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王李素節敲擊桌子的手指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氣勢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兒子。
過了半晌，李素節才道：“易兒你說說這能增加產量的法子，我也聽一聽。”
“就是利用這糞便積肥。”
“糞便？”
這還真是一條讓人想想就覺得噁心的諫言。
葛王李素節聞言，額頭上的擡頭紋皺了皺，易兒的思路着實讓人感覺有些出奇，這地裡的肥料怎麼能是那種腌臢之物呢。
想想就倒胃口，以後還要吃這樣的稻米？
貴族爲什麼不吃豬肉，因爲豬被養在茅廁下面，吃屎喝尿，所以大唐貴族不吃豬肉，從心裡就牴觸。
葛王府裡的茅廁下面沒有養豬，全都被石板蓋起來了，但味道也不是那麼的好聞。
所以他們一般還是使用馬子（虎子，避李虎名諱），反正有僕人洗馬桶。
“還有那些廢菜葉、瓜果皮、雞和魚的內臟、魚鱗碎骨、蛋殼及黴變食物等等。
都堆在一處，加水，蓋嚴實了，經過長時間那麼一發酵，來年當作基肥，保準是好肥料。
大排檔裡那些被百姓吃剩下的螃蟹殼什麼的，我每日都讓人清掃到城外的一處坑中。”
“如此這般大規模的堆積糞便，封地上的莊戶怕是不願意。”
封地上的莊戶可是葛王府實打實的基礎，更不能苛待他們，因爲葛王李素節只剩下這一小塊封地的實惠了。
葛王李素節皺着眉頭，既然易兒提出這麼個方法，總歸是要嘗試嘗試的。
先前易兒都能把沒人要的蝗蟲和誰都不喜歡吃的螃蟹賣的如此火爆，甩了那些想看葛王府笑話的人一個響亮的耳光，順便還爭取了嶽州百姓的民心。
曲轅犁的打造與分配也在昨日推行下去了，獲得一片好評。
現在易兒要拿那些五穀輪迴之物去做肥料，仔細一想，倒是有那麼幾分天理循環的意味。
人吃五穀，排出糞便，在用糞便去給五穀積肥，在一比較，與秸稈燒成灰滋潤土壤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有些事一旦選擇相信，便不用李易去解釋，葛王李素節自會找出理由來說服自己。
葛王不虧是長期以來都是寵辱不驚的性子，思想轉變的很快，增加糧食產量這可是大事，這個風險值得冒一冒。
反正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在冒險，可還是有不少的地方都需要顧慮的！
患得患失，畏手畏腳不用敵人出殺招，你自己都能把自己班底的信心給糟蹋沒，焉能不敗！
“此事終須有人願意去做，不能強迫。”
“重金招人，給別人先看看此份活計是否有好處，有了榜樣，後續自然有人願意幹，能用錢解決的事都算是小事。”
“可！”
李易想了想，接着建議道：“父王，莫不如在湘陰縣籌建些公共茅廁，既可以爲明年的積肥做準備，也可以有效減少瘟疫發生。”
“啊！易兒，籌建公共茅廁可減少瘟疫發生？”
“嗯，我隱約記得書上說是孫老神仙的猜測，言蚊蟲滋生於腌臢之處，可帶病菌飛行，叮咬人，在人與人之間傳播疾病，我覺得可信。”
“可有解決辦法？”
“把糞便統一收集存放，定時在茅坑下撒一些生石灰便可減少蚊蠅的數量。”
“如此一說，更要實行這個法子。”
葛王李素節頻頻點頭，大災之後必有瘟疫，這是歷史經驗總結出來的。
今年嶽州以及周邊州郡爆發小蝗災，氣候乾旱，容易起瘟疫，更要重點防備。
“在村子裡僱傭人手之事以及積肥後續如何耕作土地之事，交給易兒你；
在湘陰縣裡規劃公共茅廁之事，由父王來推動，不幹則已，幹就幹出點成效來。”
“嗯，沒問題。”李易想了想隨即問道：“父王，中郎將之事與曲轅犁之事，洛陽宮裡可有回覆？”
“不曾，如有旨意早該下發到刺史府，可一直了無音訊，父王在朝中的人也不曾傳回話來。”
葛王李素節見兒子如此看自己，隨即苦笑道：“一個心向李唐皇室的小官罷了，在洛陽城也沒什麼勢力。”
“值得信任？”
李易只是本能的懷疑，同情大唐皇帝李旦會有的不少官員，可同情你這個泥地裡的親王的官員，這可就真是打着燈籠難找。
“他一般只給我寫信說一些洛陽城的態勢，我從未回過，只是派人去與他聯繫過一次。”
李易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便沒留下什麼太大的破綻。
“對了，父王，我給五哥提親了。”
“什麼？”葛王李素節敲着小腿的手指一頓：“是湘陰縣呂家！”
“沒錯，方纔我與呂家嫡子呂新說了一聲，他還以爲是我要提親呢。”李易笑了笑：“我五哥未曾結親呢，我焉能先行結親？”
“他同意了？”
“我覺得差不多，我感覺他想與咱們家搭上關係，只是回去與他父親商量一二。”
葛王李素節點點頭，自己一旦主政，必會有當地世家攀上來，而呂家家主近來臥病在牀，所有大小事務皆由其嫡子操持。
此次呂家如此急迫的跟上來，也是爲了預防其餘幾家勢力想要瓜分他呂家的產業。
這種新老家主交替之時，變數太大。
如果真的結爲姻親，想要通過這樣來避免呂家在湘陰縣的勢力受到影響，那就是上船容易，在想下船，可就不好下了。
“湛兒年歲不小，也該結親了，若是呂家同意，我就請鄭別駕前去說親。”
“他？”
“這種事，他沒法拒絕的，只要呂家想真與我們結親，那別駕鄭榮說什麼都不要在意，且看別駕他如何說和。”
李易點點頭，在揣摩大唐官員的想法這事上，李素節比自己可熟練多了，讓別駕去，不僅能顯得對呂家的重視，還能看看鄭榮他是否想要對葛王府一直伸腳使絆子，一石二鳥。
“對了，父王，說道別駕鄭榮，呂家子走的時候，說了一條消息，別駕鄭榮指使孃家人王家在臨州大規模收購蝗蟲，我想他價格應該壓得很低，不知具體的後續動作。”
“臨了臨了，我們兩個一同被參怠政的人，還是免不了要掰一掰手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