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很擅長揣摩人的心思。
他在宮廷中長大, 對於宮廷中爾虞我詐特別瞭解。
耳濡目染,他以前雖然沒有機會面見秦王,但宮廷中不斷被清理的宮人,讓他深知秦王的多疑和殘忍。
跟隨在秦王政身邊後, 趙高很快就適應了內侍的工作, 讓秦王政十分滿意。
但趙高並不想只當一個內侍。
秦王宮中的宦官有兩種,後宮伺候妃嬪的宦官多爲閹割後的寺人。趙高很擔心自己失寵, 被秦王打發去後宮伺候妃嬪。
他是有名有姓的貴族之後, 上溯幾百年,能與趙王連上宗。再上溯幾百年,他甚至是秦王同宗!
趙高自認爲不比朝堂上的衆卿出身差, 只是倒黴了些。秦國朝堂上那些卿大夫所站的位置, 纔是他該去的位置。
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內侍, 想什麼遠大前程還太遠。
趙高知道自己現在最該做的事是提升自己,讀書練字習武,在秦王面前展露才華後, 秦王纔會給自己機會。
但只說才華, 他很難比得過前朝的卿大夫。
趙高不想熬日子, 他想快點出人頭地,想要走捷徑。
最好的捷徑, 自然是奉承秦王, 及時站隊,在秦王猶豫不決的時候爲秦王助力一把。若事能成, 秦王就會將他視作心腹, 他的前途就一片坦途了。
還有比共同討厭一個人,共同扳倒一個人,更容易成爲心腹嗎?
秦王既年輕又有野心。先王的託孤大臣處處鉗制他, 還常以秦王長輩自居,對秦王絲毫無尊敬之心,秦王心中肯定有怨言。
國君是人上人,不會允許有人在他們上面。
區區一個卿大夫,居然膽敢自稱秦王長輩,這不是取死之道?
趙高不知道長平君和秦王如何相處。他雖在宮內,但之前長平君出現的地方,都不是他敢肖想的。
他只看到了相國藺贄和秦王如何相處。
藺贄對秦王的恭敬只在人前,人後十分輕慢無禮,竟然視秦王如孩提。
趙高有一次隨秦王前去別莊小住,藺贄不請自到,一頭鑽進酒窖。
秦王氣沖沖去訓斥,藺贄居然把衣服撒開,袒露着胸膛,爬到樹上嘲笑秦王人胖腿短。
秦王低頭看着自己的大長腿,被氣沉默了。
趙高以爲藺贄如此侮辱秦王,至少也是免官。誰知道丞相蔡澤與相國藺贄同氣連枝,居然以一句“藺卿喝蒙了,錯把秦王當做年幼時”給糊弄過去,秦王竟然無法給藺贄任何懲罰。
由此可見,秦王政被藺贄和蔡澤壓制得多狠。
見到這一幕,趙高已經看到了藺贄悽慘的死狀。
誰讓秦王忍耐,秦王掌權後的怒火就會加倍將他焚燒殆盡。
趙高心裡十分興奮。他認爲自己找到了可以成爲秦王心腹的捷徑。
只是他十分謹慎。就算確信藺贄必死,他也不會早早跳出去,以免被正在隱忍的秦王所拋棄。
他一邊繼續觀察秦王和藺贄、蔡澤的相處,一邊在藺贄欺辱秦王的時候說些對藺贄不滿的話,讓秦王逐漸發現自己的忠心。
趙高現在看着藺贄的眼神十分熱情。在他看來,藺贄就是他踏向高處的階石。
野心大的人賭性也大,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宮奴,居然敢圖謀相國?
正因爲他們都瞧不起自己,自己才能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趙高心中飄飄然。
藺贄確實沒有發覺趙高對自己的惡意。
秦王政也沒發覺。他在生藺贄的氣時,身旁伺候的人附和幾句很正常,完全沒往趙高所期盼的地方想。
當狩獵結束,趙高假裝無意間嘆息,相國藺贄和丞相蔡澤看着秦王戰勝力士面帶譏諷,竊竊私語,一定是嘲諷力士不夠強。
秦王政立刻警覺起來,屏退衆人獨自思索,似乎不知道給誰寫密詔。
趙高看着窗戶上搖曳的燭火影子,臉上浮現出陰暗的笑容。
能從宮奴變成內侍,趙高的皮相自然是相當出色。他平時就算帶着幾分諂媚的神色,也難以讓人生出厭惡之情。
但現在他臉上的陰暗神色卻破壞了他良好的皮相,彷彿什麼披着人皮的鬼魅。
秦王政對此一無所知。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趙高在拐彎抹角地加深他對藺贄和蔡澤的厭惡。現在他正在給兩位長輩寫信,重申長輩對他的承諾,絕對不會向舅父舅母告狀。
“他們一定在暗笑,我現在多得意,等舅父舅母訓斥我的時候,我就會多麻煩。”秦王政咬牙切齒,“看來還是我給他們的公務太少了!”
……
朱襄還不知道自家政兒身邊又提拔了一位歷史名人。
秋收之後,朱襄沒有休息。他來到了黃河邊上,趁着枯水期疏通黃河水道,加固黃河堤壩。
黃河中流流經土質較爲鬆散的黃土高原,下游經過地勢平緩的華北平原,中下游支流很少,泥沙很容易淤積。
先秦時代的黃土高原森林資源豐富,水土流失不嚴重。
但在戰國末期,鐵器和牛耕的推廣,黃土高原的植被逐漸被破壞;七國分屬黃河不同流域,常常爲了戰爭破壞黃河堤壩,導致黃河水氾濫,讓更多泥沙進入黃河河道;再加上這幾年天氣異常,北方氣溫逐漸降低,降雨減少。
朱襄很擔心黃河會出問題。
趁着現在黃河問題不大,多是隱患,治理較爲容易。
趙人正好缺糧,秦國又暫時停止兵戈,各地糧倉爆滿。朱襄便以工代賑修繕黃河,並多挖幾個池塘支流蓄水灌溉,還能給後人留下治理黃河的經驗。
朱襄原本不太懂水利。他在蜀郡與李冰一同治水,又在吳郡與鄭國討教,現在算是半個水利專家了。
再加上他有後世水土流失的科學知識,治理還沒有成爲地上河的黃河綽綽有餘。
先秦治理黃河最大的難點在於黃河流域沿途政權不統一。現在三晉之地盡歸秦國所有,麻煩解決了大半。
朱襄只要想做事,歷代秦王給他的權力幾乎等同於國君代理。所以他只給秦王政遞了一道“我要修一修黃河堤壩”的文書,就揹着行囊帶着隨從出發,又是先斬後奏,絲毫不擔心自己調動如此多的錢糧,秦王會不同意。
魏地韓地楚地齊地,他騎着馬在黃河沿岸奔馳,一邊主持沿岸官吏在原本黃河堤壩上修補,一邊親自繪測黃河沿岸地形水域圖,爲秦國統一天下後系統性地治理黃河做準備。
他了解自家政兒。
政兒肯定是個“勞民傷財”的“暴君”。朱襄不可能抑制住始皇帝的野心,他只能引導。
同樣是徭役,少修宮殿,多修黃河和長江堤壩,付出有產出,役夫的口糧充足,再修得慢一點,徭役就不會變爲禍事。
朱襄預判了秦王外甥的行爲,現在就在給秦王政統一天下後找事幹。
雪姬也坐着馬車,在三晉之地和齊地四處遊走,教導這些地方的人如何用棉花紡織。
雪姬會在各個城池落腳,旅途比風餐露宿的朱襄輕鬆許多,所以成蟜和扶蘇都給了雪姬照顧。
蒙毅如願以償,仗劍成了朱襄的侍衛,不用再給太子扶蘇把屎把尿,得意極了。
成蟜給蒙毅比侮辱的手勢。
說好的同甘共苦,你居然偷跑,這個朋友不能處了,絕交!
蒙毅翻白眼。他什麼時候和公子成蟜成朋友了?
朱襄的信到達秦王政手中時,朱襄已經住在了黃河邊上。
秦王政趕緊將蔡澤和藺贄召來宮中抱怨:“舅父真是閒不住。繪測黃河地圖交給其他人做就行,何至於親力親爲?”
蔡澤也有些擔憂:“風餐露宿不僅太過勞累,現在三晉之地和齊地還有許多潰兵散勇聚集而成的流寇盜匪。他就只帶了幾十人?”
藺贄無語:“我看遲早有一天,我們得去發大軍爲他報仇。”
秦王政道:“寡人想下詔讓舅父休息,二位伯父看可好?”
蔡澤道:“沒用。”
藺贄道:“你曾大父、大父、和阿父的詔令都沒用,你的詔令能有用?”
秦王政氣得拍桌子:“舅父就不把我這個秦王放在眼裡嗎!”
蔡澤道:“是的。”
藺贄道:“他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連你曾大父、大父和阿父都不放在眼裡。你能指望一個秦王四代寵臣尊重你的詔令?”
秦王政:“……”
時間過得真快,我舅父都氣了四代秦王了。
“罷了,寡人給他多派些保護的人。”秦王政無奈妥協。
他能怎麼辦?總不能真的下詔訓斥舅父吧?要是舅父不從,他還能派兵捉拿舅父不成?
何況舅父親力親爲的事大多有他親力親爲的道理,勸是勸不住的。
藺贄道:“王翦的長子在攻趙時立下不菲軍功。王翦正好想把他長子派到朱襄身邊求學,君上可以給王翦這個機會。”
秦王政疑惑道:“王翦爲何不向寡人請求?”
藺贄道:“王翦正是讓我向君上代爲提議。至於他爲何不直接請求,大概他認爲和你還不夠熟,臉皮還不夠厚。”
蔡澤扶額:“你少說幾句。在外吞併的將軍寫信給相國代爲呈上請求,是禮儀。”
藺贄道:“還是不夠熟,臉皮不夠厚。”
秦王政想起老將軍曾經屢次向他要良田美宅,雖然他知道老將軍是在“自污”,但他還是頷首:“沒錯,現在的王將軍臉皮還不夠厚。”
蔡澤:“……”他早就想說,政兒被藺禮帶壞了。
還好秦王政不是秦王子楚,順着藺贄說了一句之後就繼續說正事,十分靠譜,不需要蔡澤提醒。
若是秦王子楚,現在已經捧着水杯和藺贄把話題不知道歪到哪座山坡上去了。
秦王政捏了捏眉間道:“修繕黃河堤壩確實很重要,也能安撫六國民心。黃河對秦國統治東方也至關重要。或許還真的只能讓舅父主持這件事。不知道鄭國手中的水渠什麼時候修好,寡人就可派鄭國輔佐舅父。”
藺贄道:“等天下統一之後,蜀地的戰略作用降低,君上可派人替換李冰,讓李冰主持修繕黃河。朱襄對旁人不放心,對李冰肯定很放心。”
秦王政展眉:“對,寡人怎麼忘記李卿了。”
於是秦王政派李二郎帶五百精兵前往護衛朱襄繪測黃河地圖,又給舅父舅母各寫了厚厚一疊信,告知他最近的情況,督促舅父舅母利用軍報通道多來信。
至於王翦的長子,再說吧。誰讓秦王政急着派兵,而王翦的長子離得太遠。
秦王政沒有告訴朱襄他算計燕王的事,只說自己一切都好,然後重點告了藺贄的狀。
藺伯父不僅又酗酒,還在喝醉後嘲笑我年幼體態。若不是蔡伯父拉着,我肯定要爬上樹把他踹下來,讓他知道朕的腿有多長!
秦王政絲毫沒發覺自己的信有多幼稚。畢竟他是一個四十多歲還會帶幾個壯士夜遊,慘遭打劫的活潑帝王。
秦王政送出信,揹着手預想舅父得知藺伯父醜態後的怒容。
他多疑。不信任藺贄和蔡澤會遵守承諾不打小報告。所以以防萬一,他先把小報告打了。
這樣就算將來他被舅父訓斥,還能找個墊背的。
可惜蔡伯父潔身自好,找不出可以打小報告的地方,那就多給蔡伯父加些公務。
君父曾經教導他,蔡伯父城府深,就給他過量的政務,讓他累得沒空東想西想。
君父的教導,秦王政銘記在心。
……
李二郎帶兵將秦王政的信帶到的時候,燕王和燕太子準備的獻城刺客也已經出發。
朱襄從黃河中釣了幾條肥美的黃河大鯽魚,給李二郎做藿香燒鯽魚。
“剛釣起來的,你有口福了。”朱襄笑道,“你二人應該認識,我就不介紹了。”
李二郎和蒙毅互相見禮。
他們都給秦王政當過內吏,閒時常一同遊玩,已經是朋友,當然不需要朱襄介紹。
“這麼厚一疊?這信積攢了多少?政兒還是那麼話癆。”朱襄看着那一疊信,不由扶額失笑,誇張道,“天色已晚,還是明日再看吧。現在看完,恐怕都到天亮了。”
有爲的君王沒有不話癆的。或許能批改大量文書的人,天生具有話癆屬性。
想想秦始皇東巡時留下的那些話癆碑文,政兒現在還是收斂了。
朱襄的手藝在經年積澱中越發精湛,他得意自己若是能回到現代,說不定都能開個網紅館子。
鯽魚肉不多,李二郎越吃越饞,試圖去搶吃魚吃得很慢的蒙毅的魚。
這兩個朋友剛見面,就有絕交的架勢。
“想吃魚,你自己明日撈去。”蒙毅護着自己的魚。
“哼,小氣。”李二郎把藿香燒魚的醬汁倒進米飯裡,埋頭刨飯果腹。
野外不好和麪,所以朱襄吃的都是稻米和小米。
菜汁拌飯是經久不衰的美味,李二郎香得把碗都舔乾淨了,那惡鬼模樣,看得蒙毅特別鄙視。
蒙毅的碗也吃得很乾淨。但他是用筷子和勺子將所有米粒和菜汁都颳得乾乾淨淨,和李二郎那種靠舔的完全不一樣。
朱襄看着這兩個青年連吃飯這點小事都能吵起來,神色又是無奈,又是慈祥。
他開始想念政兒。
政兒天生與衆不同,很難與同齡人交心。即使是最先跟隨在他身邊的蒙恬,也只是他的下屬。
雖然君王沒有朋友很正常,但朱襄身爲長輩,總是容易操心過度,希望自家大外甥能擁有世間所有溫暖。
可惜政兒在當秦王之前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當秦王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秦始皇獨步千古,終究是帶着幾分孤傲。
他很擔心他和雪姬離開後,政兒會太過孤寂。
朱襄捶了捶自己的腿。
唉,明明才四十出頭,他居然已經在考慮後事,心態真是老得太快了。
但人一旦憂慮起來,就難以紓解心中的鬱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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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憂慮了許久,給韓非和張良寫信。
韓非雖然經歷過許多事,仍舊不改天真。張良又是唯一得政兒另眼相看的同齡人。他們二人若陪伴在政兒身邊,應當會排解政兒些許寂寞。
南秦或許暫時離不開韓非,但張良這年紀應當入咸陽爲官了,怎麼能老隱藏在韓非身後?
朱襄寫信督促韓非趕緊讓張良北上咸陽。若是張良不肯,就把人綁了送去。
這孩子性格執拗,必須得逼一逼。
朱襄“迫害”完張良後,終於放下心來,準備睡覺。
但睡覺之前,他看着政兒寫給他的信,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對外甥的思念,決定先看一頁再睡。
就看一頁。
朱襄再次挑亮了燭火,拆開秦王政的家書。
然後當夜,朱襄失手燒了自己的帳篷。
……
“來了?”秦王政面容嚴肅。
“來了。”藺贄面容嚴肅。
“你們在幹什麼?”蔡澤扶額,滿臉無奈。
秦王政一邊往身上綁甲冑一邊道:“以防萬一。”
藺贄一邊幫秦王政綁甲冑一邊道:“雖然政兒武力高強,但磕着碰着還是不好。這是皮甲,既輕便又能防刺。”
秦王政先穿甲冑,再裹衣袍,整個人雄壯了一大圈。
藺贄誇獎道:“政兒這模樣,誰敢不說是一員猛將!”
秦王政道:“寡人本就是猛將。”
蔡澤不住嘆氣:“你們……唉,罷了,穿甲冑也好。”
蔡澤的計劃本來是讓秦王政在宮殿裡埋伏好侍衛,等燕國刺客一出手就衝出來將刺客制伏。
他們只需要燕國使臣行刺這個行動開始,就能出兵燕國,殺死燕王和燕太子,根本不需要秦王政親自出手。
但秦王政非要展現出自己的武力值,藺贄又十分縱容秦王政。
蔡澤都想以秦武王扛鼎而亡來勸誡秦王政了,結果卻只是讓秦王政在秦王衣袍裡面穿上了甲冑。
蔡澤心裡埋怨藺贄太寵溺秦王,但他自己也差不多。
如果他真的反對到底,肯定會去請荀子出山。
公事上,朱襄的話秦王政都不會聽。但私事上,秦王政再任性,荀子還是能管住一二的。
秦王政對蔡澤和藺贄道:“爲了讓燕國刺客出手,你們千萬別帶劍上朝。”
藺贄笑道:“放心,我會配合你,一定讓政兒好好出風頭。”
蔡澤嘆氣:“唉,好。”
做好一切準備後,秦王政以防萬一,去太醫院找了現在才十幾歲的藥童夏無且。
夏無且在少年時期就很擅長投擲東西,常常砸牆上的鳥雀烤來吃。
蔡澤十分疑惑。要以防萬一,安排些身手矯捷的侍衛不好嗎?爲什麼要讓一個小藥童來?
秦王政裝深沉不說話。
他心底有些舅父所說的“迷信”,相信有些事天命註定。既然夏無且能恰好救下危機中的大嬴政,那麼應當也能護衛自己一二。
但在這件事上,蔡澤可不會任由秦王政亂來。
他做主在宮殿安排了隱藏的護衛,待秦王政下令,這些護衛就會衝出來救駕。
同時他和藺贄雖然不佩戴長劍,但在袖口中也藏了帶着鏈子的小錘。
論砸鳥雀,他二人在朱襄的帶壞下,也是很擅長。
時間終於到了燕王使臣到達的那一天。
因爲這件事都是秦王政和藺贄、蔡澤暗中謀劃,謀劃的起因又完全不合常理,所以就算是秦王政的近侍都不知道秦王政已經在防備燕國刺客。
直到燕國使臣去了朝堂,蔡澤調動侍衛埋伏的時候,纔有人察覺一二緊張的氣氛。
其中趙高最爲緊張。
他以爲蔡澤和藺贄已經發覺了秦王對他們的忌憚,要逼宮。
趙高雖然已經成爲了秦王政的內侍,但以他的資歷還不夠陪同秦王政上朝。
在秦王親政後,若秦王遇到危險,太后也能用印章調動宮中侍衛。他偷偷在朝堂周圍徘徊,決定一聽到響動,就立刻去稟報兩位太后援救秦王。
趙高捏緊拳頭,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此次雖是危機,也是他的大機會!
……
“朱襄公,爲何急着進京?”蒙毅有些困惑,“難道咸陽城發生了什麼事?”
朱襄失手燒了帳篷後,讓四百人在附近城邑留守,他和李二郎、蒙毅帶一百人疾馳回咸陽。
中途下馬休息的朱襄拿着水囊喝了一口,沉聲道:“沒什麼緊急的事,只是我心急。”
蒙毅一頭霧水。
李二郎道:“伯父做此事自有道理,跟着做就行。”
蒙毅瞥了李二郎一眼。公是公私是私,你應該對朱襄公更尊敬一些。一直叫“伯父”,炫耀你和朱襄公親近嗎?說得誰不是朱襄公的子侄似的!
朱襄深呼吸。
他當然知道不用急。
趙高發力,得是政兒駕崩後。那之前趙高可乖巧,是政兒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但他就是急。
現在他的心情,就是自家孩子身邊多了一個臭氣哄哄的大蟑螂,必須立刻拍死,一刻也不能等。
“居然能讓政兒把他寫在信中……”朱襄咬牙切齒,“這纔多久?”
不愧是你,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