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臣父子是認爲,寧可得罪一家,不可同時得罪三家,而且他們與南王之間畢竟還有一條離江隔開,相對來說安全一些。易明臣對自己在雲州的佈防很有信心,言下之意並不害怕南王發兵來犯。
馮文宣則認爲不結盟的好。因爲南王勢大,而河西王與河間王的勢力均不足以與裕陽王抗衡,只要與南王交好,到時候如果燕王指使河西與河間妄動,南王爲了不讓燕王發展壯大,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易明臣當即反駁,說如果燕王暗中支持河西與河間同時與裕陽開戰,南王絕對會插上一腳渾水摸魚,到時候南北兩面同時開戰,裕陽危矣。
一時間脣槍舌戰,硝煙瀰漫。
原靖宇心中雖早有計較,此刻卻不便明言,輕顏的身份目前必須保密。他將文武衆臣全都召集起來商議討論,趁此機會將輕顏介紹給衆人,讓大家見識一下她的見識與能力,而後順理成章地提出與義軍結盟的事宜。這幾天他跟輕顏反覆討論過,分析了結盟與不結盟的利與弊,基本達成一致。
若在以前,他定要召集幾位謀士討論商議的,但如今身邊有了易輕顏,兩個人幾番討論就將事情分析透徹了。他心中無限驚喜,一個輕顏就可替代自己幾個謀士。但既然涉及外交,自然要問問周仲元這個外相的:“周先生以爲呢?”
周仲元卻將目光投向易輕顏,笑着說:“今日彥飛兄弟在此,仲元就不獻醜了。看彥飛兄弟成竹在胸的樣子,想來心中已然有了對策。”
原靖宇聞言轉頭望着易輕顏,嘴角含笑道:“彥飛已有良策?還不快說與大家聽聽。”
“周先生這是在考較彥飛呢!”易輕顏站起身來,淡淡一笑,“在下認爲,在考慮是否結盟之前,是不是先搞清楚河西王結盟的目的所在,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參加?”
周仲元含笑點頭,接着問道:“那麼以彥飛兄弟看來,河西王此次結盟目的何在呢?”
輕顏不由得有些懷疑,難道是原靖宇的意思?他究竟想做什麼?心中思量,心湖不禁泛起波濤,她面上卻謙遜地笑笑:“彥飛年輕,見識淺薄,就不在諸位大人面前班門弄斧了,還是聆聽諸位前輩的高見吧!”
當下便有些不太友好的目光招呼到劉彥飛身上,有不以爲然的,有訕笑的,有輕蔑的,有嘲弄的,也有疑惑不解的。
原靖宇微微皺眉,這不是他今天介紹輕顏進入這個核心圈子的目的,原本他是想借此機會讓大家認識她的政治天分的。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只有他心中明白她對人對事的看法是多麼的精準獨到。於是他皺眉輕輕咳了一聲,目光冷冷地掃過那些給輕顏臉色看的人。待所有人都收斂自己的目光平靜下來之後,他才溫和地笑道:“彥飛不必過於謙遜,本王也很想聽聽彥飛的看法!”
輕顏微微側頭與他對視一眼,心中明白他原是爲自己好,於是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望着那張巨大的地圖道:“既然王爺想聽彥飛的輕薄淺見,那彥飛就獻醜了。在下以爲,此次結盟如果真的是由河西王發起的,那他的目的應該是自保,畢竟如今我們的實力越來越強,如果我們想擴張領土,毫無疑問河西王是首選。他感覺到了威脅,所以聯合同樣受威脅的河間王一起與我們結盟,拉上燕王正是爲了威懾我們……”
衆人暗自點頭,雖然這少年看着年輕,倒還有幾分見識。
“如果這次結盟不是由河西王發起的,而是由燕王暗中操縱的話,只怕他的目的就不那麼單純了,很有可能就是要對裕陽動手。要麼在結盟的途中甚至就在結盟時暗殺王爺,要麼就是他們三家假借結盟的名義麻痹我們,而實際上卻是他們三家商量怎樣聯合出兵瓜分裕陽……”
“如此說來,王爺此去不是很危險?老臣以爲王爺還是不要去了,派個大臣過去就是了。”馮文宣道,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可是這樣的結盟向來都是各家王爺親自到會商議的,若派個大臣去只怕人家說我們沒有誠意。”謀士孟天浩道。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輕顏補充道,“也可能河西王想與我們結盟的誠意是真的,而結盟的目的是爲了防禦燕王。如今除了南王,其他各家的實力都不足以抵抗燕王,河間雖然投靠了燕王,但心裡未必甘心服氣。相對於裕陽給他們的威脅,燕王的威脅更大。所以河西王與河間王聯合我們以及中州共同防禦燕王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爲什麼結盟請柬上是燕王而沒有中州呢?”易允捷問道。其他人也都安靜下來望着劉彥飛,凝神傾聽這最後一種可能。
輕顏淡淡一笑,說:“彥飛也是猜測,因爲燕王與中州關係太過緊張,所以他們還不敢明着邀請中州結盟,以我們和中州的關係,邀請我們也就表明了與中州示好的意圖。當然,若河西王真是這個目的,就更得邀請燕王了,諸位以爲呢?”
衆人點頭,原靖宇凝視着侃侃而談的劉彥飛,眼睛裡滿是讚歎以及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愛慕……此刻的輕顏雖然換了男裝,加深了膚色,卻更加突出了那雙漆黑明亮的雙眸,襯得整個人神采飛揚英姿颯颯,好似晴朗的夜空中最燦爛的那顆星辰,光彩奪目。
一個可以成爲他強大助力的女子……
一個真正可以與他並肩前行的女子……
想到這裡,原靖宇心中不禁涌起陣陣暖流,那種愜意和滿足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
他緊緊凝視着她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無意識地將手邊的茶杯遞了過去,自然得就像這段時間他們單獨相處時一般。輕顏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喝了一口,等她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原靖宇喝過的茶。她又羞又惱,也不知道原靖宇是不是故意的,但卻明白此刻不時發作的時候。其餘衆人大都在思考彥飛的話,沒怎麼注意這些小細節,但是,細心的周仲元和喻煬卻發現了。
衆人沉默了一下,都在思考劉彥飛所分析的幾種結盟內幕,大家權衡利弊,細細思慮,王爺究竟去還是不去呢?看原靖宇一副神遊在外的樣子,顯然也在思考這個難題,因此大家討論都非常小聲,可是卻始終沒有一致的結果。
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原靖宇終於將心思從輕顏身上收回來,不由有些暗惱。他怎麼可以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分心呢?心中不由對自己有些不滿。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神,淡然問道:“彥飛,你怎麼看?”
輕顏無奈地在心中搖搖頭,他這麼做讓她實在有些不習慣。可是,爲達目的,她連自己身體和感情都可以犧牲了,又何必死守這點堅持?更何況他都開口了,她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
於是,輕顏搖搖頭道:“既然不能肯定,那麼這三種情況都有可能,不過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小。畢竟結盟是在河西王的領地上,如果王爺在河西境內出個什麼事情,裕陽和中州如何能善罷甘休?我看河西王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她言下之意還是贊成原靖宇冒險走這一趟的。
“剛纔彥飛兄弟似乎只說到了燕王的反應,沒有提到南王啊!難道在彥飛兄弟眼裡,南王幾乎不成威脅?”周仲元捋着鬍子,神情有些疑惑不解,眼睛裡卻含笑幾分笑意。
對於義軍之事,她已經與原靖宇達成了共識,她的身份目前必須保密,否則定會給尚未成熟的義軍帶來滅頂之災。她原以爲原靖宇還沒有跟他的臣子謀士們提起過,見周仲元對此瞭然於心不禁有些詫異。
輕顏靜下心神,不急不緩地說道:“就目前來看,南王確實還不構成威脅。且不說離江天險,易元帥在雲州的防務也是相當完善的。更何況南王自身並不安穩,江越彷彿是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懸在其胸口,而湘江兩岸的義軍更是其體內一顆毒瘤,正尋找機會想要顛覆他的統治!不瞞諸位,其實彥飛正是來自江南義軍,此次前來就是爲尋求明主與義軍結盟的。”
猛然聽到江南義軍,幾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腦子轉得快的很快便反應過來,剛纔周仲元那句“一個彥飛勝過十萬雄兵”原來是這個意思。但江南義軍遠在離江以南,湘江兩岸,此刻需要武器援助是真,誰能擔保他們是真心投靠裕陽?萬一這羣“反覆小人”過河拆橋,裕陽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原靖宇眼睛一掃,已然明白大家的顧慮,於是朗聲道:“諸位不必懷疑彥飛的身份與誠意,這一點本王心中有數。但目前彥飛的身份和來歷不宜外傳,請各位一定謹記於心,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彥飛對外的身份只是本王的貼身護衛,僅此而已。”
衆人點頭,明白彥飛在義軍中的身份頗不簡單,若讓南王知道江南義軍投靠了裕陽王,南王對義軍的耐性也就到頭了,而且南面很有可能興起戰事。於是,大家默契地不再談論劉彥飛的問題,開始重新考慮此次結盟,最後基本上達成共識,贊同裕陽王前往涼州參與此次結盟。
剩下的就是此次前往涼州和江南結盟的人選問題了。涼州的結盟原靖宇這個王爺是必須去的,目前商量的就是怎麼走,帶哪些人去的問題。而江南與義軍的結盟主要在劉彥飛,另外還需帶一個裕陽王信得過的親信過去才行。
最後原靖宇決定三日後啓程前往涼州。楊晉帶領八百護衛大張旗鼓地走,他自己帶着周仲元和易允捷及三十名護衛扮成鏢隊走在大隊之前。同時,劉彥飛和喻煬秘密前往江南與義軍結盟牽制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