些閒親戚們在她們面前怎樣輕蔑的把我說成一個好吃懶做只會蹭飯的流浪漢呢——雖然這也是事實——但他們就從來不曾看到一個人破舊的外套下那高傲而正直的心嘛——哦見鬼這我自己都覺得沒用……坐在空蕩蕩的桌前,感受着世態炎涼人情淡泊,騎士不由心中奏起哀傷的樂曲,忽然想就這樣走出來大步出門而去,不立下功業就再不回來。但是一聽到女傭在廚房裡丁當作響的弄着什麼,他就又覺得世上還有一絲希望。這可憐的人就在這若有若無的憧憬中靜坐,聽着鐘聲的嘀答,默默體會着時間帶給人的傷懷和腹中火燒還有眩暈感,他擡頭看見那廳中祖父的畫像,那老騎士掛滿勳章,威武的望着他……祖父長得還真隨我啊……康德這樣想着,不覺站起身來到畫像前,單膝跪下去默默祈禱:“祖父啊,我們這高貴稱號的光榮呢,爲何它也象那老櫥鐵盒中的勳章一樣鏽蝕沒有了光亮,阿帕亞聽說是過去騎士團中的豪門,但現在它的後人們卻連一個騎上馬的機會也沒有呢。我不想再過這樣終日混跡無着的生活,但我也不願象我的伯父那樣守着世襲的爵位變成酒桶飯袋坐吃山空,也不想去扛米袋或是作一個魚販渡過一生,先輩啊,以你的慈愛和威嚴指引我吧。”他將額頭靠上手背,無聲抽泣。
背後一陣樓梯響,他大表妹阿茲若亞走了下來,看見這男人不落於人前的眼淚讓她心軟。
“親愛的康德表哥,你還沒有吃飯麼?我讓麗斯給你做。”康德抹去眼淚回頭,突然不願再多在這裡呆下去。
“我不去來吃飯的,我只是來看看你們,看看……祖父的畫像,嗯,你們一切都好就好。我就要遠行了?”“你要去哪?”阿茲若亞驚奇的問。
康德也有些驚訝於自己的脫口而出,他只是下意識的不想再讓人們看到他這個樣子過活:“我……我要和幾個朋友去開採金礦,很遠……但我發誓,我會帶着幾大車的金銀財寶回到這裡來的。”是的,我需要成爲一個英雄,康德想。我必須去開始歷險。只有戰鬥才能改變一個騎士的命運,美麗女孩只會投入勇士的懷抱。
當我成爲一個英雄的騎士,我將要求所有敗在我劍下的人承認雲迪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並傳頌她的名字。
……一路想着哪兒有魔巫與惡龍,康德發現自己的腳卻走到了齊米麗亞的府園外。他知道他想來見到雲迪。
齊米麗亞家族是他們家的世交。小時候康德經常與她在她們家大廳寬闊巨大的石階梯上跑上跑下,在花園裡追逐,但是孩子不會知覺時世的變換,兩家的情分卻早就隨着康德家的敗落而淡漠了。齊米麗亞長大後也及時學習了不要虛僞的道理,所以只對那些望族子弟投去微笑。康德經常成爲舞會上的開心菜,人們喜歡看他穿着父親的舊式不合身禮服卻舉手投足硬要擺出一副騎士架子的模樣。康德知道他們在笑他卻不明白爲什麼?嚮往騎士的道德與榮耀有錯嗎?還是這個時代只習慣向女孩子們炫耀賽馬,打獵與收藏。
唉,騎士的年代已經過去了,魔族被打敗已經三百年,劍與甲都鏽蝕,偉大的神殿戰爭只有用戲劇和小說才能追尋了。
站在大廳中,康德不由覺得時光又回到與雲迪相識的那個時刻。
那一天也是這樣的舞會,齊米麗亞從康德的身邊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康德覺得自己雖然穿得暗舊,可也不致於連面目也一起模糊了。
“齊米麗亞。”他喊。
“哦,是親愛的康德啊。”齊米麗亞連脖子也不願費力轉回來似的揮揮手,“你先吃些點心,我現在很忙。”是啊,她忙着要去談論時裝呢。
倒是旁邊那個愛在姑娘們面前取笑他來顯示自己不凡的費迪南德耳朵尖,覺得又找到了拿康德逗樂的好機會,過來親熱的和他碰杯。
“嘿,我們神奇的騎士康德,聽說你有了一個新的計劃?”旁邊女士們立刻捧場似的笑起來。可康德一點不覺得這談話有什麼好笑。
“是啊,我準備去學習馬術和劍術,也許哪兒有人需要我去幫助。也許魔族正在黑暗中蠢蠢欲動。”一陣鬨堂大笑。康德越發納悶了,自己的話哪兒幽默麼?“哦,正好。”費迪南德神色忽然變得一本正經,“我剛得到消息,富里斯海上有一位公主的船被巨龍擊翻了,公主也被龍帶去了龍島,富里斯國王正與半個王國和公主本人來求取英雄相助。”“這是真的?”一陣爆炸式的狂笑。康德都沒有想到那些淑女們能笑出那麼可怕的高音,有人都倒在地上快要打滾了。
康德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這舞會以後倒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當初是爲了一份虛榮,覺得自己屬於這個階層,可現在既然自己要遠行了,倒可以不必在社交圈與受輕視間爲難了。只需要一匹馬一把劍,高山的風雪和路邊的羊羣不會嘲笑他的。
可忽然笑聲全部停了,大廳中變得安靜無比。人們都望向一個方向,彷彿真有一個魔族從那兒冒出來似的。
康德也望過去,他看見那個女孩從門口走進來,象星辰忽然降臨在人間,是她使所有的人鴉雀無聲。所有的男士心無旁顧,所有的女士心生暗妒。她那褐金色的長髮舒捲着,眼眸象蔚藍的深湖,緩步走來,腳步輕盈的象走在雲端。
事實證明,看到太不尋常的東西並不是好的徵兆,但康德現在不知道。
這個女孩直接就向康德走來了。
“是什麼這麼好笑?”“我來介紹,”一位即將受勳的年輕準男爵跳了出來,“這位是雲迪小姐,來自偉大的荷華德家族,西茲夫人的侄女,剛剛來到本城居住,她使我們的基洛崗城更加美麗了呵呵。”齊米麗亞上前親熱的攬住雲迪:“是啊,自從我們上次在西茲夫人家相遇,我們就成了好朋友,我們親烈的討論了當前的文藝與潮流。”康德那一瞬間看見,這叫雲迪女孩的笑容中閃過一瞬無奈。他忽然就覺得,這女孩應該不屬於這羣人,她是那麼不同。不論是因爲優越或是卑微,他們的孤獨是一樣的。
“你在談論些什麼?”雲迪問。
“哦,關於歷險。”不等康德張口,費迪南德搶着說,同時盡最大殺傷使勁微笑,“我們在討論龍和魔族是否存在。”“怎麼有人想去尋找魔族嗎?”雲迪說這話的時候,卻只看着康德,這也許是因爲他的衣裝神色與周圍格格不入。
“是的。”康德說,不知爲何又充滿了勇氣,“我認爲人應該去做點什麼,而不是在閒聊與牌戲中度過一生。這個世界上的某處,也許就在那座山的背後,一定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奇蹟存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一場新的笑聲,但是雲迪說:“康德,如果你要去歷險,請也通知我好嗎?我願意一路與你同行。”……康德一直覺得雲迪的來到太象一個夢,因爲太美好而變得不真實,不敢相信。
是的,幾乎所有人都厭棄康德,補鞋匠、水果販,修下水道的,門房,殺豬的,就因爲他們是平民和他有世襲騎士的封號,可是他卻不得不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因爲他破落的家世。當他們工作時,他穿着破衣在街上游蕩,企圖以自己的好吃懶做討得一點騎士階感的優越感,結果是換來更多的嘲笑和白眼。
但即使這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他,卻有一個人不會,那就是美麗的雲迪,天主雖然剝奪了康德的榮譽與財運,卻給了他一個美麗的奇蹟:她的褐金色的長髮和藍色星辰般的眼眸。自從那次偶然的相逢,這女孩就總是對他投入熱情與關切,她不嫌棄他居住在貧民區,經常坐着馬車來邀他遊玩。每當那白馬的蹄聲敲響石子路,康德就覺得心中變得明亮,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變得不同,雲迪就是他的榮耀。
他們一起討論騎士文學,談論古代英雄的傳說,去舊書店尋找難尋的古卷,把裡面的詩歌當成魔法咒語來互相逗笑;他們去郊外騎馬,雲迪策馬跑起來時就象草原上的輕風,她是那樣與其他的嬌氣做作的貴族千金不同。康德相信雲迪與他有着共同的興趣——渴望冒險。也相信她對他有着暗中的好感。不論多少酸溜溜的傢伙打擊過他的妄想,康德仍然執着的相信雲迪註定是屬於自己的奇蹟,爲了雲迪,他發誓將來一定要成爲一位真正的英雄騎士,那時他將向她求婚,報償她所給他的所有榮光與快樂。
所以即使他只有一件沒有破洞的衣服,哪怕經受其他名門子弟們的再多白眼,他也要去參加雲迪的舞會。象一個騎士一樣!……那美麗白石大廳裡,康德一人捧着酒不安的站着。除了雲迪,沒有多少會人願意過來與他說話。而他也全不在乎,只等待着雲迪。他知道她應酬完其他朋友之後一定會向他走來,熱情的對他微笑,詢問他今天的經歷。她似乎永遠對他的一舉一動充滿興趣。他不知道是否該與雲迪作一次道別,告訴她他決心做爲一個騎士去歷險,去爲她立下豐功偉績,向各國英雄傳揚她的美麗。如果她堅持要和自己去,他會深情的說:“不,艱難的道路請讓我來探尋,你只需要眺望遠方,鷹會傳來我新的功績,而四方的人也將傳誦你的名字。”他想她一定感到高興的,爲他終於有了勇氣。
可是當雲迪真得向他走來,聽到他這話時,眼中的星光卻立刻蒙上了陰影。
她幾乎是驚叫了起來:“別傻了,康德。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吧。你能做什麼?一頭城外的野狗也可能讓你喪命,這麼多人都平凡的生活,你爲什麼不能安份一點?我不在乎你天天遊蕩街頭,但你能不能少一些這些幼稚的念頭。”她的聲音如此之大,連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康德覺得所有人都在嘻笑着望着他,說,看啊,那個被女孩子教訓的傢伙。
康德忽然覺得很沮喪,原來他的夢想,他的動力……他一直以爲唯一能理解他,欣賞他的人,也和其他人沒有什麼分別。
“呃,我只是說說……我其實……呃……算了……如果你不喜歡這個主意,就讓我沒有說過。”康德逃也似的走出了大廳,雲迪卻從背後追來了。
“康德……”康德回過頭。
“我們去廣場上散散步吧……”……他們漫步在基洛崗城的廣場上,黃昏給廣場上灑滿暗金色的光,霞光象是塗上去的一樣不真實。這個時候,如果能牽上心愛人的手,一起遠眺不說話,那是多麼的好。可是他們只是低頭默默的行走,能感到彼此間的距離。
“雲迪,我要走了。”而云迪只是注視着他,象他們第一次相見時那樣:“康德,你所相信的,你會一直這樣堅持嗎?”“當然。”“不,這世上一切都會變的。你也一樣。”“爲什麼你對未來這麼悲觀?”“因爲……未來本來就是希望消亡的過程,一切都將展現在你的眼前,再不會有懸念,不會有盼望,你以爲你所能追尋到的一切,最後都消失在遙邊的天際。”“雲迪……”康德嘆了口氣,“你阻止不了我,也許未來真得和你說得一樣糟,但對我來說,沒有比呆在這裡更糟。”雲迪勉強的微笑着,“別再亂胡思亂想了,明天我去找你,我們一起去莊園騎馬吧。”不,康德想說,明天你不會再看到我,我會獨自遠走。
但他卻說不出口。走出很遠,回頭雲迪還站在那,一直望着他。霞光灑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