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露默默的站在殿外,看着潤玉滿臉蒼白,踉蹌着回了寢殿。
陛下,你何苦這樣爲難自己,傷了無數次還不夠嗎,一定要每次都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纔會善罷甘休嗎?
錦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感覺自己和小魚仙倌之間突然變得很客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似乎就是在姻緣府給鄺露選夫婿的時候,想着心裡覺得一陣陣痠痛,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般辛苦的事情,自己還像從前一般無憂無慮的多好。
這邊潤玉靜靜的立在窗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覓兒與自己之間像隔了一層霧一般,棲梧宮,從棲梧宮回來,她便不同了。想着想着,眼前彷彿又浮現出成片成片火紅的鳳凰花,壓的他無法喘息。
從前,錦覓不愛自己的時候,他可以寬容她所有的任性和欺瞞,只要她願意在她身邊,他可以當自己是聾子,是瞎子,裝成一個傻子。只要她在自己身邊,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心甘情願。可是如今,他嚐到了與錦覓兩情相悅的滋味,便再也無法忍受從前苦行僧那般的孤寂,從前他也嫉妒旭鳳,可是折煞自己,爲的只是等錦覓回頭。可現在,他想要的,卻是錦覓一顆完完整整的心。
難道,這便是貪婪嗎,神仙也逃不過。
錦覓第二天起牀的時候,發現潤玉已經不在了,她心裡悶悶的,小魚仙倌從前不是這樣的,再忙都會陪自己,現在卻好像有意躲着自己一般。
璇璣宮裡靜悄悄的,連那個小啞巴魘獸,最近也不常見到。好像突然之間,所有人和物都要離開自己一般,錦覓從來沒有這樣失落過。
她也不知道去哪裡,走着走着就到了姻緣府。這兩天月下仙人沒見到她,正覺得奇怪,見她走進來,急忙拉着她,“小錦覓,你這兩天去哪裡了,怎麼都沒來看我。”
錦覓哀哀的看着月下仙人,心想只有狐狸仙是真的愛護我,想着我。
“狐狸仙,我這裡痛。”錦覓指着自己的心口說道。
“小丫頭,和我那大侄子你倆說清楚了嗎?”月下仙人連忙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說什麼,我上次已經說了幫鄺露尋個好的婚配,可是小魚仙倌不鹹不淡的讓我不用操心,自那以後便不怎麼願意和我講話的樣子,我知他看中鄺露,可是卻不知是這般上心。”錦覓蒼白着一張小臉說道。
月下仙人看她了無生機的模樣,心都跟着疼了,覺得這次也是潤玉過分了,便想要去替錦覓討回公道,拉着她就要去璇璣宮。
錦覓攥着月下仙人的袖子不肯去,“此刻小魚仙倌並不在殿裡,我也不想像那話本中的女子一般,歇斯底里,若他,若他真的不捨鄺露,我自回花界便是,反正從前我也自己一人,每天無憂無慮,若是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是這般讓人總是不快活,我情願從來沒有學會這個愛字。”
月下仙人聽的心肝兒都在打顫,錦覓一向是個沒心沒肺的,眼睛裡盛的都是單純和快樂,前幾日還甜得像喝了蜜一般,藏都藏不住,如今爲了個鄺露,卻搞得這般頹喪。
也不知這潤玉對那顆小露珠到底是何打算,再要這般下去,怕是媳婦兒真要沒了,現在這事情,不管不行了。
“小錦覓,你先在我這府裡休息一下,我看你眼下發青,定是昨晚沒有睡好,等睡好了我們再想對策。”月下仙人把錦覓哄到了寢殿裡,讓小仙娥伺候她睡下了,便怒氣衝衝的去了璇璣宮。
“潤玉,潤玉。”還沒到門口,月下仙人便大聲喊道。
鄺露急忙走出來,“原來是月下仙人,陛下還未下朝,若仙上有事情,鄺露可代爲傳話。”
月下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鄺露,果然是容色秀美,不過比我那小葡萄還是差遠了,簡直是熒火和月光的差別,他這大侄子莫不是瞎了。
“我是來找我那大侄子的,我們叔侄之間自是有要事相談,你一個小仙官,管好這璇璣宮內的一應吃食打掃便是了,傳話這般怕是僭越了吧。”月下仙人一本正經,意有所指的說道。
鄺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從前這璇璣宮冷清,陛下又素來清簡,一應事務都是自己在打理,陛下也未曾說過什麼,如今被這月下仙人一說,自己確實是有些逾距了。
鄺露心裡有些委屈,紅着臉退下了。
月下仙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璇璣宮裡,看殿內冷冷清清的,不是素白就是寡藍,心道真是委屈我那小葡萄了,那麼愛熱鬧的性子,整天孤零零的呆在這麼一個冷清的地方。
沒過多久,潤玉便下朝回來了,見月下仙人大啦啦的坐在椅子上,又四處看了看,沒看到錦覓,覺得很詫異。
“別看了,你媳婦兒在我府中睡下了,你可知道她那眼圈都是青的,嘖嘖,看得老夫甚是心疼,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月下仙人一臉心疼的說道。
潤玉皺了皺眉,心裡疼,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叔父言重了,覓兒許是昨晚沒休息好,我這邊隨你去接她回來。”
“接接接,接回來堵心嗎?我說你這璇璣宮裡,到底哪個是女主人?”月下仙人越說越生氣。
潤玉見他叔父這副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叔父,可是覓兒與你說了什麼?”
“我長了眼睛,不用那小葡萄來說,我問你,你宮裡這貌美的小仙娥,你到底作何打算!”
貌美的小仙娥?自己這璇璣宮素來人少,只有幾個伺候的小仙侍,忽然,潤玉腦中靈光一現,“叔父說的,可是鄺露?”
月下仙人用一副算你還算聰明的樣子看了潤玉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叔父,潤玉不知叔父是何意,鄺露只是我璇璣宮裡的仙侍,叔父想想哪裡去了。”潤玉朗聲答道。
“我說你現下也是貴爲天帝,爲何你那腦子沒有跟着靈光起來,我想到哪裡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媳婦兒想到哪裡去了。”月下仙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咬着後槽牙恨恨的說道。
“覓兒?覓兒她,可是和叔父說什麼了?”潤玉有點明白了,他雖然清白耿介,但是並不呆愚。
“那小葡萄是不是想給那小仙娥選個仙官婚配,被你制止了?”
“確有此事,叔父也知,我這璇璣宮向來冷清,從前父帝和鳳凰的母神還在之時,更是門可羅雀,唯有鄺露一直忠心耿耿,這漫漫的上神之路,她與我並且而戰,我視她如戰友和夥伴,自是不想勉強她,何況婚嫁一事自有她父親操持,更無須覓兒費心掛神。”潤玉一臉平靜的回答道。
月下仙人見他這副郎朗清風的模樣不似有假,便嘆了口氣,“潤玉,你可知沒有任何女子願與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心上人,錦覓雖然心大,但她喜歡你,怎能受的了你宮裡這小仙娥日日跟在你身後。”
潤玉的心砰的一聲,像炸開了一般,覓兒這是,吃醋了。但是轉而又想到棲梧宮,神色便暗淡下來。
月下仙人見他神色莫測,忽明忽暗,便正色道,“潤玉,今日叔父便同你說幾句真心話,你從前總是埋怨我偏心旭鳳,可是你想過嗎,你自幼便冷淡梳理,不願與任何人敞開心扉,我知你幼時處境艱難,荼姚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可是,這世間也就只有一個荼姚而已。鳳娃他雖驕傲,卻坦誠,我從前也是覺得錦覓這沒心沒肺的性子和鳳娃更合適,所以百般撮合他們。”
月下仙人說道這裡,又嘆了口氣,“可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纔看明白,錦覓從一開始,就對你有好感,是我生拉硬扯讓錦覓離鳳娃越來越近。可是他倆之間隔着弒母之仇,不共戴天,勉強在一起也會慢慢生了嫌隙,而你性情溫和,能包容錦覓,對她來說卻是良配。我想,這也是先前水神爲何屬意你的原因。可是你啊,性子太清冷,只會做,不會說,便是要吃虧的,你好好想想吧。”
月下仙人說完,不顧潤玉一臉呆愣的表情,自顧自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