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訓一如既往的如同藝術家的形象，拿捏着範，在廳內喝着茶。
如今天后當政，李家宗親的正治前途可謂是一片黑暗，他寄情山水，自動推脫了官位，倒是也樂的自在逍遙。
瞧着這廳中的官帽椅子，李思訓坐在上面，倒是比平日裡在別處跪坐着要舒服的多啊。
還是嶽州的能工巧匠多，心思活絡啊！
“堂祖父，許久未見。”
李易叉手行禮之後，隨意的坐在椅子上，“一路辛苦了。”
“辛苦倒是談不上，那批貨倒是賣完了，兌換成飛錢。”李思訓掏出契約，笑了笑：“到時候可以在長安洛陽蘇州崔家兌換。”
李易接過飛錢，笑了笑：“堂祖父那份單另算出去了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可不是迂腐之人，不會虧了自己的。”
“那便好。”
李易笑了笑，隨手把契約放好。
“某還有一事，要提醒你。”大畫家李思訓見四下無人，直接開口道：“我族兄太傅李貞派人與我送信，言武后修建明堂，又大肆分封武氏族人，很可能會清洗咱們宗族，讓我與你爹說一說，小心戒備。若是武后敢行大逆不道之事，還望相互守望，共同起兵，直奔洛陽。”
“哈哈。”李易吐了口茶水。
“族孫何故發笑？”
“沒事，歲數那麼大了，怎麼還如此天真！”
“天真？”大畫家李思訓直接開口說道：“他的判斷是對的，天后確實有改天之心。”
“沒錯，李老爺子說的都對，開始後一句，我是不贊同的。”
“怎麼呢？”
“就算武后真的想要逆天篡唐，他老人家想要約定一同起兵，直奔洛陽，堂祖父，這話你覺得有可能嗎？”
“若是武后想要篡唐，你就任由她？”大畫家李思訓捏着鬍鬚，反倒是有些不悅。
“堂祖父，您覺得李貞老爺子舉事會成功嗎？”李易手裡把玩着玉佩，隨意的盤着。
“怎麼就不會成功了呢？”
“衆多王爺手中有大唐士卒嗎？放眼望去，也就我這有六千士卒，其餘王爺郡王手裡有兵嗎？還想舉事，他們有什麼資本發兵，還敢北上攻取洛陽？”
李易站起身來，長嘆一口氣道：“天后隨手就能召集十萬大軍南下，鎮壓叛亂，他一無糧草，二無兵馬，三無堅城，四無民心，五無援兵，他拿什麼抵抗鎮壓的天軍？”
李易說的這是事實，造反清君側這種事，當然必須得喊口號，可前提是你手裡得有兵有糧有傢伙什啊！
沒有這些，你還想起兵喊清君側，那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爲，而且還能坑死一大羣人。
造反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會追連九族的。
再加上武則天利用的是酷吏統治朝堂，死的人更不會在少數。
最終，李思訓只得化作一聲長嘆：“你不看好我們宗族的前程？”
“造反能有什麼前程，加速自身滅亡罷了。”
“若武后真的要取代大唐，登上皇帝的座位，你要如何？”
“簡單的很，順勢而爲。”李易甩了甩手：“她想當皇帝就當唄，多大歲數了，還有皇帝夢，當真是人老心不老，能有幾年好活頭。”
“那她要殺你呢？就任人宰割？”
“賭啊！”李易端起茶杯，絲毫不在意的道：“造反是沒有前途的，死路一條，大唐士卒也不會因爲天后當皇帝，就會轉投到我們這裡。
她要兵有兵，要將有將，要糧有糧，在她沒有稱帝前，始終有陛下頂在前頭，做什麼都是名正言順的，以陛下的名義說你們造反，你們還想清君側，別浪費生命了。”
”你不會真以爲她封你爲中郎將，就會把你們葛王府一脈輕輕的放過吧？”大畫家李思訓也端起茶杯笑道：“賭，你拿什麼賭？”
“當然是拿命賭了，既然造反必將失敗，那我就順從她，她稱帝不成帝的，我不在乎，只要別殺我。”
“這不像你殺伐果斷的風格啊。李家九郎。”
李易聳聳肩，頭鐵是不能頭鐵的，現在天后可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誰也不能阻擋她要當皇帝的趨勢。
“我還以爲你會順勢而起，大展雄風呢。”李思訓話頭一轉，哈哈大笑。
“堂祖父，莫不是以爲我賺些錢後，就想着要招兵買馬，聯合李貞等人清君側？”李易也放下茶杯，以手撐頭，有氣無力的道：“我還真沒這種想法，我曉得天后升我爲中郎將背後的目的。
可我不在乎，有些人剛取得一點成績就認不得眼前的現實，我可沒這毛病，在這種大勢下，反抗是沒有用的。”
“哈哈哈，那老夫就放心了。”李思訓點點頭：“我還以爲你會大幹一場呢。”
“反正又不是我當皇帝，我那堂叔李旦安全的很，天后就算逼迫他退位也不會殺他的，他們到底是親母子，爲了正治鬥爭，李旦都會成爲朝堂的一個吉祥物。
人家正宗的皇帝退位了都不急，我們這些旁支的宗親反倒是着急了，那豈不是捨本逐末，他都沒勇氣，我們憑什麼要出頭。”
“慎言，不可直呼陛下姓名。”大畫家李思訓捏着鬍鬚教育了李易一頓。
方纔還表現的像個怕死的宗親呢，現在竟然大逆不道的直呼陛下姓名，倒是膽子大的很。
其實李思訓也能理解，李易一家對於陛下的埋怨，你想當個傀儡皇帝就當唄，大家沒啥意見，古往今來傀儡皇帝又不止你一個。
你都不想爭，那些族內宗室憑什麼要以頭試刀的鋒利，給你去探路。
“那老夫會跟他說，讓他回去了，就不用再見他了。”
“難不成李貞的人與堂祖父一起來了？”李易挑了挑眉，着實沒料到，他們走不通葛王李素節的門路，竟然曲線走了李思訓的門路。
“確實，你手裡握着六千士卒，可比他們重新募兵的王爺郡王要強得多，他們想要說服你。”李思訓摸着鬍鬚道：“老夫倒是怕你小子心高氣傲，會受蠱惑發兵反抗，現在是老夫想多了。”
“沒事，讓他來，我倒是要看看他想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