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非凡的眼眸裡閃過一抹黯然,最終淡淡地說了句:“生意場上的事,一時興起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他頓了頓,又自嘲地勾起嘴脣笑了笑,似假還真地說:“也許是因爲志高集團內部高層在相互較勁呢?”
我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弄不明白他這話是玩笑還是真的,片刻又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志高集團內部高層相互較勁能較到葉氏來?”
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我面前的碗裡,緩聲說:“吃飯吧,我一會真還有事,沒法子陪你太久。”
說得好像我多稀罕他陪似的,不是他自己約我的嗎?!
鬱悶歸鬱悶,我還是埋頭扒拉了幾口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怎麼會突然變成志高集團的執行董事了?”
盛非凡頭也沒擡:“因爲我突然有錢了吧!”
騙鬼,我再笨也知道執行董事這名頭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可是看他一副不願意對這個問題深入探討的樣子,只是訕訕地換了話題:“那你爲什麼肯幫我?”
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這樣問不合適,果然盛非凡就怔了一下,然後才又自嘲地笑笑,一臉認真地看着我說:“婠婠,我希望我們還能當朋友!”
我記得網上有句話是這樣的:如果分了手還能做朋友,那一定是沒有真正愛過。
但我和盛非凡從未在一起過,更遑論分手之說,於是我也跟着揚脣一笑,淡淡地問他:“怎麼?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嗎?”
盛非凡確然是很趕時間,飯都沒吃完就接了個電話匆匆忙忙走了。
我透過落地窗看着他走出酒店大堂,心裡有一種說清道不明的情緒緩緩散開。
泊車的小弟把車開到他身邊停下,他上車之前突然仰頭往上面看了一下,正是我所在的方向。
一樓到二樓的距離,玻璃窗潔淨得能讓他嘴角的笑意完整而清晰地落入我眼裡,心陡然一跳,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偷窺被抓了個正着似的,別提有多尷尬。
可是事實上,盛非凡壓根就不能看到我。
我呆坐了許久才起身離開,驅車前往醫院的路上莫名又覺得輕鬆。
說到底,其實在聽老爸說志高集團看上臨海新城的那塊地我就基本上已經放棄了跟對方爭的心思,爭不過就認輸,對方是大財團,這並不是丟臉的事,只不過不甘心罷了。
眼下得了準話,反而有種覺得痛快的解脫感。
到了醫院,我把情況簡單跟老爸說了一下,他雖然覺得無奈,卻比我坦然得多,只是又逮着我好一頓盤問,生怕我又跟盛非凡有什麼牽扯不清的糾葛。
我跟老爸再三保證瞭如果不是因爲臨海新城的事,我是絕不會聯繫盛非凡的,他這纔將信將疑地消停下來。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我到底還是開口問了老爸:“爸,如果他不是當年那個男孩子,您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眼看老爸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我又慌忙加了一句:“我就是隨口問問!”
老爸皺着眉頭,臉上的神色略有些複雜,定定地看了我一會,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說:“婠婠,你知道爸爸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當年的事,如果有怨恨有責怪,那也跟他無關,他當時畢竟還小。”
我沒有想到老爸會這樣說,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應答,老爸卻又繼續說道:“爲人父母,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好好的,尤其像他那種家庭環境長大的,他母親不願意讓他捐獻骨髓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媽走後的這些年,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年想救人的是你,我或者也會做出像盛非凡的母親一樣的選擇!”
“爸……”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老爸的耿耿於懷更多的是這些,頓時又有些慚愧,慚愧之餘又滿是不解,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既然您不怪他,那爲什麼會不肯答應讓我跟他在一起?”
我打死也不相信老爸是因爲盛非凡跟尹南歌訂婚的事而反對。
老爸抿着嘴,眉頭又皺得越發緊了些,半晌才說:“婠婠,爸爸是爲了你好!”臉上已經又是一副不肯再多說的表情。
我生怕老爸一會又被我氣着,沒敢再繼續問,正好輸液瓶裡的藥也快滴完了,便起身出去找護士過來換藥。
老爸大約是特別擔心我會和盛非凡再有什麼交集,非讓我把臨海新城那塊地的後續事宜交給王秘書和路北去跟進。我拗不過他,只得從命。
託盛非凡的福,最終和志高簽訂的土地出讓價格倒沒讓葉氏損失太多。王秘書和路北一致認爲這樣的結果算是皆大歡喜。
籤合同那天正好是老爸動手術的日子,我在醫院守着老爸,一直到王秘書將合同帶來醫院,我才深信這件讓我坐立難安了好些日子的事總算掀了過去。
這邊剛舒了口氣,百菲那邊卻突然又出了狀況,有人在網上發帖稱百菲剛上市三個月的那款精華露含汞量超標,還似模似樣的貼出一張檢驗報告。
帖子剛好出來,後面就跟着一堆水軍在後面起鬨,一時間百菲各大護膚品的門店專櫃生意一落千丈,無數消費者紛紛嚷着要退貨維權賠償。
賀高翔那邊很快讓人發佈了通告,又公佈了國家食品藥品監管局的報告正本,這場鬧劇才總算勉強落下帷幕。
但這場鬧劇給公司帶來的傷害卻並沒有就此消停,護膚品一向最忌諱負面新聞,即使公司已經立即發佈了聲明且公佈了真正的檢驗報告,但消費者卻並不太願意買賬,不到一個星期,各大商場的負責人就紛紛打來電話說要退貨。
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和賀高翔一起出馬,約了幾個商場的高管吃飯,溫言軟語低眉賠笑地央求各位高擡貴手。
那天晚上又是吃飯又是喝酒又是唱歌,簡直沒把我小命折騰上,又跟着他們玩骰子,被灌了無數杯紅酒,最後才得來幾句:“那就再繼續賣賣看!”
我這才舒了一口氣。
散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我喝了酒,自然不敢自己開車,賀高翔也是。
我們兩個人出了ktv就在路邊等計程車,夜風迎面吹來,我酒意上了頭,只覺得暈暈乎乎的,站都要站不穩似的。
賀高翔順手扶了我一把,歉意十足:“都怪我,晚上其實不應該讓你來的!”
我腦袋發沉,想搖頭才發現動一動就暈得更厲害,只好衝着他微微一笑,漫不在乎地說:“不怪你啊,是這些人太難纏了!”
賀高翔卻並沒有被我的這句話安慰到,他眉頭簡直都擰成山了,又遲疑了一下才說:“剛纔聽中贏的餘總無意中提了一句,說是退貨這件事是有人煽動的!”
“我知道!”我撇撇嘴:“包括那個帖子和那些所謂的受害者,恐怕一個個背後都是有人在安排,可是能怎麼辦呢,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突然又覺得難過,我簡直就是衰神附體,自從逃婚那天到現在,發生了多少亂七八糟的倒黴事我都不敢數了!
想到這裡,又忍不住仰頭對賀高翔說:“高翔,對不起啊!”
我覺得自己大約是醉了,連舌頭都微微有些打卷,賀高翔聽得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醉糊塗了?”
沒等我回答他,正好一輛打着空車標誌的計程被賀高翔攔了下來,他正欲扶着我上車,剛打開後座車門,不知道從哪裡突然蹦出個打扮得極妖嬈嫵媚的女人來,動作利落地拉開副駕駛的門,飛快地坐了上去。
我簡直目瞪口呆,賀高翔也是神色微怔,那女人卻已經在催着司機師傅快開車。
賀高翔最終在司機師傅爲難地眼神裡訕訕地關上後座的車門。等車開走了我才反應過來,橫眉怒目地瞪着賀高翔:“憑什麼呀,明明是我們先攔的車!”
他臉上掛着一貫溫和儒雅的表情,笑得極恬淡:“讓一次半次無所謂呀,或者人家正好有急事呢,與人方便與自己方便嘛!”
我一點也不想認同他的話,不依不饒地繼續瞪他:“那誰來與我們方便?”
那些混蛋們就知道灌我酒,就知道讓我們低聲下氣地賠盡笑臉才肯鬆口,他們怎麼就不肯和善地與人方便了?
賀高翔耐心十足,依舊溫聲哄我:“好了好了,一會下一輛車就來了!”
他話音剛落,果然有一輛車在我們旁邊停了下來。
我眉開眼笑地拍了拍賀高翔的肩膀,戲謔道:“行啊你,這能力絕對能把烏鴉嘴的人給比下去!”
賀高翔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我以爲是我拿他跟烏鴉嘴比他生氣了,正要說他小氣,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等車?我送你們一程吧!”
竟然是盛非凡!
我覺得自己真是受了大驚嚇,剛欣喜若狂的回頭準備和盛非凡打招呼,突然又發現自己被賀高翔攬着腰半抱半扶着,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立時伸手推了賀高翔一把,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