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毛蛋的表情上,潘七看出了篤定的態度。潘七瞭解毛蛋,這個人對他自己的想法是極度固執的,況且在這樣混亂的條件下,對話很難進行,如果強行大聲說話的話,那勢必會被藍衣胖子聽到,要藍衣胖子有了防備,大喊一聲,即便毛蛋能夠以飛石將他擊殺,局面也無法挽回了。
潘七明白,她必須要動手了,她同時也隱隱的發覺出來,毛蛋並不是不能夠擊殺藍衣胖子,而是這個人的性命,一定要由潘七來取。潘七是聽說過的,這叫做投名狀,當流寇之前,一定要殺一個人,以示自己入夥的決心,剛纔毛蛋殺了那麼多的人,這些都被潘七看在眼裡,毛蛋一定是怕等到跑到太平地界的話,殺過人就會成爲污點,何況這根小尾巴還被潘七抓在手裡。可如果潘七也當着毛蛋的面殺一個人的話,那情況就不一樣了,雙方相互遏制,倒也都可以過得心安理得。
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這些,潘七並沒有憂慮,相反她有一些欣喜。毛蛋已經開始思考下山之後的事了,就代表機智的毛蛋認爲,從半天堡逃離已經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這對於還在忐忑不安中的潘七來說,無疑是一顆最好的定心丸。當然,也不能排除毛蛋認爲現在的場面脫離了控制,無論如何謀劃都是沒有用的,倒是不如想想以後的事。不過潘七強迫自己不要那樣想。
現在她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才能夠幹掉藍衣胖子。問題還是那樣,如何以一個赤手空拳的女人的身體,戰勝一個強壯的男人,雖然是偷襲,可是一旦偷襲沒有殺掉或者重創對方的話,遭到反擊的潘七會馬上的落到下風,雖然毛蛋應該會出手相救,可是潘七殘破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什麼損害,況且絕對不能把命運完全的交到毛蛋手上。
潘七這個時候甚至想返回伙房,去尋個什麼能夠當兵刃的東西來,最起碼偷襲的勝算也會大上很多。她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卻看見毛蛋變戲法一般拿出一把短刀。
毛蛋的身上怎麼會有刀?潘七心裡一驚,這種可以殺人的兵刃在伙房是被嚴禁的,潘七仔細觀察短刀,發現這刀有些過分的短,只比手指長了些許,與其說是在手裡握着攻擊敵人,倒不如說投擲出去更好。潘七猛然間想起,這應該是剛纔在斷魂崖徐三彪所扔出的刀,毛蛋剛纔在手中揮動之後,刀便不見了蹤影,看來是被他偷偷的藏了起來,在這個時候纔拿出來派用場。
毫無疑問的,飛刀就是毛蛋給潘七的武器。毛蛋用手指捏住刀尖,把刀柄衝着潘七遞了過來。潘七沒有猶豫,也沒辦法猶豫,一把接過了飛刀。這刀的刀柄比菜刀還要短,潘七握起來有一些費勁,雖然潘七沒有練過什麼功夫,可她也能判斷的出來,這刀不適合在手中長期的持握,過短的刀柄,會讓它在猛烈的揮動中,掙脫手指的控制,朝隨意的方向飛出去。不過好在,潘七不需要揮動,她需要的,僅僅是有效的一擊。
藍衣胖子是警覺的,潘七結果飛刀之後就偷偷的藏在了手掌之中,她小心的避開刀刃,以免在不經意間,被刀刃割破了皮膚。然後她開始細心的觀察藍衣胖子。藍衣胖子的視線毫無規律,他左面看兩眼右面看兩眼,看起來他是想把場面儘可能的看全,同時,他還會裝作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偷偷的看一下毛蛋和潘七。潘七竭力的避開他的眼神,因爲一旦四目相對,恐怕潘七再想下手就會變得十分艱難。
潘七並不知道幾個人的要害,後腦算是其中最容易找到並且命中的地方。而且這也是最能夠速死的地方,潘七曾經聽武松說過,如果用利器捅入人的後腦,那連哼都不能哼一聲,馬上就會死,那裡沒有任何骨骼,非常的柔軟,只要有一個合適的機會,即便是手中無力的深閨小姐,也可以輕易的殺死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將軍。
手中的飛刀也確實是合適,這時候的潘七非常希望她能夠擁有如同二狗子一般的飛刀技藝,那樣的話,一切將會多麼的簡單,只要輕輕的一擲,藍衣胖子就會馬上死去。但遺憾的是,這種幻象的出現,除了浪費時間,並沒有別的什麼用處。
潘七的個子比藍衣胖子矮了很多,而想完美的攻擊後腦,攻擊者最起碼要與被攻擊者身高相仿,否則一擊的命中率,實在是無法保證。況且,潘七對自己的步伐也並沒有信心,要是就這樣走到藍衣胖子的背後,他馬上會發覺的吧,手中的匕首也會毫無疑問的暴露潘七的目的,這次刺殺沒有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在正常情況下行不通的事,就要創造一個特殊的條件。
現在的場面跟剛纔又有了比較大的變化,沒有戰鬥力的伙伕基本都已經死去了,而剩下的,都是些兇悍的暴徒。新軍雖然有武器裝備的優勢,可是他們也似乎因爲忌憚於折損,並沒有一味的迅猛拼殺,本來血腥瀰漫的戰場,慢慢的居然平和了下來,雙方更像是在比拼耐力,慘叫聲發出的頻率比剛纔低了很多,原本如同下餃子一樣栽倒的聲音,現在半天才會發出一聲。
潘七環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她想要找的東西,她想要找的是一個可以爆發激烈衝突的點,一旦可以預判這個激烈衝突的到來,那麼就算是基本把握住了刺殺藍衣胖子的時間。藍衣胖子雖然警覺,可是面對這種激烈的衝突,他最起碼會短暫的失神片刻,去觀察那裡。而這種嘈雜的環境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人的緊迫感一定會有些疲憊,廝殺的聲音會非常完美的掩蓋住潘七的腳步聲音,她只需要輕輕的一躍,便可以將飛刀大致的捅進藍衣胖子的後腦,雖然並不能保證一定是一擊致死,但最起碼可以保證重創於他,這個時候應當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只需要再補上一下就可以了。
潘七的手心出了汗水,她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卻頃刻間的在腦海中浮現了一遍刺殺的細節,這種浮現非常的完美,每一個動作,都是潘七自認爲可以完美的做到的。她沒有任何恐懼,相反,興奮充滿了她的身體,這是她從來沒有嘗試過的生活,如同做好一個燒餅一般,有計劃的殺死一個人,這可比簡簡單單的把海砂推到井裡,刺激的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潘七這一輩子就是渴望這種刺激,就像她喜歡沈七,完全是看重了他身上不安分,她覺得跟隨着這樣的男人,生活中一定會充滿了刺激。她渴望嫁給英雄,也是這樣,因爲沒有一個英雄,會過着平庸的生活。
她還在尋找,那個可能發生爭鬥的機會,這種機會稍縱即逝,一定要充分的把握,儘早的幹掉藍衣胖子。這些伙伕雖然悍勇,可是畢竟是伙伕;新軍固然畏首畏尾,但是血腥會合適爆發也是個未知數,看似平穩的戰場,隨時都可能發生變化,短暫的平靜是留給潘七的表演時間。
潘七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馬上要捕食的老虎,在她紅色的視野中,一切都彷彿的慢了下來,她嘗試着思考在戰場上每一個人接下來的動作,慢慢的她發現,好像她真的可以做到這樣的事。
比如,東面的那個雙手持刀的新軍,正在從右向左揮出一刀,而於他對戰的是一個手持菜刀的伙伕,那伙伕很明顯也發現了這刀的走向,可是伙伕並沒有任何的護具,這一刀無法躲閃,所以伙伕選擇了用菜刀直接攻擊新軍的左肋。菜刀比較輕,可以後發先至,看起來好像是這一刀必中無疑,最起碼雙方也會拼個兩敗俱傷。但是在潘七的眼裡,他們紅色的身體卻產生了另外的影子,那捉對廝殺的影子卻顯現出不同的樣子,在影子的表現中,雙手持刀的兵丁,伸出了右腳一腳踹斷伙伕的腿,然後揮動的刀順勢砍斷了已經跌到在地的伙伕的脖子。
就在幻象出現的片刻之後,現實中的兩個人竟然真的如同幻象所展示的一般分出了勝負。剛纔還可能會獲勝的人,現在只剩下無頭的身子趴在地上,從腔子中汩汩的流出鮮血,而他的頭早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潘七用一樣的辦法剎那間又看了幾對廝殺的人,發現結果都與幻象一致。她有些醉心於這種預測,只是在幾次之後,紅影慢慢的消退了,雖然視野裡還都是紅色,可是再也無法進行這種生死的預言。
這對於她來說是個打擊,本來尋找機會就很困難,結果這莫名其妙的幫助也突然的消失了,情況越來越迫切,雖然有了一個相對完美的殺人計劃,可這計劃無法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