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跟上來,都他媽的快點……”荊棘竟然罵了起來。
竟然能讓一向沉穩鎮定的荊棘慌張到如此程度,可想夜總會裡到底有多麼可怕的威脅,畢竟荊棘這種天塌下來都不帶眨一下眼皮的人,是不可能如此輕易的便露出如此慌張神色的。
衆人心頭都被荊棘給抹上了一層疑惑,不明白這夜總會裡面到底有什麼。
荊棘帶着衆人鑽入了旁邊那條完全被黑暗佔據的小衚衕內,然後命令衆人:“趴下,都給我趴下。”
聽她這麼一說,黑暗中刷刷刷刷響起匍匐在地的聲音。他們相信荊棘,他的命令絕對對他們有利。
轟隆,轟隆。
在手臂接觸地面的瞬間,晴天一聲大霹靂,夜總會的方向,竟然沖天而起一股大火苗,好像有一隻火箭從裡面發射升空一般形成了一個大蘑菇雲。
還未等他們看清楚,那蘑菇雲產生的空氣衝擊波竟然波及到了眼前,強大的力量生硬的撕扯着他們的身體,好像要把他們從地面掀起來一樣。
幸虧他們的手臂牢牢抓住地面,否則早就隨着這一陣空氣飛到半空,然後任憑空氣將他們的身體撕碎。
轟隆隆,轟隆隆。
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從夜總會的方向炸響,同時一波波的空氣振動波想要掀翻他們的身體,但是並未得逞。
此刻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自己牢固的固定在地面上,若是稍微有一絲粗心大意,那麼將會化爲一陣菸灰,隨風飄散。
轟隆的爆炸聲讓他們的耳朵裡面充斥着滿滿的噪音,任憑他們如何的想要驅逐掉這些讓他們腦子渾濁的噪音,都無濟於事。
不知道在這種情境中堅持了多久,當最後終於是聽不到那要撕碎身體的聲音後,才一個個的從地面爬起來。
此刻,他們一個個全都變成灰人了,全身上下全都是土灰,夜總會的爆炸產生的碎屑,即便只有一小部分的落到這個地方,不過依舊將他們完全的覆蓋住了。
“咳咳,咳咳。”尹琿咳嗽了兩聲,吐了一口濃痰,清理了一下口腔,這纔敢捂着嘴開口道:“這……這是被陰陽師安排的定時炸彈?”
荊棘點點頭,然後看了看被炸成一座廢墟的夜總會,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好了,今天的勝負已經見分曉。”
“見分曉?咱們還沒有真正交手啊?”柯南道爾一臉不甘心的湊上去:“走,咱們現在還有機會。”
“站住。”看柯南道爾要往夜總會走過去,尹琿一聲令下喊住了她:“不行,你不能去。”
“尹琿,鳥鳥大師和道姑還在裡面,現在去救他們還來得及。”柯南道爾聲音帶着哭腔,她最希望的是尹琿能站在自己這邊支持她,他怎麼忍心眼睜睜的看着合作了十幾年的同事就這樣死去呢?
“柯南道爾,你醒醒吧,既然他們有能力讓這麼多人中蠱,並且在如此縝密的夜總會裡佈置下炸彈,那麼他們的威力足以把我們所有人都炸成碎片。鳥鳥大師和稻穀……好了,你要接受事實。”尹琿湊上去,用力的搖晃着她的胳膊,好像這樣就能把她從沉迷中晃醒一樣。
“尹琿……你……太讓我失望了。”柯南道爾好像發怒的獅子一樣甩開了尹琿的手臂,然後轉身準備去夜總會的廢墟里面搜尋兩人的身影。
“你聽我說,你這樣去明擺着是去送死。”尹琿顧不上柯南道爾的反抗,一把抓住她細嫩的胳膊。
一個堅硬的東西,咯了他的手一下。
“嘶。”因爲疼痛,柯南道爾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顧不上許多,尹琿一咬牙,刺啦一聲撕開袖子。
一塊玻璃碎片穿透衣服,扎入了胳膊的肉裡,鮮血正往外涌。
“你受傷了,怎麼不早說。”尹琿一副責備的語氣,然後強硬的將柯南道爾拉入懷中,用身體固定住她,不讓他動彈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快幫忙止血啊。”
手術刀黃鶴樓兩人這才從剛纔的驚詫中反應過來,湊上去,一個拿繃帶止血,一邊掐住手臂處,壓住血管。
熊熊大火,照亮了這個小衚衕,黑暗被徹底的驅逐了。
不過仍舊有一個地方,被斷壁殘垣給遮擋住了一個暗影。荊棘正安詳的端坐在裡面,好像仙女一樣。
看着幾人手忙腳亂的收拾着柯南道爾的傷口,她笑了,笑的那麼璀璨,夾雜着淡淡的哀傷。
從尹琿等人的方向望過去,他們是看不到荊棘的悲傷表情的。
荊棘的左手輕輕撩開右手臂的袖子,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呈現在面前,鮮血順着纖長的手臂緩緩流下來,滴答滴答的輕微的響,混雜着眼淚落地的聲音。
不過這輕微的聲音在大火燎原一般的噼裡啪啦聲音中顯得微不足道,沒人注意到。
荊棘還清楚的記得,在剛纔趴倒在地的瞬間,一個陰陽師正從爆炸的夜總會的頂層飛起來,同時扔出了一把類似於刀片的閃閃發亮的東西,目標直指尹琿的腦門兒。
速度太快,容不得她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出胳膊去阻擋。那刀片從胳膊上劃過,終於改變了軌跡,最後深深地鑽入了水泥牆面裡。
剛纔那驚險的一幕還在腦海中上演,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向視別人生命如草芥的自己,怎麼會冒着生命危險替別人擋一刀呢?
她一邊看着柯南道爾乖巧的趴在尹琿懷中,被手下七手八腳的處理着傷口,一邊獨自收拾着自己的傷口。
一滴鹹澀的淚水,輕輕的滴入了嘴中,他輕輕的舔了一下,有些發苦。
“這是怎麼回事?這液體是什麼?”荊棘停住包紮傷口的手,輕輕的擦拭了一下。
“領隊?領隊在哪?”黃鶴樓清點人數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荊棘不在身邊,心咯噔跳了一下。
“我在這。”荊棘忙回答,慌亂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從角落裡走出來。
“哦,我還認爲你去夜總會的廢墟里面了呢。”黃鶴樓看到荊棘,這才放下心來。
“對了,你的助手老毛呢?怎麼不見他的身影?”荊棘一愣,這纔想起來,一向和自己形影不離的助手老毛,在剛纔對付幾個保安蠱蟲的時候,竟然神秘的失蹤了。
“難道是……老毛還留在夜總會裡面?”荊棘的目光最後射向了夜總會的廢墟,看着那冒着陣陣青煙的狼藉,冷冰冰道:“現在我命令你們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誰若是敢違抗命令,格殺勿論。”
“哼,真是一個冰塊,自己最親密的朋友死在廢墟里面,連給個悲傷的表情都感覺是浪費。”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柯南道爾竟然憤憤的說了一句。
“記大過一次。”荊棘冷冰冰的語調喊了一聲,同時背靠在牆壁上氣喘吁吁。
他感覺自己的後背沉甸甸的,好像揹負着千斤重的東西,連喘氣都沒有那麼自由了。
“陰陽師肯定是在附近埋伏好了,只等着我們進去,他們這是準備甕中捉鱉,我們不要感情用事。”尹琿明白荊棘的考慮,不無道理。
柯南道爾也就這麼一個毛病,重感情,經常性的被感情衝破頭腦,也是荊棘對他這個小組組長的顧慮之一。
領導者,必須有當斷則斷的氣度,不能被感情給迷了頭腦,而尹琿在這方面則做的很好。
其餘人都不說話,只是呆呆的尋找好各自的隱蔽點。
現在敵在暗我在明,行動起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而且依據現在的形勢判斷,鳥鳥大師和道姑以及老毛很可能已經喪身火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陰陽師已經勝利了,他們再繼續反抗也只能是做無謂的犧牲而已。
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等待天亮。
一夜,他們都處在極限的危機感之中,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唯恐來無影去無蹤的陰陽師會從某個角落裡鑽出來。
心頭一直裝着慢慢的悲哀傷心,雖然他們還未親眼看到鳥鳥大師和道姑慘死夜總會的情形,不過這件事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在最後一刻,鳥鳥大師終於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其實,他願意陪道姑一起死。
這已經足夠了,不用過多的言語表白,即便以前有不少的誤會,即便以前兩人有着許多的仇恨,不過在最後陪她一起殞命的瞬間,所有的誤會和仇恨全都化爲了美麗的愛情。
這種偉大的愛情,催人淚下。
胳膊上的疼痛,讓她一次次的窒息,不過她還是咬牙堅挺過來了,額頭上冒出的一層汗水流入眼裡,酸澀無比,不過她用力的眨眼皮,還是沒能讓那一滴淚水落下來。
柯南道爾過度勞累的身體有些垮掉了,倒在尹琿溫暖的懷抱中安心歇息。
特種兵魁梧的身體在最前面,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若是有敵人逼上來,他會第一個阻擋住。
狙擊手躲在暗暗的角落裡,隨時準備喂敵人子彈吃。
手術刀和爆破手黃鶴樓三個人則是背靠背的斜倚在一塊打坐,警惕的看着四周,陰陽師發現他們的瞬間,就會提醒大家。
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等到傳來雞鳴聲之後,尹琿才長長的舒了口氣,輕輕的喚醒倒在懷中的柯南道爾,換了一個姿勢。
爲了不弄醒柯南道爾,他一個姿勢堅持了一整晚,弄得現在全身發麻。
稍微活動了一下,總算是感覺渾身有點力氣了。
東方,魚肚白逐漸的顯露而出,太陽升起還有一段時間,他們依舊不敢有所行動,對手不可能就如此輕易離去。
又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夜總會的火災總算是招來了消防隊。警笛聲響起,幾人纔算是徹底的放下心來。
就算對方實力在強悍,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暴露在如此衆多的羣衆眼下。否則圍觀羣衆的吐沫星子也能把他們給淹死。
“咱們走吧。”荊棘開口,然後從暗影處走了出來。
一晚上的低溫,讓她的肌膚凍得有些發紫,她雙手捂着肩膀,看着忙碌的消防車,臉上才顯露出絲毫的疲憊感。
“走吧。”尹琿看着仍舊蹲在地上的柯南道爾,輕輕的將他扶起來。
跟在荊棘身後,衆人走向了消防車。隨車的醫生在知道幾人身份之後,好像見到親爹一樣手忙腳亂的收拾起傷口來。
透過救護車的車窗,勉強能看到竄出半空三丈的火苗子以及迎面而上的水柱,水火不容,高溫的烈火遇到涼水所產生的輕微爆炸,冒出的滾滾濃煙也化爲一個巨大的怪物,在半空張牙舞爪,將救護車包裹。
躺在擔架上,尹琿才感覺到渾身上下透出的疲憊,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竟然昏沉入眠。
夜總會的廢墟之上,幾十個消防員正端着水槍滅火。隨着火勢越來越小,隊長一聲令下,救生員嗷嗷的衝上去,開始進行搶救。
儘管他們心中明白,能在如此奇大的火災中倖存下來,可能性幾乎爲零,但他們還是有模有樣的搜尋着,做做樣子給周圍的羣衆看。
一個年輕的救生員穿着新鮮的救生員衣服,在廢墟中胡亂的扒拉着,他最害怕的便是在手下會忽然出現一具屍體。
從小生活在和平年代,哪見過屍體,以前參加工作的時候也就是想在隊伍裡混混而已,哪想到第一次參加任務竟然是直接的和屍體接觸。
嘩啦啦,嘩啦啦,他忍住喉嚨處一次次想衝出來的食物,半閉着眼睛扒開一個個的黑色廢墟。
一個有些發白的東西出現在面前,在黑色的廢墟里面很是顯眼,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便伸手準備將那東西拿起來細細觀察。
或許那時什麼人遺落的黃金或者貴重物品呢。
但是沒想到那東西堅固的很,牢牢的被固定在地上,任憑他用力的拉扯也無法將他從裡面拉出來。
“奇怪了,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他慢慢的探手上去,忘記了恐懼,深呼吸一口氣,憋着吃奶的勁用力一拉。
咔嚓一聲,白色的東西終於斷裂了,他帶着勝利者的姿態舉起手臂,端詳那件好容易才被拿出來的骨頭。
骨頭,人小手臂的骨頭,上面似乎還帶着一些腐爛不堪的肉以及一些被烤焦的小蟲。
“啊,骨頭,骨頭……”他瘋了一般將手中的骨頭給丟了出去。
骨頭隨着他一用力,從手上甩了出去,不過一滴濃濃的液體從骨頭上面的腐肉滴落到他眼睛。
針扎一樣的疼痛從眼睛處傳來,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用手捂住眼睛。
但是痛苦竟然加倍的蔓延開來,就好像是洪水氾濫一樣。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那個年輕的消防員心中驚慌,用手捂着腦袋啊啊亂叫。
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忽然從眼睛裡面滾落出來,落到手上。
他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將手從眼睛上挪開。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帶着濃密的鮮血,黑白分明的眼珠還在動來動去。
竟然是他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年輕消防員大吼大叫起來,痛的在地上打滾。他感覺眼眶處有幾百只小蟲子在撕咬着他的肌肉,要把它全部的給吞噬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隊長注意到在地上打滾的消防員,忙跑上來,問道。
但是消防員只顧着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哪有精力回答他啊。
“來人,快點把他送到救護車上去。”隊長忙下命令,他的心裡飄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感覺這個年輕的消防員肯定是被什麼東西給傷到了。
“走,走,把他擡到車上去吧。”一個虎背熊腰的壯年大漢叫上另一個同伴,然後走上來要擡起他。
兩個大漢手忙腳亂的抓住他的雙手雙腳,開始往救護車上擡。
啊!
隨着那個年輕消防員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捂住臉的雙手從臉上徐徐放下來。
面部五官全都被密密麻麻的蛆蟲佔據,眼眶處是兩個黝黑的洞,四周爬滿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整張臉上,看不到一點好皮膚,全都被蟲子給咬的糜爛,血肉模糊,黃水直流。
“啊!”兩個中年大漢也被年輕人如此的一副模樣給嚇到了,尖叫一聲,紛紛撒開了手。
年輕人的身體從半空緩緩墜落下去。
咔嚓一聲脆響,緊接着是噗嗤一聲,鮮血好像噴泉一般從心臟裡飛濺出來,一個削的尖銳的木樁子從胸口處探了出來。
剛纔年輕人的心臟位置,正好是落到了木樁子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經驗老道的隊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嚇得連連倒退了幾步,並且打開了擴音器大聲地喊了起來:“全體給我集合,不要砰現場的任何東西,迅速撤離,馬上撤退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