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瑞雪兆豐年》,作者:花期遲遲
瑞雪心裡感慨着,看電視劇也是長知識啊,起碼她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太監,皇上身邊近身伺候的,於是趕緊上前兩步,行了一禮,說道,“正是民婦。”
那太監神色更好,甚至微微帶了一點諂媚,上前也回了一禮,才道,“夫人,奴才朱貴,奉了聖上旨意,特意來接夫人一家進宮見駕。”
瑞雪微微有些猶豫,倒不是懷疑這太監和兵卒的真假,只是確認不了那宮裡高高那位,是不是她猜想的那個臭小子。
朱公公最是擅長察言觀色,見此立刻又上前,低聲說道,“聖上讓我給夫人夫人捎句話,聖上想吃夫人蒸的蛋羹。”
瑞雪眼睛立時就亮了起來,一句“臭小子”差點就罵出口了,回過神來,趕緊嚥了回去,說道,“那還要勞煩公公隨我回村取些行禮用物。”
朱貴來時想要抄近路不成,反而耽擱了行程,生怕誤了回武都的日子,就道,“夫人怕是不能住一晚了,取了行禮用物,咱們立刻就上路。”
“好,就依公公所言。”
商議妥當,瑞雪就喚了栓子自己仔細交代幾句,然後帶了衆人坐了朱貴趕來的馬車,一路在衆人的議論聲中,又出了城,驚得雲家村老少雞飛狗跳之後,匆匆拾掇了幾箱行禮,帶夠了銀子,就進京去了。
雲二嬸子生怕她們路上照料麻煩,把可心抱了去,瑞雪身旁只剩了孝哥兒和怡然,妞妞那更是要跟着,老嬤嬤身子有些不好,被留了下來,安伯自然也不能走了,劍舞和琴心不放心,就把手頭管着的雜事扔給老嬤嬤和德勝,隨同一路護衛前往。
趙家衆人,大大小小,就佔了兩輛馬車,最後一輛是給朱貴趕路累了歇息所用,這一路雖是曉行夜宿,走得都是官道,瑞雪母子坐的馬車又寬大,倒也沒遭什麼罪。
只是越往南去,瑞雪越瞧着那些頂盔摜甲的兵卒們熱的慌,於是每到晚上或者歇息的時候,就掏了銀錢買些綠豆冰糖,要幾個丫頭熬煮了去火的粥湯,送給衆人分食。
這支護衛隊是從戍衛皇宮的御林軍裡挑出來的,兵卒多是花都周邊土生土長的,性子仗義豪爽,得了這位要靚見聖上的貴人如此恩惠,自然要回報一二。
於是,妞妞嚷着車了悶的時候,就會有兵卒主動坐到車轅上,把馬讓與她騎着跑跑,家裡有孩子的兵卒,愛屋及烏,路過城池之地,還會買些小玩意兒給兩個孩子,如此互相都存了善心,一路上,相處很是融洽。
很快,這一日正午,衆人隱隱已經能看到都城那高大厚重的青石城牆,兵卒忍不住歡呼起來,就是朱貴臉上都帶了笑。他騎着馬走在大馬車旁,指了那黑壓壓連成一片的城池,說道,“夫人,那一處就是武都了。看着好似很近,其實最快也要兩個時辰能到,不過,趕着天黑前,雜家也能回宮覆命。”
“一路有勞公公了。”
“不敢,不敢,這是奴才的本分。”朱貴笑眯眯趕緊客套兩句,在外面,他一個太監代表的是皇上的命令,驕橫一些,不會有人說他如何,但是到了這皇城,到了那宮裡,他就是奴才,夾起尾巴,擦亮眼睛,才能活得長久。
妞妞掀起窗簾,努力往遠處望去,回身問姐姐,“姐,大美人就住在前邊兒那城裡嗎?”
瑞雪正陪着小女兒玩耍,聽得妹妹這話,就喚了她到跟前,小聲囑咐着,“妞妞,這幾日如若見到煜哥兒,不能再喊大美人了,知道嗎?”
妞妞皺眉,這兩年她的個頭又漲了不少,身形細長,眉眼也長開了,七分女子的嬌美,三分原本留下的淳樸率真,混合在一起,比之普通少女更美,這般一皺眉疑惑,很是惹人憐惜。
“姐,你是說大美人變了嗎,我這般叫他,他會氣惱?”
瑞雪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好,她想說,權利是天下最鋒利的雙刃劍,容易傷人,也最能在不知不覺中,修改了自己,沒人能保證,原來的那個煜哥兒被修改了幾分,還會不會如以前一般,抱着她的胳膊撒嬌,會不會歡喜被妹妹拎着棍子追着跑,會不會因爲貪吃蛋羹鬧脾氣…
“妞妞,見面了叫哥哥吧…”
妞妞最怕姐姐沉默的模樣,老嬤嬤和家裡衆人多少次告誡她,只要姐姐沉默,就要馬上跑去纏着她說話,此時見得這般,立刻就道,“好,我聽姐姐的,姐,武都裡有什麼好吃食,有好玩的地方嗎…”
最後一段路程就在姐妹倆的閒話兒裡度過了,天黑之前,衆人終於到了城門前,那遠看只是一片黑色的城牆,近看原來是由三尺長一尺厚的大塊青石,一塊塊堆疊而起,直到九丈高,中間嚴絲合縫,渾然一體,讓人忍不住驚歎,太過雄壯,太過震撼了。
朱貴掏了腰牌給守護城防的兵卒看了一眼,就帶着車馬進了城。
此時夜色籠罩了整個城池,但是街道上的行人依舊很多,路旁的鋪子也大多還在做生意,偶爾路過茶樓、酒樓這些地方,裡面的喧譁之聲,更是熱鬧。
幾個兵卒騎馬在高聲喊喝趕開行人,很快衆人就拐上了一條很是寬敞安靜的街道,瑞雪猜測這應該要到皇城附近了,這路怕是專供大臣們上朝或者皇家人來往之用。
果然,又過了兩刻鐘,車隊又在一處圍牆外停了下來,檢查的兵卒也更嚴格,甚至還拿長槍敲了敲馬車底下,生怕藏了人,怡然熟睡中,被驚醒了過來,哭鬧着抱着娘前不撒手。
瑞雪隱隱聽得朱貴好似責怪了那兵卒幾句,這時,一路帶領兵卒護衛的小統領,打馬到了車子跟前,抱拳說道,“陳夫人,前面是皇城,小的們不能在隨行護衛了,這一路承蒙夫人關照,我代兄弟們多謝夫人。”
瑞雪伸手在軟榻裡側的小匣子裡,拿了兩隻五十兩的大銀錁子,裝到一個荷包裡,然後順着窗戶遞了出去,笑道,“統領大人客氣了,是我們母子該多謝各位兄弟纔是,我這裡有些零散銀子,大人帶着兄弟們去喝杯酒,解解乏吧。”
那統領一愣,想要推辭,朱貴已是走了回來,就笑道,“趙統領拿着吧,我們這也不耽擱,就先走了。”
那趙統領趕緊接過去,入手覺得沉甸甸,也是歡喜,謝了又謝。
馬車進了門,又走了很久,曲曲折折的拐了很多彎兒,終於停了下來,朱貴在車外,恭敬說道,“夫人請下車。”
這時,坐在後車的春花夏荷跑上前,放了腳凳,瑞雪踩着下車,轉身抱了怡然,劍舞趕來抱了孝哥兒,正是不知還要去哪裡的時候,馬車已經是被趕去了一旁,露出左側那一座極熟悉的院門,瑞雪微微一愣,待看得那門楣上高掛的牌匾,寫着“趙府”兩字,恍然間,就覺好似回了自家一般。
春花和夏荷年紀下,忍不住已是驚呼出聲,但是立刻又惶恐的捂了自己的小嘴兒。
朱貴見得衆人模樣,神情很是得意,笑道,“陳夫人,請進吧,奴才這就退下了。”說完,他倒退兩步,三拐兩拐就沒了蹤影。
瑞雪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也是笑了起來,招呼衆人道,“走吧,回家。”
衆人進了院門兒,眼見得那作坊、書房、馬廄都與自家相同,忍不住都是驚呼連連,等到進了內院,就更是歡喜了,連那株種在院角的桂花樹都是一般無二,真讓人懷疑,她們這一路是不是都在夢中,而如今醒來了,還是在家裡。
瑞雪望着正房和西廂房裡的燈火,微一沉吟,就道,“劍舞琴心照管兩個孩子,妞妞帶春花夏荷去做晚飯。”
妞妞好似也明白了一些什麼,聽話的隨着衆人散了。
瑞雪推開西廂房的門,聽得北間仿似有動靜兒,就出聲喊道,“煜哥兒,是你嗎?”
裡間沉默了好半晌,才聽得有人答道,“姐,是煜哥兒啊。”
瑞雪立刻推門邁步進去,眼睛頓時就紅了,她日夜惦念的弟弟,正穿着她親手縫製的衣衫,坐在桌前寫字,仿似從來都沒有離開家,仿似剛剛聽了她講的故事,忙着抄錄下來,明日拿給大壯黑子。
可惜,到底還是過了兩年,他的個子更高,細瘦的身材也變得壯實不少,油燈的光亮晃得他眼中淚光閃爍,瑞雪半垂着頭,雙手在袖子裡握得緊緊,肩膀也開始哆嗦。
吳煜以爲姐姐哭了,立時就慌了,扔了紙筆跑過去,一跌聲的問道,“姐,姐,你別哭啊,都是…”
他的話才說道一半,就覺背上狠狠捱了一巴掌,他微微一愣,下一巴掌又落了下來,瑞雪真是氣得狠了,想起這兩年,她那般惦記,想起這臭小子居然瞞了這麼大的事,心裡的火氣就壓也壓不住,手下噼裡啪啦打了個痛快。
吳煜先前還喊兩句,後來就死死抱了姐姐的胳膊哭了起來,瑞雪怎麼甩也甩不開他,最後也抱住了他,姐弟兩個哭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