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得最黑暗的一章……】
22
蕎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再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警報燈閃了又閃,信號被屏蔽,怎麼也聯繫不上阿黑,用她的話說就是“腦子裡像被戳進一坨口香糖,還是嚼過的,怎麼也轉不起來”。這真是太糟糕了。
阿林凶多吉少,她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就堵得難受,可是她沒法回頭,她知道自己自私,選擇了這條路,註定是不住地失去更多的東西。可是,爲了那個人,怎麼樣都好。
“抱歉,讓你跟着我一起受罪。”蕎用愧疚的語氣說。
萊茵坐在那臺被改裝了的R-40裡面,那個大鐵皮的左手已經廢了,目前仍舊冒着淡淡的黑煙,電流外泄,時不時爆出一點火花。他打開擴音器壓低聲音說:“沒辦法,誰讓我那時……被你的身影給吸引了呢。”
那時,誰也不知道那身影裡揹負的究竟是什麼。
蕎不說話了。
他們被特警包圍,想要脫身實在是很困難,再加上阿黑那個混蛋好像卡機一樣突然沉默了十幾秒,傳給蕎鐵塔的結構圖以後就再也沒聯繫不上了,所以他們試圖闖入鐵塔內部與詹匯合,由阿林負責掩護。
於是,阿林爲了掩護就那樣留在了那裡。剩下萊茵架着R-40跟蕎一起進入了鐵塔內部。
進去之後,蕎試圖聯繫阿奇,發現信號徹底被隔開了。他們硬着頭皮往裡走,遇到了巡警,蕎當然解決了他們並且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於是他們又繼續走,不對勁的是,他們身後一直有門在關閉,好像在逮他們回窩一樣。
萊茵那時候說這臺R-40既然防禦那麼高,鑄造它的材料應該很堅硬纔對,所以經過改造後,打穿這些門應該沒有問題。巴別塔應該不會花費那麼高的成本去澆築那麼多跟R-40一樣厚重堅硬的鐵皮去建造這些基地,它劃分了那麼多城市,如果高牆用的全是堅固的材質,都用那種材料的話,那整個機構非破產不可。
於是,他們就這樣互相心裡安慰地繼續往前走,蕎在途中成功獲取到了阿黑在程序裡設置的一部分管理權限,查到了詹所在的位置。本來想繼續聯繫阿奇的,但是很不幸的是,就在這時,信號被再次切斷,而且前方的門也卡擦一聲關上了。
他們被抓住了。
刺耳的警報聲嚎了起來,天花板上的燈熄滅了,換成紅燈玩了命兒地閃。
如果蕎說自己那時候不緊張,就是騙人的。
因爲有人打開了不知道鑲在哪裡的擴音器,說:“隊長,好久不見啦。”
兩人都驚了一下。
蕎承認自己腳抖了,好像什麼都明白了一樣,大難臨頭。
“肯特?”
“嘻嘻,你竟能這麼快聽出是我,真開心呢。”肯特笑道。
“你怎麼會在鐵塔裡面?難不成……你!”蕎覺得不可思議,很多種猜測在腦海裡洶涌,被欺騙的怒火悄然而至。
身後突然一聲巨響,尖銳的電流聲傳來,蕎轉頭一看,R-40駕駛倉冒着黑煙,萊茵低着頭在裡面,一動不動!
“呀,電焦了呢!”
“肯特,你這個叛徒!”蕎大吼,她已經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如果你想跟我正面交鋒,我隨時奉陪,但你不要拿我隊員的命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隊長,你不會真以爲我那麼幼稚,時時刻刻就只想着超越你?跟那個傻逼一樣。”肯特帶着嘲諷的語氣,“隊長不應該這麼遲鈍吧?一些事情的發生總是有聯繫的。”
蕎不說話,心想什麼事情?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想幹什麼?似乎有頭緒,但是又不敢肯定。
“隊長,你說我拿你隊員的性命開玩笑,那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呢?”肯特說,“你確定你沒有賭上整個團隊的性命……來執行這個任務??“
蕎反應確實有些遲鈍了。
“你當大家都是傻子啊?我想通之後離開了團隊,你覺得他們不會懷疑?你太遲鈍了。”肯特搖搖頭,“阿林,萊茵和詹,他們很快都會加入巴別塔。我們的人已經去往基地找阿奇了。”
“至於那個讓人有點在意的小黑客……”肯特好像是故意的一樣,語調忽然放慢,一停頓:“她也不甘心上一次被你超越哦!正在趕來跟我匯合呢!”
“你說什麼?!”蕎好像突然懂了,爲什麼突然聯繫不上阿黑,爲什麼聯繫不上阿奇。
“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這個胡說八道的叛徒!
“別想挑撥離間!”蕎厲聲說,“你對我有不滿就衝我來!”
“卡薩蒂娜。”肯特說,“我需要喚醒卡薩蒂娜。並不需要對你有不滿。”
蕎只覺得五雷轟頂,從那個名爲哈得裡默的委託人,到肯特的離開,再到詹被困死,阿黑和阿奇被孤立在基地,他們一個一個地墜入巴別塔,一個一個地被孤立。這些東西好像都有一個邏輯在裡面,那就是……
“原來是這樣啊,”蕎終於明白了,“最後只是需要我了而已,早說啊,我也正巧需要那位女神的甦醒呢。”
23
據說,卡薩蒂娜被喚醒的時候,爲了報答喚醒她的人,她可以滿足人們一個願望。
這個傳說是科林告訴蕎的。那時候蕎才17歲,還沒有經歷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頂多有一些自己的小經歷。她沒有像一些大人一樣嘲笑科林做白日夢去相信那些東西,而是充滿了嚮往,如果有朝一日她有了力量,一定要請求女神讓高牆消失,一定要讓每個人都能夠看見廣闊無邊無際的天空。
科林·克勞馥特,他是當時的隊長,好像所有姓克勞馥特的人都具有一種獨特的冒險精神。他還曾經跟蕎說過另外一個家族流傳下來的傳說,西元二十世紀末,在古大英帝國出過一位女冒險家,她在世界各地探尋古墓,尋找那些模糊的真相,她名叫勞拉·克勞馥特,跟科林一個姓,他因此而感興趣查閱了一切有關勞拉的資料,雖然支離破碎,但是也在他心中建立起了一個模糊的英雄形象。他深深迷上了這個模糊的女英雄,並勵志要成爲一個像她一樣的英雄。
蕎問,爲什麼她就可以給你這麼大的動力,讓你能走上runer這條路。
科林說是女神。勞拉是他的女神,是信仰。
蕎呢?或許也有她心中敬仰的神,也能夠成爲信仰。
是呢,就在眼前。
可惜,那天在昏暗的地鐵隧道里,她的神爲她撐住了整個天空,留下的護手被血水浸透,再之後什麼也沒剩下。
他不甘心57團和追求天空的願望就這樣終止,所以將意志留給了蕎。
而蕎揹負着神給的意志,繼續在這條路上奔跑……從來不甘心停下腳步,只是……
“看看這個。”肯特舉起一副眼鏡。
那是阿黑的眼鏡。
蕎只覺得五雷轟頂。
“你在做什麼?眼鏡拿來!”阿黑的眼鏡怎麼在他手上?莫非……阿黑已經被抓起來了?或者……那阿奇……他們已經打入基地了?這麼快?!
蕎不敢再往下想,肯特叛變,詹下落不明,阿黑和阿奇生死未卜,阿林凶多吉少,只剩身後一個失去意識的萊茵和她自己……
這種要團滅的節奏是怎麼回事?蕎覺得莫名地喜感,好像……被人捉弄了一樣,什麼都那麼不如意,什麼都那麼困難,什麼都那麼……令人絕望到窒息。
命運總是這麼愛捉弄別人!
“嘻嘻,來吧,跟過來!”肯特向後一撤,門開了,他開始朝鐵塔內部奔跑。
“站住!”蕎反射性地拔腿就追。
結果沒跑幾步,身後不知道從哪裡落下來的門“哐當”一聲砸了下來,徹底隔斷了她跟萊茵的聯繫。
“該死!”蕎大罵一聲。
“詹·蒂奇在這邊,快過來,我帶你去見她!”肯特揚起嘴角,看着這個平常清高淡定,被一整隊人拿槍指着也沒有表情的隊長因爲犧牲了幾個隊員就如此狼狽不堪,心裡甚是爽快。
“你以爲我會隨便中你的詭計?”蕎怒道,“既然你這麼渴望把我踩在腳下,那你就趁現在趕快乾吧!”她環顧了一下週圍環境,還不算太糟糕,只要周圍的鐵牆壁不要突然哪一塊翻起來冒出一把機關槍就好。空手搏鬥她還是有自信的,即使對方是個男人。這樣她就有把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別急,這裡並不是我們的場地,換一個吧,這是你身後那個傢伙的……墳場!”肯特如是說。
沒有給蕎說任何一個字的機會,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槍聲!
機關掃射!!
“喂!喂!住手!住手!快住手!!!”蕎的鼻子在發酸,突然間慌了,她大吼,可是槍聲越來越大聲,蓋過了她的嘶吼,參與開火的槍支好像正在增多!她箭步上前,揪住肯特的衣領:“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哦……”肯特一臉無所謂,“大概是因爲,我看不慣你大權在握然後這麼自私的行爲吧,知道你想要完成科林的心願,就順便加入了‘白鴿’。這樣更有身份跟你對峙,順便說一句,我還比你更加想要看見女神的樣子。”
“就因爲這樣?”蕎要緊牙關,體內的怒氣瘋狂地往外泄,幾乎讓她崩潰。
“白鴿”,那是隸屬於巴別塔的runer團,正是針對57團而成立的。曾經科林帶着原57團的成員跟這羣傢伙對抗了兩年,最終在那個地鐵隧道里收場。
而這一次……難道要在鐵塔裡收場嗎?
不甘心啊,這是神的願望,能夠繼承神的意志,並且補完神的願望,這是件多榮耀的事情。
可是要毀在這叛徒手上了,可是要在這裡終結了。就因爲那傢伙的不甘心,就因爲那傢伙的任性,就因爲……自己的自私。
“混蛋啊!!!”蕎一拳砸向肯特,被他一手接下。
“別急,隊長。”肯特擡手,“給你看看……”
一個透明的屏幕截在蕎眼前。
詹穿着“白鴿”制服,說了一句:“你好,我曾經的隊長。”
蕎看着心在抽搐,悔恨將她貫穿。
鏡頭切換。
那是鐵塔一樓的大廳,圓形的,特警也站成圓形,圓心部站着一個人。
阿奇。
蕎倒吸一口涼氣!
癱軟,再也沒有別的感覺。
肯特將她帶到了一樓大廳。蕎被一羣特警和搜捕機器人圍着,臉上沒法像人們流傳着的“被一整組搜捕隊拿槍指着也沒有任何表情”。並且他們還要求她用雙手把自己的隊員殺死。
肯特的原話是:“你的通訊員在半個前入侵了我們的系統,就是到非法地帶黑市的那次。所以我們得把他解決掉。但是很怕你感到難過,所以決定讓你動手。這樣的話,你還算是一個讓人值得敬佩的隊長,也對得起你那個小信徒。”他還補充了一句,“哦,對了,麻煩你動兩次手,他後面還有一個人。”
阿奇跟蕎對視,點點頭。用脣語說幾個字。
那是信任的目光。蕎很感動,幾乎沒怎麼跟他交流過,卻神奇地讀懂了他的脣語,阿奇在說:“我早知道你的想法,不怪你。”那個少年跟阿黑一樣大,瘦弱的身體好像風一吹就能飄走。
鼻子又酸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傳的,誰說她沒有感情?她現在所做的事情,明擺着就在說明,她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不動?”肯特歪頭問。
“詹……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蕎的聲音有些沙啞。
“因爲卡薩蒂娜!”詹大聲說,“我不想因爲這些喪命,跟肯特一樣。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自私,爲了自己的事情把整個隊伍的性命扯進來,你還裝清高,什麼也不說。”
蕎咬着下脣,拼命抑制淚水。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爲我,都是我的錯,我太自私了!
蕎看見詹站在肯特那邊,穿着別人的制服,昔日的隊員親手拿槍指着自己的隊長,說:“就這樣吧,我跟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心痛啊,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本該最信任的夥伴,不知道是誰錯過了什麼,還是誰做錯了什麼,導致他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現在看來,是因爲蕎。
蕎抿着嘴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情緒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去釋放,被反噬得無法呼吸。
詹面無表情地舉起槍。
不要!不要!!住手!!
蕎在心裡嘶吼,在咆哮,在歇斯底里地吶喊:“別叫,還不能停!!”
“砰——!!”
24
“帶走吧。”詹放下槍。
阿奇被人拖走了。
自從科林.克勞馥特犧牲後,還沒這麼崩潰過。 哈得裡默根本就是巴別塔的人,蕎前兩次見他就開始懷疑了。他是巴別塔runer團“白鴿”的直屬上司,不是什麼探險家,更不是什麼runer,他抽菸酗酒,滿口黃牙,頭上謝了一半的頂,若隱若現的光頭油光鋥亮。他從特警整整齊齊的隊列縫隙裡走過來,一臉悠閒,嘴裡叼着煙,鼻子裡呼哧一下噴出那二手菸,嗆死一邊的特警。
“又見面了,57團的隊長。”哈得裡默嘴吐出一口煙,譏諷道,“這次不像以前那麼有活力了呢。”
蕎偷偷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聲調:“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背後五個特警拉了槍栓指着她,紅點聚焦她身上好幾處要害。
“復活卡薩蒂娜女神,請求她讓世界統一於巴別塔,也就是說……去掉老城區和非法地帶的那些渣滓!”哈得裡默說,渣滓正是指runer。
“女神不會插手政局,更加不會抹滅自由!”蕎言辭義正,不得不提醒這個謝了一半頂的中年人,卡薩蒂娜關注更多的人們的生活,並不是這種極端危險的事情,至少runer這麼認爲。
以及……誰纔是渣滓?
“不,女神不會虧待她任何一個信徒。”哈得裡默很堅定,“她太缺乏信徒了,那本神話被壓在圖書館最底層,沒人管它上面積了多少灰塵,沒人記得加勒比海,也沒人知道她這位女神。”哈得裡默說得好像陷入了回憶,那段回憶貌似特別讓他感慨,“我這一生的信仰就是卡薩蒂娜,在進入巴別塔後更是希望能夠藉助她的力量,幫助**,讓整個世界統一,那樣將會是永恆的和平!我的女神一定很欣賞我的願望,她虔誠的信徒爲了這個美好的願望苦苦尋找了她半生,終於要見面了……”
“你的女神真的會希望所謂的和平就是人們生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裡,沒有自由,沒有隱私嗎?”蕎不屑。
“只需要和平!即使是表面!”哈得裡默頑固不化,巴別塔的思想已經深入他們的內心。更重要的是,利益在他們那一方。
“蕎,你知道爲什麼需要你麼。”詹問。
蕎當然知道他們爲什麼需要自己,她等的也就是那個時刻。
天真以爲,張開雙手就可以撐住天空。邁開雙腿就可以跨越深淵。
雙手抖得握不成拳,雙腿都在陣陣發軟!
哈得裡默一聲令下,幾個特警衝向蕎,把她制服了。蕎被幾個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雙手被死死地扭在身後,完全用不上勁。有人一腳踩在她的背上,骨架在哀嚎。
真的沒有想到,57團的最後竟然是毀在她的手裡。仔細想想,也真是活該。
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光線好像更亮了。有人叫了一聲“怎麼回事”,蕎眯開眼睛,竟然是一片雪白,刺眼的白。不對,是燈!燈比原來亮了好幾十倍!!
警報炸響。
“警報,警報!全塔電流超頻輸出!請工作人員進行人工調試!警報……”機械女聲開始迴盪,現場的氣氛開始慌了。
“原地別動!別亂!”肯特大吼。
蕎剛想發力試着掙脫,又悶哼一聲,背上的腳再次加力踩了下來。
“咔嗒”清脆的一聲,燈熄滅了!鐵塔裡一片漆黑,特警們開始騷動,誰是誰,誰在哪,完全看不見。
有人喊:“都別慌!原地站好!別讓她跑了!”“電工在哪??電工在哪?”“快查事故原因!”
蕎一個激靈,使勁往後一掀!
“她跑了她跑了!!”“不許開槍小心傷到哈得裡默團長!!”“抓住她啊啊啊!!”
真是一團糟,如果科林克勞馥特看到的話,一定會開心得大笑的,這就是我們的敵人,多笨拙!蕎本來是已經絕望了,可是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糟糕,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個狀況是那個沉睡在棺材裡的女神故意造成的麼?想想都覺得可笑。
突然,廣播被人開啓,先是“嘭”的一聲爆破音,把騷亂的人羣都嚇停了,然後就是一個半帶顫抖的大吼:”你們這羣渣啊!都給我聽着,把蕎放了,否則我把這破鐵塔給炸掉!!”
蕎的太陽穴和心臟都在劇烈地跳動,熱血在沸騰,那個傻逼!
【我的女神,你到底爲何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