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很多離開藤下佳人的情形。
獨獨沒有料到會被姐夫炒魷魚。
事情得從嬴太子的CASE說起。
負責嬴太子CASE的是採訪C部的某大美女。她向我介紹自己時如此說:“我叫幽幽,清谷幽蘭的幽。”
至於平時很高傲的幽美女爲什麼會主動向我套近乎——
“明天我和我哥哥要去金茂名都參加一個很重要的宴會,嬴太子的CASE拜託你幫我跟一天了。”
至於爲什麼是我——
“明天嬴太子會去皇冠會所做SPA,桐桐你老公不是在那裡做事嘛,你去比較方便。”
至於爲什麼會捨得放開嬴太子一天,我是從其他同事口裡知道的原因。
“皇冠會所一般人怎麼能跟蹤進去,再說,人家幽幽的哥哥可是在尹氏旗下做事,明天的宴會尹總裁會參加呢!”同事的語氣有點酸,“比起暗訪,誰都會更樂意和尹總裁共餐的好不好!說不定還有和尹總裁說幾句話的機會。”
所以在這個涼風習習的初秋午後,我向姐夫告了假,換了一件無袖卡通衫,一條卡其褲,背起小揹包,站在了嬴風的別院門口。
我還沒有自信到可以混進號稱六星級的皇冠會所。守株待兔,是爲良策。
嬴風的別院是典型的魏晉風格,內有小橋流水,朱廊雕欄,古風味甚濃。倒真有些遠離都市塵囂的感覺。
我按響門鈴,開門的是他的老管家。
老人見了我,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桐桐小姐,你來了!”
我訝異了。這其實是我第二次來這個地方,第一次是和承軒一起,來這裡參加一個小型的商業聚會,記得那次參與的人單是社會名媛就有不下二十個,卻不知管家記憶居然如此好,能記住我的名字。
“我來找嬴風……那個,他在吧?”當然是不在,話還得這樣順着走。
管家欠身:“少爺出去了,桐桐小姐進來喝杯茶吧!他很快就會回來。”
怎麼可能很快回來!做SPA少說也得要兩個小時,如果爲他服務的是美女,時間還得再延遲一個小時。
我燦爛的笑着,跟着管家進了嬴風的會客廳。
管家給我泡了一杯橘子汁,並在裡面放了幾粒糖:“這是少爺最喜歡的酸橘汁,怕桐桐小姐受不了,裡面加了椰子糖。”
我苦着臉:“我最討厭椰子糖了!”
管家莞爾:“少爺也討厭,所以少爺買了很多放着,卻從來不吃。”
我端起果汁:“不吃還買!你們少爺的想法果真不能用常理解釋。”
管家笑呵呵地,打開了廳裡的音樂:“少爺這個人,只是有時太執着。”
音樂聲瀰漫,居然是張雨生那首‘一天到晚游泳的魚’,我想到自己的手機鈴聲,笑了。
一杯果汁喝下去,已經有了睡意。
迷糊中似乎聽到了杯子打碎的聲音,然後隱隱有嬴風的聲音傳來:
“什麼時候輪到你自作主張了!”
接着是老管家蒼老而無奈的聲音:
“少爺,我只是不想你那麼苦撐……”
我努力想睜開眼,卻終究沉沉睡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張很大的牀上。
第一個反應是奔下樓,看嬴風有沒有回來。
老管家正在修剪客廳的觀賞花卉,見到我,笑着:“桐桐小姐就睡醒了?”
我不好意思地揉揉頭髮:“我記得是在客廳睡着的。”
“少爺回來了,見你睡得熟,將你帶到了牀上,免得着涼。”
“他就回來了?”我下意識看看牆上掛鐘,距離我來拜訪不到一個小時。
“接到我的電話就趕回來了。”管家朝某個方向指了指,“現在少爺在游泳,桐桐小姐有事可以去游泳池找他。”
我忙道了聲謝,朝游泳池奔去。
只是跨出門口的剎那,腦海閃過迷糊中那番奇怪的對話,忍不住回頭打量客廳:
那個裝果汁的空杯子不見了。地上卻沒有碎玻璃,老管家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看不出有和誰發生過爭執的樣子。
“桐桐小姐怎麼了?”老管家迷惑地望着我。
我搖搖頭,忙道:沒事沒事,只是產生了錯覺。對老管家揮揮手,轉身離開。
嬴風游泳池的水偏暗,所以我打消了從包包取出迷你相機的念頭。
我走過去坐在游泳池邊,襯着雙手打量着池裡的男人。他正將整個人縮在水裡,只露出頭。我用眼神描繪着他的臉。
高挺的鼻尖,深邃的臉部輪廓,絕美的脣,脣瓣微溼,水珠在睫毛上反射着陽光的光芒,然後,其中一滴順着臉滴下,在脣角一個打轉,那脣便動了動。
我忽然不自在起來。
“聽說你找我?”那雙眼睛淡淡掃了我一眼。
我點點頭,脫了鞋襪,將腿伸進游泳池:“今天我替同事暗訪你。”
某人脣角嘲弄:“你們雜誌社還真無聊。”
我遠遠地踢了一腳水:“無聊就無聊吧!反正今天我總要從你這裡弄點東西去交差。”
“你想要什麼?”
“我得想想。”
嬴風又不理我了。兀自在水裡遊起來。那小麥色的肌膚在水裡若隱若現,我的目光無意識地順着他轉。
然後,我依舊無意識的說:“你的□□,可不可以?”
嬴風正游到淺水區,甫立起身,水及小腹。聽到我的話,他驟然一僵,撲通一聲,整個人藏進了水裡,幾秒後,又只冒出了一個頭,那臉紅得像煮熟的蝦。
我盯着他說:“你,讓我拍一張□□吧!——半裸就好。得到獎金請你吃飯。”
嬴風臉上忽然出現一絲羞怒,眼神也冷了下來:“黎晚桐,轉過身去,馬上。”
就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難爲。我悻悻地穿起鞋子,轉身。
身後一片窸窣,然後嬴風開口:“去幫我拿身居家服來,在我臥室,那套豎紋的。”
當我捧着那套衣服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已經穿着淺藍的浴袍閒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我的小揹包被放在他膝蓋上,而他正翻看着我包裡的相機。
我將衣服遞給他,湊過臉也盯着相機看:“我發現你不上相。這些都是同事偷拍的你,沒你本人好看。”
嬴風微微一哂,取過衣服去了附近的更衣間。
我將揹包收拾好,忽然發現手機不見了。
“你在找什麼?”嬴風的聲音響起。
“手機。”我翻着包,微微皺眉,“記得早上有帶出來。”
“不用找了,被我不小心掉池裡了。”
我驀地擡頭看他,見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由有些鬱悶:“既然弄掉了怎麼也不跟我說聲。”
眼睛四下一轉,休閒椅距離游泳池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就算是做拋物線運動也……等等,拋物線?拋?
我糾結的瞪着嬴風:“你故意扔的?”
嬴風整了整一身剛換好的居家服,眉宇間有着一抹冷色。他挨着我坐下,愜意地靠在椅子上,閉眼,淡淡道:“剛剛不小心接了你一個電話。”
“誰打的?”
他安靜幾秒:“你姐夫。”
我忽然有幾分尷尬:“那也不至於扔手機。對了,你還不知道我姐夫是誰吧,說起來——”
“好了,”嬴風出聲打斷,“別在我面前提他。”語氣冰冷冰冷。
他又一頓:“告訴承軒。這個週末,務必赴約。”
週末承軒難得沒有磨時間。
“他沒有說是什麼事嗎?”
“情人約會,除了想你,還有其他理由?”我納悶着。
承軒就有些訕訕的了。
他前腳纔出門,我後腳就去了潮流。將相機之類還給小幽後,我試探着問:
“那個宴會,有收穫嗎?”
小幽忽然恍神,喃喃道:“在場那麼多女人,尹總裁只和我說了話。”
我看見她離去的腳步,輕飄飄若踩在雲端。
當天下午承軒回來很早,臉色沉沉的。鮮少有怒氣這麼明顯的時候。
“你們又鬧彆扭了”
“說什麼呢。”承軒停好車,也不進屋,劈過來一句:“他說,你私下和你姐夫在聯絡?”
“對啊!”我納悶道。“只是爲了做潮流的CASE,去他那裡實習一個月而已。”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告訴我?”承軒語氣裡少有的嚴肅。
我不明白了:“這算什麼大事?工作罷了。”
承軒上前幾步,說:“好!好一個潮流,好一個工作!盡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這就讓它消失。”
“你——”
承軒取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撥號,卻有電話打了進來。
“風,又怎麼了?”
我杵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回避。人家講情話我似乎不適合出場。可是,又生怕潮流被自己連累。
那端不知道嬴風說了什麼,承軒臉色漸漸緩了:“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不提滅潮流的事了。他拉起我的手:“老婆,辭職吧!來我公司實習。”
“我是打算辭職。只是……將這個月做滿吧……”我口氣也軟綿綿。
承軒臉色稍霽:“那就好。以後和你姐夫任何聯繫都要告訴我,知道嗎?”
“爲什麼?”我無辜極了。
承軒輕輕說:“他是大灰狼。”
我忍不住掩脣。其實很想笑,但是承軒的目光一射過來,我不敢。
據說次日嬴風就離開中國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窩在承軒的懷裡逼供。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對小幽說了什麼話,爲什麼只對她一個人說。偏偏這小子想了半天硬是沒有想起來小幽是誰。
直到最後,他纔不確定的說:“好像宴會裡有一個自稱是潮流的員工,我就問了問她認識不認識你。誰知道我一說話她就暈乎乎的了,估計都沒聽清問題。”
我這纔不再追究。
然後承軒告訴我:“嬴風會去國外待幾天。他回來之前,你就待我身邊,哪裡也不許去。”
我不明白爲什麼。但是在潮流來電和藤下佳人來電的時候,承軒會用眼神示意我掛斷。我抱怨說到時候這工作會就這樣丟掉,承軒反而愉悅地笑。
然後某日,我看着外面燦爛的陽光:“承承,我好無聊。逛街去吧。”
承軒從一堆文件上擡起頭,“無聊,就做運動吧。”
我面紅耳赤,再也不敢提任何想出去‘放風’的建議。
一週之後,承軒對我解禁。我幾乎是雀躍地在他臉頰落下了十多個吻。
先去的潮流。
每個人看我的目光都很怪異。梅姐拍拍我:“我決定給你升職,桐桐。”
我受寵若驚地詢問原因,卻是那個小幽在涼涼地解釋:“先是崔總裁,再是尹總裁,還沒有遇到你這麼有潛力的大學生呢!”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小幽冷冷揚起臉,“建議以後請假這種事別讓尹總代勞,生怕別人不知道清純女傍大款麼!”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說話呢?”我氣紅了臉,“太沒有素質了!”
“就你素質高。”她脣角帶着譏誚,懶得再看我。
真想一個巴掌扇過去!我手捏了鬆開,鬆開了又捏緊。
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我對一旁沉默的梅姐說:“也不用給我升職了。我做滿一個月,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