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文出去看時,一束紫羅蘭扔在茶几上,追到門外,只見羽佳氣咻咻等在走廊轉角。
煜文頓了一頓,下個決心走上前:“羽佳,我正想找你談一談。”
“哦?”羽佳斜睨着他,“這真是一樁意外。我們談什麼?獨身主義的利弊?”
煜文微微紅了臉,但是坦然道:“你都聽到了,我說的是實情。”
“我不反對獨身呀!”羽佳滿不在乎地說,“一生的時間太寶貴,我也不想浪費在婚姻和家庭上面,朝三暮四是人與猴共同的本性,與其某日爲婚姻痛苦,不如索性拋開婚姻。”他們此時已經在醫院花木蓯蓉的中庭坐了下來,羽佳轉個念頭,不想和煜文計較“一樁意外”什麼的。必須承認,他們的相遇本來也就是一樁意外。
“不,”煜文認真地糾正她,“不僅僅是婚姻和家庭,還有戀愛。”
他坐在對面,眼睫下垂,陽光從高高的玻璃天棚明晃晃照下來,鋪灑在寬寬的肩膀上,但是那一張俊美的臉龐彷彿沉浸在陰影裡,表情模糊。
“羽佳,我一直想和你好好地賠禮道歉,”他那種聲音低柔而富於感性,“你不要笑我,我一直很內疚,和你發生……誤會。”他看見羽佳臉上擺起一股子不耐煩的神氣來想要發言,便舉起一隻手製止她,“我知道你是那麼活潑生動的一個人,不會計較我的鹵莽,可是我心裡始終很不安。必須和含章分手,這個難題攪昏了我的頭,讓我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我早該好好和含章說清楚的,我以爲她不能接受,事實上……”他想說,事實上不能接受分手的人是他自己,但是又把話嚥下肚去了。
羽佳悶悶坐着,滿心懊惱。她要的可不是道歉哩!煜文見她鼓起了腮幫子一言不發,心底的不安更甚。接觸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早已知道這位小姐性格脾氣變化多端,爲人處事出乎意料,着實不那麼容易安頓。
“我願意用行動來補償,”最後煜文硬起頭皮來說,“我們做好朋友吧。”
“那好,”羽佳想也不想,“我要你履行契約,三個月時間還沒到呢!”
煜文搖頭:“契約已經完成,她母親已經很難受了。”
“沒有!”羽佳嚷道,“我的報復還沒開始!”
“夠了!”煜文不滿地說,“含章受傷,你不必雪上加霜吧。”
“那女人把她女兒受傷看成是替你們撮合的好機會呢!”羽佳恨恨地說,“滿腦子鬼主意,打量我看不出來!”
“那她恐怕要失望了。”煜文淡淡說道,“我剛纔已經和含章正式分手。”
他的眼睛裡含着某種隱痛,羽佳朝他仔細看了看,感到有點納悶:“這麼說,你倒是情意含章哭着喊着不和你分手呢!不然太沒面子了哦?看起來倒像是你被她甩了,而不是你甩了她!”
“那有什麼分別?”煜文低頭,“我是情願含章能夠見異思遷先甩掉我的,但是她現在對自己的工作看得太重,不肯多花時間在交際上,生活圈子太狹窄了。”
“這個不勞你操心,”羽佳嘲笑道,“你想閔芝嫺女士會放過本城堪稱鑽石系列的達官貴人二世祖嗎?她的女兒不能再受委屈!你這麼一個毫無背景的草根族,還玩什麼獨身主義,她倒是巴不得和你早早說聲再見珍重。”
煜文恍然微笑,這羽佳脾氣是大一點,說起話來倒也刮辣鬆脆,頗多可喜。羽佳呢,見煜文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也不便再逼迫他對自己表示興趣。兩人悶悶坐了一會兒,羽佳先站起來。
“那麼,再見,樑煜文。”她轉動狡黠的黑眼珠子露出雪白牙齒,“我們既然做了好朋友,我去T城的時候你可得負責三陪。”
煜文釋然:“那個自然,陪吃陪喝陪K歌。你只要打個電話,我即時報到。”
“這還差不多,不過三陪的內容嘛,”她扭動脖子,“我是要臨時決定的,說不定對你更具誘惑力呢!”她仰脖一笑,大步走開,把煜文留在身後笑着搖頭。
含章既已和煜文把話說開,便再也不肯接受他日夜陪伴照料。煜文無法,又見含章的傷勢正在平穩恢復中,當天下午就與她道別,回T城銷假去了。他本是一個工作狂,放下感情擔子之後,益發日夜撲在圖紙上,倒是如魚得水,索性週末也自己取消休息,要把前些時耽誤的工夫補上。他沒什麼親友,又省掉了送往迎來的麻煩。羽佳那邊斷斷續續發過幾條短信,說是要來T城找他,卻也沒什麼動靜。
原來逸雲接受了一段時間的電休克療法,效果顯著,不久竟可以出院了。羽佳見母親精神振作了不少,失憶症狀也漸有改善,自然十分欣喜。至於煜文,她到底年輕氣盛,不肯把那種念念不忘的牽掛對自己輕易承認,反正來日方長,他也已經與含章斷掉了,契約云云,不必過於認真。現在既要在家多陪伴母親,也正好冷一冷那種前所未有的想要趕去與他見面的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