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中州的來信中說宜安王病情嚴重,但原景宇並未將其放在心上,逸飛哪一次來信不是說病情嚴重?但當他快馬加鞭進入中州境地之後,才知道此次逸飛是真的病重了。整個中州,上至官卿,下至百姓,人人均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客站茶館到處都在說自家王爺已經病入膏肓,人人俱在擔憂中州的將來。
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卻即將陷入無主之境。宜安王尚無健康的世子,也沒有兄弟子侄,諾大一箇中州即將進入無後的動亂境地,是以人人憂慮。
原靖宇震驚之下不覺心直往下沉。逸飛今年不過二十七歲,那麼年輕……可若是真有了萬一,中州怎麼辦?中州與裕陽世代姻親,對對方都是全然的信任與支持,這才能在這個亂世中站穩腳跟,若是中州內亂,必被周圍幾家瓜分。屆時,裕陽實力大減而南王燕王實力大增,不要說爭霸天下,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
想着記憶中那個美好如星月一般的男子躺在病牀上的蒼白模樣,原靖宇的心便忍不住糾結起來,憋悶難受。
當年大哥突然去世,大嫂和王太妃都屬意侄兒祥茂繼位,說雖然祥茂有疾(癡傻),但已經八歲了,過幾年就可以娶妃生子,裕陽很快就會有健康的繼承人。當時裕陽衆臣分爲兩派,一派支持原祥茂繼位,王太妃攝政,一派力主他繼位。最後也是因爲有了中州宜安王蕭逸飛的明確支持,他才能順利繼位。當時逸飛說中州和裕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裕陽不能衰弱下去,中州也不能讓裕陽衰弱下去,因此裕陽王絕不能是一個癡傻的孩子。
當時逸飛這個宜安王也不過繼位半年,朝政也並不太穩定,卻爲了支持他,不惜得罪自己的姑姑和姐姐。在逸飛的堅持下,最後大嫂和王太妃帶着祥茂回了中州,將裕陽王府完完全全交給了他和淑寧。
逸飛同他一樣乃是庶出,不同的是他的母親出身寒微,又早逝,而逸飛的母親雖然是宜安王的媵妾,卻也是裕陽王庶出的女兒。可是爲了讓逸飛平安長大,他自小就是被當作女兒撫養的,直到宜安王妃的兩個兒子都因病去世,宜安王開始憂慮後嗣大計,逸飛的母親才讓他恢復了男兒身。但逸飛被立爲世子不久,他的母親就被秘密處死了。
小的時候,逸飛每次來裕陽,都只與他玩耍,因爲兩家正妃所出的兄弟姐妹都看不起他們兩個。小的時候他一直以爲逸飛是女子,兩個孩子互相說心事,說理想。他就曾經跟逸飛說過自己想要娶一個溫柔又聰明的女子爲妻,與她分享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一輩子愛護她,不像父王那樣娶那麼多女人整天生事……
因爲中州與裕陽世代聯姻,他還曾經說過長大了就娶逸飛爲妃。反正大哥已經娶了逸飛的姐姐,逸飛若是隻嫁裕陽原氏,便也只能嫁他了。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逸飛竟然會是男子。
如果沒有逸飛,怎麼會有今日的原靖宇和裕陽?可是,逸飛他……
唉!
原靖宇日夜兼程,終於在二月十九日趕至中州首府榮陽。在王府大門前下馬,他顧不得其他,徑直就衝了進去。好在先行的侍衛剛纔已經通報過了,大門大大開着,管家還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等待,看到原靖宇下馬,趕緊迎過來。
原靖宇卻沒有心思與這位老管家寒暄了,他大步邁進王府,一邊走一邊側頭問:“還在原來的地方嗎?”
老管家氣喘吁吁地跟上他的腳步,答道:“是,是的,王爺一直住在青園……”
“你慢慢來吧,本王認識路!”原靖宇匆忙地留下一句話,加快速度往青園走去。
原靖宇對宜安王府非常熟悉。這些年他每年都要過來住上至少半個月,花園裡有幾座假山,那個方位種了什麼花草,走哪道迴廊去青園最近他都瞭然於心。
一年不見,宜安王府還跟原來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變化最大的是王府裡的人。一路行來,無論侍衛侍女,人人誰都是一副傷心焦慮的樣子,就連給他行禮都有些慌亂。
終於跨進蕭逸飛居住的青園。
整個園子很安靜,似乎跟從前一樣。路過翔鳳樓時,他見一樓的議事廳裡隱隱綽綽似乎有很多人,便折了進去。
逸飛身體不好,所以在自己居住的園子裡建了一座翔鳳樓,日常處理軍政事務都在翔鳳樓二樓,有重大事情召集衆臣時便在一樓的議事廳。
翔鳳樓一樓寬闊的議事大廳裡,中州文武衆臣齊聚一堂,愁眉苦臉議論紛紛。
原靖宇不等通報就大步走了進去,卻見衆人好似在黑暗中掙扎徘徊許久終於見到一絲曙光,臉上終於露出一點喜色來。
“參見裕陽王!”衆人回過神來竟齊聲行禮參拜。
“諸位大人請起!”原靖宇大步跨進來,焦急地問道,“這次竟真的如此嚴重麼?”
衆人紛紛點頭嘆氣。
“如今情況如何?人可還清醒?算了,我先過去看看……”原靖宇一邊說一邊往蕭逸飛的臥房趕去。
原靖宇前腳一走,衆人又議論開來,但較之先前的六神無主,此刻衆人大多鎮定下來。
原靖宇走到蕭逸飛臥房外面的小廳裡等候侍女通報,很快,蕭逸飛的王妃原氏靜貞便帶着蕭逸飛的姐妹和侍妾出來迎他。
見這麼多人都在,原靖宇已經知道逸飛這次是真的病得很嚴重了,他心裡也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二哥……”王妃原靜貞見到原靖宇過來,趕緊飛撲到他懷裡哭起來。
原靖宇輕輕拍拍她的背似安慰,口中卻焦急地問道:“逸飛怎麼樣了?”
原靜貞搖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靖宇看身前衆女神色,均是滿臉悲切。他的心也不禁越加慌亂起來,於是輕輕推開原靜貞道:“我進去看看。”
他掀開簾子走到裡間,只見一個白衣男子靜靜立在牀前,細細地審視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見禮。蕭逸飛躺在牀上,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型,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原靖宇心中一酸,趕緊奔至牀前。他輕輕掀開被子拉出蕭逸飛的一隻手來,凝神把脈。
儘管他於醫術上並不精通,但也知道逸飛的脈搏真的很微弱。
“……表哥?”
蕭逸飛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原靖宇緊皺着的眉頭,忽然淡淡地笑開了。
看着逸飛臉上那個慘淡的笑容,原靖宇忽然間感到一陣心痛。“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其實老早就有密探回報說宜安王病重,但他一直沒有重視,他以爲又是逸飛裝病只爲引他來中州……
“逸飛不想打攪表哥的新婚之喜……”蕭逸飛忽然反手握住了原靖宇的手,“表哥帶嫂子一起來的嗎?”
“沒有!”原靖宇搖搖頭,“我一個人快馬加鞭趕過來的……你怎麼會……”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逸飛爲什麼會病得這樣重?與他和輕顏的事情有關係嗎?
蕭逸飛望着原靖宇,臉上依舊淺淺地笑着:“表哥找到那個人了嗎?”
原靖宇看着逸飛原本極美的一張臉如今消瘦成這個鬼樣子,只剩下那雙眼睛依舊如往年一樣含着小心和期盼望着他,心裡不禁猶豫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逸飛想聽的是什麼,但如果自己騙了他,逸飛就能好起來嗎?
蕭逸飛忽然放開了原靖宇的手,悽慘地笑了。
“表哥,你不用爲難了……逸飛已經明白了……”
這時,王妃原靜貞輕輕走了進來,小聲道:“王爺,岑大人他們等了一天了,是不是……”
蕭逸飛擡眸看了王妃一眼,淡淡地說:“讓他們都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