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姐姐來的時候, 我正在修剪滿屋的玫瑰枝。

養了這麼久的玫瑰,平日不覺得什麼。自從姐姐一出現在玫瑰面前,只覺得似乎所有的玫瑰都競相怒放了。耀眼得驚心。而姐姐, 就那麼站在玫瑰叢, 臉上笑容很淺, 一襲碎花長裙時尚而端莊, 整個人有一種很飄渺的氣質。竟比玫瑰更絕色。我忍不住心生羨慕。天生尤物, 當如此吧!

有些刺鼻的玫瑰香讓姐姐皺了皺漂亮的眉毛。她打趣地說:“桐桐,真不知道你爲什麼瘋了一樣喜歡玫瑰。”

我眼角餘光打量着她:“姐姐不喜歡啊?”

姐姐優雅地聳肩:“談不上喜歡。以前你姐夫連續送了我一個月,每天99朵。開始覺得蠻新鮮的。”

我呵呵一笑, 心道,姐夫也有這麼浪漫的時候麼?看不出來。於是問:“爲什麼不一直送下去呢?”

姐姐道:“新鮮勁頭過了, 就開始苦惱玫瑰沒有地方擺了。不像你, 承軒給你專門弄了一個花園。”

我脣角輕笑, “你想要,姐夫一定會滿足的。”

姐姐笑得有點僵, “就算有,我也沒有那個清閒去打理。——你有這個閒心,多花點在承軒身上吧!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呢。”

我低“咦”了一聲:“他心情不好嗎?早上上班的時候還滿面春風來着。”幾乎沒有見過承軒不開心的時候。雖然昨天見識了他的另外一面,但那也是一種孤傲性格使然,和不快樂並不沾邊。

姐姐看了我一眼, 沉吟着:“你確定他在上班?我來的時候經過三環那裡的大酒吧, 似乎看見他了, 孤孤單單的樣子。坐在靠窗的位置, 喝酒呢。”

我一陣咳嗽:“在那家叫思念的酒吧?他一個人?”

姐姐無奈的白了我一眼:“要不然你以爲有誰會陪他?--而且不止這次, 我有好幾次都看到他是一個人。你哦,好歹關心一下你的老公!”

我抿了抿脣, 漫不經心地說:“姐姐經常和承軒‘偶遇’的啊。”

“談不上。”姐姐一句帶過,笑得嫵媚,“不過,你自己的老公,還是看緊的好。不然被別的女人給偶遇了,有你哭的。畢竟你這樣的容貌,你這樣的性格,你這樣的氣質,街上一抓一大把。”

“姐姐,不興這麼打擊妹妹的啊!”我無辜而無奈的跺了下腳。姐姐立馬撇清關係:“這話可是承軒第一個說出來的哦!你要怪就怪他。——不過,承軒是不是真受打擊了?我每次見到他都鬱鬱寡歡的。”

我聳了聳肩,心中掠過一絲慌亂。他是不是和嬴風鬧矛盾了呢?從來愛之深傷之切。將修剪放好,爲姐姐端來了一杯果汁,便習慣地蜷縮在沙發上,眸子透過落地窗注視着外面的風景。那每日都一成不變的注視裡,只有自己最清楚其實很少看清過那些咫尺的扶疏花木,我一直都是在勉強的透過這種不着邊際的注視,在想象着那個閃爍着曖昧的酒吧,想象承軒握着紅酒的手,黑色的戒指流光溢彩,是他冷色調的期待。

我沒來由的感到難過。

姐姐也不說話了,挨着我倚在沙發上。桌几上放着一本大大的相冊,她順手拿起,素手輕翻。

“照片拍得不錯啊!你們很喜歡拍照嗎?這麼多……”姐姐朱脣輕啓,帶笑,越翻越認真。我掃一眼相冊,上百張我和承軒的合影,不變的是承軒那迷人的笑容。我想如果告訴姐姐這只是最近一個月的,不知她什麼表情。書房壁櫥裡有從結婚到現在的照片,還有很多生活實錄,曾經我都懷疑承軒有攝影狂症了。爲免姐姐笑話,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姐姐看着照片,似入迷了,“想不到承軒還有這樣的笑容……”

“一直都是這樣的笑容。”我腦海浮現出承軒有些壞壞的笑,心裡一暖。開始神遊。難道,像姐姐說的,他其實不快樂,只是我沒有發現嗎?

更加懶散地擁膝半臥,然後假寐。腦海都是承軒喝酒的影子。

姐姐也沒有說話。她有一下無一下的翻動着那些照片,若有所思的樣子。脣角還是那笑,卻分明僵硬了。

注意到了姐姐不尋常的安靜。悄悄扭頭看她一眼,發現她看着那些照片,怔仲着,居然是神思恍惚,漂亮的眼睛彷彿蒙上了一層紗,看不透了。整個人,有點憂傷。

“姐?”我一慌,趕緊支起慵懶的身體,有些無措起來。

“呃。”姐姐輕輕一顫,忽然合了相冊,笑。我都懷疑起剛剛那憂傷是我的錯覺了。

“桐桐,我出去買點解酒茶吧!估計承軒也快回來了。要是他酩酊大醉,會影響我們姐妹聊天的心情。”

“哦……姐姐……”我咬了咬脣,心中涌出了一股怪怪的感覺。說不上是關於什麼,只覺得姐姐在提到承軒時眼裡多了一點什麼。

姐姐不再說話,對我眨眼,優雅起身,離開。

不多時就大包小包的走了進來,我看着她,無語了。“不是買解酒茶嗎?”

姐姐笑:“還買了些零食。好幾年沒有吃零食了,想重溫年少的感覺。”

然後對我揚眉:“想吃什麼?今晚我下廚。”我立馬就樂了。姐姐的廚藝不是一般的好,不過據說姐夫能吃到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我又開始修剪玫瑰。聞着廚房的香味,有些飄飄然。腦海不經意飄過姐夫那張刀削般俊朗的臉,暗想着他等待姐姐做飯是不是也會如我一般幸福滿足?

一枝玫瑰尚未修剪完,姐姐突然從廚房探出頭,說:

“桐桐,我打算在你這兒住兩天。先不回去了。”

我一個不留神,剪刀將手指劃出了一條血痕。將手伸進嘴裡,我有些失神地說,“哦。”

那樣啊……我和承軒相處的機會會少耶……

下午七點鐘時承軒一臉淡笑地開車回來。將車停好,他習慣地給了佇立在大門前的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又蜻蜓點水的在我額頭親了一下,然後遞給我一支玫瑰,便走進了客廳。

我故作不甚在意地問:“那個……聽說那個叫思念的酒吧不錯啊……”

“……”承軒雙眸半眯,沉吟着說,“女人少去酒吧。”

我腹誹了他一番,也不好繼續問了。

“就算想去,我陪你。”他將外套脫下遞給我,便悠閒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慵然坐上沙發。

不期然看見一旁的零食,眼睛亮了。“桐桐,今天天下紅雨了嗎?居然會給老公買這些……而且,都是老公最喜歡的牌子……”開始打開薯片吃起來,我暗暗奇怪,不是應該酩酊大醉的回來嗎?分明看不到一絲醉意,這小子深藏不露的,不由答道“是姐姐買的。”

“阿欣嗎?”承軒手一頓,看着我,很是專注,喃喃道,“其實,零食上火的……”不露痕跡的把零食放到了一邊。

我狠狠鄙視了他一把,說:“姐姐會在我家住兩天呢!”

“不是‘我家’。是‘我們家’。”他糾正說,隨即一愣,“你說什麼?”

我吞了吞口水,“她要在家小住兩日。”

承軒立刻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卻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你……怎麼了?”

“沒。”他脫口而出,然後訕訕地說,“阿欣不是和子銘吵架了嗎?到我們家散散心也好。作爲她的妹夫,我自然也有安慰她的責任嘛!”

我心中有一絲狐疑。姐和姐夫吵架了嗎?可是爲什麼姐不告訴我?

深吸了一口氣,我說:“這兩天我們表現好點……萬一姐姐發現了我們的秘密……”

承軒阻止了我往下說。他安撫地一笑,說:“你多心了。我比你瞭解她……就算髮現了秘密,她也會當做不知道……”

我在他眼中看見了一抹惆悵和柔情。

我忍不住叫他:“承承……”

他回望我,眼底惆悵不再,卻是笑了。溫溫柔柔的笑,彷彿將我淹沒。

浴室的門‘吱呀’開了。姐姐走出來。穿着潔白的浴袍,風情萬種。我發現承軒的眼睛就黯了。我的心也跟着抽了抽。

姐姐看着承軒,似笑非笑,“怎麼,不歡迎?”

承軒輕輕一顫,別開臉,“我有事,失陪。”然後看着我,眼中有幾分莫名的情緒,“吃飯叫我。”

承軒一回到臥室,姐姐便尷尬的解釋:“忘記帶衣服進浴室了……”

十分鐘後,姐姐已經穿上了休閒裝,承軒也被我叫了出來。看着桌上幾碟精緻的菜色,承軒道:“桐桐手藝長進了,真是不可思議啊!”

我和姐姐對望一眼:“嚐嚐。”

他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嘴裡,一下就怔了,又開始不自在起來。

“是姐姐做的。味道好嗎?”我問。

他笑笑,勉強吃了點,明顯心不在焉。

鋪牀的時候,我對承軒說:“今晚我和姐姐睡哦!”

承軒站在窗前喝酒,聞言只是輕輕哦了一聲。自從姐姐來了,他就是很沉默的樣子,和平時大相徑庭。

我看着他長身玉立的身影,和窗戶外面的燈火很是相得益彰。怎麼看怎麼顯得迷離。於是走到他面前,擠到他與窗戶之間:“去洗澡睡覺啦!”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帶着戲謔:“一個人睡的話,不用這麼早的。”

我臉又開始紅撲撲的。趕緊把牀單牽好,然後飛奔出去找姐姐了。姐姐正在客房看書,慵懶的半支身子,很是養眼。我奔過去,賴在她旁邊,襯着頭看她,“姐姐,爲什麼一個媽媽生的,我們差別這麼大?”

姐姐笑,那笑也很是動人。只是看慣了承軒和嬴風這兩個極品男人的笑,我多少有了抵抗能力,於是眨動着眼睛,半真半假道:“一笑傾心呢!姐姐怕是迷得姐夫暈頭轉向了。”

姐姐笑容微僵,放下書,起身:“我去盥洗室卸妝,等下你陪我去月臺坐坐。”

半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月臺。整個月臺是透明的琉璃藍調,很是漂亮。我一直喜歡早上來這裡等待天亮,有陽光的時候,琉璃樣的變色玻璃泛着晶瑩的光芒,美得叫人震撼。姐姐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讚不絕口。後來很多次來看我,其實都是充了這月臺的面子。聽說姐姐在自己美國的大別墅裡也開始裝修這樣的月臺,還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傾心臺。不知是否已經竣工。

承軒居然也在月臺。穿着睡袍,在月臺的一角坐着。那是我每天早上等待天亮的那個位置。他正全神貫注的玩着筆記本,裡面打打殺殺的場面看得我很無語。我和姐姐互相看一眼,我正要出聲,姐姐對我笑笑,拉着我離開。回到臥室的時候,姐姐說:“難得承軒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讓他玩吧!”

在我心裡,他一直很孩子氣。我不贊同的欲言又止。姐姐拉着我坐到臥室牀上,好奇的說:  “桐桐,和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我目光投向窗外。一時腦海千迴百轉,很多殘片不連貫的聚在了一起。只覺得惆悵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