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十七歲,雷子和馬十一同歲二十,都是對外界充滿好奇的年紀,聽得主家如此信任,交給他們這樣的大事,又能夠出去走走,立刻就動了心,眼裡滿滿都是喜色。
雲家二老卻有些猶豫,雖說武國還算太平,但是畢竟要放兒子遠走,他們還是有些不捨。
趙豐年見此,又說道,“我有一友人,生意遍佈各城,待我寫信託付與他,你們到時在各城都有個落腳之處,不必擔心有事無人相幫。另外,這事最多耗時一年,如若辦得好,冬初就能返回,除去一年的花用,每人再給你們一百兩的工錢。”
“一百兩?”衆人齊齊驚呼出聲,一百兩是多少銀子?是全家十年的進項,足夠娶五個媳婦兒的銀錢或者蓋一棟嶄新的青磚灰瓦大院。就算最節儉的農家,也要攢上二十年,才能勉強存下這樣麼多銀子,如今,只要出門一年,就能賺回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山子、雷子和馬十一立刻都跳了起來,一迭聲的應道,“我去,我去!”
雲家二老對視一眼,也都極是心動,瑞雪又笑道,“原本雷子媳婦要生了,我還猶豫換個人,可錢家人口少,高家和張家孩子又多,只留嫂子們在家都不行。所以,雷子兄弟若是同意,就去北邊幾城,我再給你找個人手,忙過這一兩月就能回來,秋時再趕去收豆子。至於山子和十一就往南邊走,路途太遠,只能秋後冬初回來了。”
“行,行,南邊暖和,貪晚幾月也沒事兒。”山子生怕爹孃不肯答應他出門,搶先應了下來。
雲二嬸聽得大兒只去一兩月就能回來,心下早就同意了,嗔怪的瞪了小兒子一眼,笑罵道,“沒規矩,你爹還沒說話呢,你怎麼就先答應了。”
山子笑嘻嘻撓撓腦袋,有些臉紅,“嗯,我不是也急着賺銀錢回來,給爹孃蓋個新瓦房。”
馬十一拐了他一肘子,打趣道,“你是着急娶媳婦吧。”
“你才着急娶媳婦呢。”山子反駁得利落,臉色卻更紅了。
猛然有個賺銀二百兩的差事,這事放到誰家,恐怕都是天大的喜事,雲二叔自然也不例外,況且大兒雷子那份工錢幾乎就算是趙家半送的了,於是他點頭應了下來,當場告誡兩個兒子要對得起趙家先生的信任,雷子和山子都恭敬應了,拍着胸脯保證,必定好好做事。
馬十一也上前應下,轉而把進城採買的事教給山子,他要立刻回家去同父母商量。
瑞雪叮囑他們保密,然後也去了碼頭,石頭正好排了賬本坐在桌邊算賬,瑞雪讓栓子去請了徐寬來,當這舅甥倆的面兒,把出門的事兒一說,徐寬自是立刻應下,他當了幾月幫主,無論眼界還是頭腦,都比以前要高上許多,石頭此去,是隨同雷子一起,頂多算個幫手,有功勞兩人一起領,有過自然是年紀大的雷子頂缸,怎麼算都不吃虧,況且,石頭出去走走,接觸一下生意之事,多份歷練,以後幫裡做了貨運買賣,也有好處。
如此,他立刻就帶了石頭回家,同他父母打了個招呼,囑咐好保密之事,簡單收拾了行李就回了碼頭。栓子極羨慕師弟能出去走走,可惜他也知道自己年紀小,爹孃不會同意,就纏着石頭,要他回來時給帶些好玩意兒,石頭自然應下。
中午吃飯時,瑞雪又把收購牛豆之事說給北屋衆人聽,人人都極歡喜,下午等了半個時辰,沒有船靠岸,就一窩蜂似的都跑回了各家,準備把房前屋後或者口糧地旁邊的荒地都多佔兩塊,種上牛豆,秋時可是一筆好錢啊。
同樣,雲家村裡衆多鄉鄰也聽說了,趙家收買牛豆一事,紛紛忙碌起來,趙豐年見幫工們臉上都有急色,就說歇工半日,明日再繼續建院子,衆人大喜,立刻都跑回家去幫忙。
瑞雪得了山子報信,就帶了石頭一起回來,備了兩桌酒席,把雲家五口和趕回來的馬十一,都聚到家裡,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飯後就單獨同將要出門的四人說了足足大半時辰,交代清楚他們要做的事,分了盤纏,又拿好了書信,就準備第二日讓他們趕路了。
結果,四人都很是興奮,嚷着與其等到明早,不如此時就走,於是告別之後就分道揚鑣,各奔南北了。
原本瑞雪還怕雷子媳婦不捨,結果人家從頭笑到尾,別提多高興了,她轉而想想,也就釋然了,出門兩月,就能賺回一百兩,建新院子,過好日子,哪個媳婦兒都該是歡喜的,更何況如今是太平盛世,頂多吃些辛苦,又不會有性命之憂。
晚上,瑞雪提了些吃食,去錢家和高家坐了坐,提及派雷子等人出門的事,兩家人都沒什麼抱怨之意,他們心裡都清楚家裡放不下,就算派他們去了,他們也不能同意,不如就好好安穩做工,又方便顧家。
至於張家,在碼頭時,張嫂子就聽瑞雪說過了,當時就說,她要看顧鋪子,張大河還要帶人做豆腐,都走不開,就不賺這份兒大財了,況且他們夫妻每月三兩銀的月錢,已經不少了,他們也不是貪心的人。
這幾日修建院子,每日做的豆腐數量已經減半,雷子走了,錢黑炭多幫些忙,倒也能應付過來,瑞雪就沒有急着再添人手,一切都等作坊建好了,一起招工。
趙家這裡安排人手,忙着建房,熱鬧又紅火,村人們看在眼裡,都很羨慕,當然,也有那嫉妒得寢食難安人家。
前院趙老二家,經了年前那場風波,着實老實了一陣子,年後青山被送去城裡學徒,趙二嫂子驕傲得不行,才又在村裡活躍起來,結果,前日青山突然從城裡灰溜溜回來了,趙二嫂還以爲兒子活計做得好,師傅特意給放了假探家,又是炒肉,又是燉雞的,結果飯桌上,才聽得兒子說,他是因爲偷懶睡覺,打翻油燈差點燒了鋪子,被師傅趕出來的。
趙二嫂打了兒子幾巴掌,也跟着上了火,這要是村裡人知道了,還不知怎麼背後講究她呢,所以,整整兩日她都躲在家裡,沒敢出門,待得趙老二從城裡做工回來,在村口聽人提起種牛豆一事,跑回來問及媳婦,才知她居然半點兒沒得到信兒。兩人跑到自家地頭兒一看,所有的荒地,甚至山坡都已經被人佔完了,唯一空閒的就是河灘了,可是那裡都是細紗,別說種牛豆,種野草都不長。
趙老二氣怒當頭,狠狠給了趙二嫂幾腳,回家懊惱了一夜,第二日去上工,越想越覺是瑞雪夫妻特意趁他不在時放消息,就是不想他們一家種牛豆賺錢,於是中午吃過飯歇息時,就把那手裡的木方子攥了又攥,琢磨着如何才能給趙家添點兒堵,但是,殺人放火,他膽子小不敢下手,村裡人如今都盯着作坊,又種了牛豆打算秋時賣與趙家,自然一心偏向趙家,如若他被發現,就恐怕再無人能保得住他們一家了。
可是半點兒報復都不做,他又心有不甘,一個與他交好的木匠,見他臉色不對,就上前問詢。兩人平日都是吝嗇奸詐的性子,外人自是不喜,他們卻是臭味相投,常常一起做工,一起喝杯包穀酒,閒聊兩句。
趙老二心中實在難受,就把這事兒與那人說了,那人就住在雲家村隔壁的尖山嘴子,對雲家村倒也算熟悉,就問道,“你說的那趙家,住在你家後邊?”
趙老二點頭,“嗯,原本是村裡一個孤老兒的房子,發大水那年,孤老兒餓死了,就一直荒廢着,後來那姓趙的來了,族老們就把他安置在那院子住了,如今人家發了財,幾十號人都在幫忙蓋兩進院子,還帶園子的,別提多氣派了。”
那人仔細想了想,道,“可是最東北角的那處院子,我記得以前是劉四爺住的吧?”
“你這記性倒好,就是劉四爺那座院子。”
那人眼珠兒轉了轉,突然笑了,“兄弟,我倒是有個主意,能給那趙家添個大麻煩,不過,你若是出了氣,可要在城裡酒樓請我吃一頓好酒菜。”
“真的?什麼好主意?陳大哥你快說說,如若事情成了,別說一頓,請兩頓都行。”
趙老二大喜,立刻拉這那姓陳的追問,姓陳的也不拿喬兒,示意他湊到跟前,低聲說道,“我家隔壁的劉大娘,好像是那劉四爺的堂侄女,你說若是讓她知道,她叔叔有座院子留下,她會不會找上門去鬧啊。”
趙老二聽得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又泄了氣,“陳大哥,咱們武國的律法,女子沒有資格繼承孃家的家財,何況還是個遠房堂叔的,恐怕這事不行。”
那姓陳的嘿嘿一笑,“兄弟,你不知道,那劉大娘在我們村裡是有名的不講理,最會撒潑打鬧,而且,她家兒子看中了東山坳李家的閨女,人家要十兩銀的聘禮,她家拿不出,這幾日正上火呢,如若知道這事,明知沒理也必會上門,訛上幾兩銀子,保管趙家熱鬧。”
趙老二想到,趙家夫妻建好一大半的院子,卻突然聽得這院子是屬於別人的,那表情一定相當精彩,他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來,直說,“晚上下工,小弟買條肉,去老哥家喝酒,順便把鄰居也請來作陪啊。”
姓陳的會意,也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