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我特意捱到了十二點,等着後臺採訪。
因着晚上那個意外,這場後臺採訪忽然人滿爲患了。
初夏神態自若地坐在記者招待會的嘉賓位上, 神態自若地笑着。她已經換上一身湖綠的華麗裙裝, 整個人平白多了幾分靈動悠遠。
我關了臥室的門, 擁被坐在牀上, 看着電視。
‘影卦’娛樂的記者最先發問:“初夏小姐, 今天尹總裁居然出現在你的頒獎典禮上,請問你們之間有什麼淵源?”
其他記者紛紛跟進:
“初夏小姐,之前圈內有神秘人士透露, 您的家境並不是很好,所以對於你的影視公司是家人出資開辦, 很多人持懷疑態度, 請問是不是另有隱情?”
“初夏小姐, 《愛在初夏》耗資近十億美金,這般天價投資, 就是好多好萊塢大片都不曾拿得出,之前娛樂界紛紛猜測你傍上了大款,請問你對此作何解釋?”
“初夏小姐,尹總裁和你是怎麼認識的?”
“傳聞尹總裁情人比衣服還換得勤,請問你對此怎麼看……”
“……”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被圍在中心的初夏看。她對於這些刁鑽的問題, 均持之以微笑, 倒是他旁邊的經紀人, 狼狽的搪塞着, 而女主角卻眉眼都是恍惚的笑意, 似乎魂遊天外,不知是不是在回味着那個男人於絢爛的頒獎臺上, 無意流露出的溫柔。
忽而,她揹着人接了一個電話,整個人更是如灌了水晶,一下子亮得逼人。
她滿含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要陪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吃飯。有什麼問題,我的經紀人會一一回答。”
然後她帶着喜悅,扔下衆人,翩躚而去。
又是一陣短暫的騷亂,然後,一個記者面對着觀衆:“據傳打電話來的是尹總裁。‘影卦’會繼續跟蹤報道,敬請留意下期娛樂期刊。”
我啪地關了電視,將自己捂在被子裡。
第二天,我吃飯的時候,悶悶地說:“那初夏長得也不怎麼樣嘛!還沒有你的孟念漂亮……”
贏風先是迷惑:“孟念?”他想了半天,纔想起來,恍然說:“你說她啊!是還可以,不過都過去了,提她做什麼。”
“你和她怎麼分手的?”
贏風想了想:“記不得了。”
我又繞回話題:“你說承軒眼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那初夏,身材不算很好,人也不很高,而且看起來很作的樣子……”
贏風說:“她笑起來,眼神裡有一種微微的寂靜光芒,像你……”
我忽然一扔筷子:“天下烏鴉一般黑!不,是一隻比一隻黑!”
我瞪着他:“連你也被她勾去魂了……我纔不像她!”
贏風低聲說:“你亂說什麼!誰能勾得去我魂……”
“你不然怎麼會注意她笑的時候的眼神……”
贏風皺起好看的眉,問:“即使我對她動心,你又能如何?”
我一時無話可以反駁。
然後,那天,贏風扔給我一沓報紙,他說,看完了,記得扔垃圾桶裡。
我隨意翻動着那一沓報紙,都是新出爐的影視週刊,花樣百出,卻無一例外的都是關於承軒的新聞:
寫得最文藝也最冷嘲熱諷的,當屬國內影視週刊第一家《影卦》:
《愛在初夏》,寒門女一笑值千金——
說到本年度偶像劇,不得不說,《愛在初夏》同時創下了四大偶像劇之最:
最牛的導演——據傳,這部純中國風的偶像劇,居然邀請到好萊塢導演之王莫奈.赫勒爾執導。先不提如何有那能力邀請到這位國際巨腕,單是看赫勒爾的作品,均爲驚險刺激的動作片,是以紛紛猜測,與動作片完全不搭邊的《初夏》要的就只是其名氣。然而,赫勒爾高傲之極,又是什麼人,有那本事說動他,讓他來做中國偶像新劇的蕾絲邊?
最牛的陣容——《愛在初夏》的演員陣容,可謂令人驚絕!羅寧,周依依,張海龍等一系列老牌明星在裡面客串,連四大偶像女星亦淪爲了配角。更有當今三大影視天皇巨星紛紛上陣,大演對手戲。這般陣容,可謂開偶像劇之先河。
最大的投資——《愛在初夏》投資十億美金,遠遠超過去年被媒體戲稱爲“燒錢藝術”的奧斯卡最佳電影《殺手格勒之逃亡》,令人咋舌。十億美金,這般財大氣粗,投資者到底是誰?
最意外的女主——傳聞,女主林初夏(劇中飾尹夏),本是D大剛畢業的學生,出身寒門,一無所長,也不知如何搖身一變,居然成爲突然崛起的影視巨頭“影致”的總裁,同時成爲“影致”出品的第一部年度大戲女主候選。戲劇性的麻雀變鳳凰例子,一時引人側目。
而將這幾個最不可思議事件聯繫在一起的線索,到底是什麼?
然而,一切的謎底卻在昨日的金獅獎頒獎晚會上揭曉!
有黃金浪子之稱的錦華鑽石老總張彥唐突佳人,居然引出了尹總裁!(詳情見B10版)
尹承軒……這是一個在上流社會如雷貫耳的名字,顯赫到極致的家世,女人最完美的夢中情人,也是最花心的情場浪子,讓人又愛又恨的萬人迷。
跟蹤下去,發現尹總裁和愛在初夏的女主林初夏關係不一般。傳聞,林初夏在兒童娛樂場意外與尹總裁邂逅,於是寒門女做鳳凰,一步登天。
尹總裁眼睛都不眨一下,請動赫勒爾導演,投資巨大,讓《愛在初夏》一炮而紅。
同時,又傳聞,影視公司也是尹總裁送給初夏的禮物。
一時,初夏成了灰姑娘的最佳典範。
只是,尹總裁的心就是天上月水裡花,從來不曾爲誰停留。初夏會一直做她的鳳凰夢嗎?最終,她會成爲讓女人嫉妒得發狂的尹夫人,還是尹總裁萬花叢中的沾身片葉?
敬請關注《影卦》爲您做後續報道。
沒有等到後續報道。
第二日,《影卦》被封。
三日後,《影卦》徹底消失。
該是承軒的手段了。他終究是在乎那個女孩的,在乎到了,以雷霆之鈞維護她的名譽不受損。更是在殺雞儆猴,不讓別人拿他做文章。
我問贏風:“承軒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
贏風沒有正面回答。
他說:“承軒的私生活,怎容別人說三道四。倘若只是批判那初夏,說的再過分,只要裡面不提到承軒,《影卦》倒也許可以一直存在着。有些人,偏不識趣。”
嬴風的語氣怪怪的,他這樣說,到底是說明承軒愛初夏,還是不愛?
我翻動着手上一張張報紙,覺得手指使不出一點力氣來。
看着報紙上偷拍的照片,承軒總是低調地將自己融進陰影裡,但他身邊的初夏那美麗的笑容,那麼明晃晃的,像夏天的太陽。
我才知道,不知不覺,我竟走出了承軒的世界,走得那麼徹底。
他的世界,清空了,有了初夏。可我呢?
我的世界,還是一片凌亂複雜。
小瀾還是隔一個月來一次。他會對我說很多新鮮事,卻絕口不提承軒了。提起爹地,他的抱怨似乎比我還多。
“爹地愛喝酒,每次喝的醉醉的,還摟着人家睡覺,薰得人家難受。爹地真不像個大人,還要人家操心,早上要人家叫他起牀。還從來不下廚了。媽咪,爹地好像要結婚了。要是他真的敢結婚,我就和你一起,再也不會回去了。”
儘管他常常這樣說,每個月住滿的時候,他還是會迫不及待地回去他爹地的身邊。
他說:“爹地叫人家問你,要怎麼樣子纔回去。爹地還說,你要是不向人家打聽他,人家就主動可憐兮兮地告訴你爹地感冒了發燒了什麼藉口都可以,怎麼可憐怎麼說……”
我揉揉小瀾的腦袋:“你爹地這個人,總是這麼不正經,滿肚子花花腸子,嘴巴比蜜還膩。以後可不準學他。”
然,我不曾正面告訴過小瀾,我什麼時候會回去中國。
我常常看着承軒和一些女人的緋聞報紙出神,尤其關注他與那個初夏。我告訴自己,如果,一年之內,他沒有和那個初夏傳出更加激情的緋聞,那麼,我就回去看看這個顧影自憐的男人好了。
只是,沒有等到一年那麼長。
那一年的平安夜,我在異鄉過得很不安穩。
嬴風摸摸我的額頭:“你發燒了?”
我將頭靠在嬴風的肩上:“不是發燒。是心裡,發慌。總覺得要發生一件對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嬴風抱住我,說:“沒事的。乖乖睡覺,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弗羅倫薩的聖誕節異常熱鬧,明天你會感到驚歎的。”
我無意識地點點頭。
心裡,那種慌亂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第二天一早,天色尚倦,我被嬴風搖醒。
“怎麼了?”
嬴風臉色嚴肅,說:“桐桐,我們不過聖誕節了。起來,我們回中國。”
我支起身子:“出什麼事了?”
嬴風凝視我半晌,低沉緩慢地說:“子銘他……昨晚胃痛得不行,現在在香港的一家大醫院裡。”
一早,我和嬴風趕回了中國。
坐在飛機上,我的心漸漸不再像昨晚那麼窒息,只是卻有另外一種酸澀之感。
我知道,這必定不是一場尋常的疾病,否則嬴風不會這麼興師動衆。只是,他到底隱瞞了我什麼?姐夫的病情到底到了哪個地步?或者,會不會這一回去,就會陷入另一個漩渦裡?
嬴風握住我的手。他的手也冰涼的厲害。
他遲疑着,說,“桐桐,子銘他,幾個月前已經被查出胃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