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駭的是,初時木棍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可是從它轉彎開始,它突然發出有些刺耳的鳴叫,速度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破空向二狗子襲去。
二狗子大喊一聲:“來的好。”緊接着不知道怎麼弄的,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在手,迎着木棍飛來的方向——也就是毛蛋剛剛坐的方向,扔了過去。短刀切割空氣的聲音極爲刺耳,映射着紅星的光芒,好似一顆流星一般,拖着光尾,閃電般的激射而出。
木棍在空中翻騰着繼續向二狗子飛去,但是力道已經削弱了很多,潘七甚至覺得,這樣的東西就算是正面的擊中二狗子,恐怕也不會給他造成什麼嚴重的傷害,反而是那短刀,銳氣逼人。
不知是二狗子聽音辨位的功夫了得,還是誤打誤撞,短刀正好擊中彎曲的木棍,在空中就把木棍斬成兩段,左右非開墮下,而飛刀兀自不停,繼續帶着紅光向前疾行,而後撞在了毛蛋剛剛坐着的那塊石頭上,同先前徐三彪扔出的飛刀一樣,產生了火花,只不過,短刀相撞的火花,更爲耀眼。
與此同時,二狗子悶聲悶氣的摔倒了,抽搐了片刻,便不在動彈。
“呼。”毛蛋長出了一口氣,他的身體還保持着投擲的動作,只是,這投擲的動作已經與剛纔的不同。潘七一直看着飛出的木棍,沒有注意毛蛋,現在再看毛蛋的樣子,頓時明白了二狗子的死因。
很簡單,毛蛋扔出會拐彎的木棍,只不過是吸引二狗子的注意力,順便引出二狗子的殺招,當二狗子反擊的瞬間,毛蛋又故技重施的扔出了石子。只不過這個時候,空中飛翔的東西實在太多,過多的聲音讓二狗子靈敏的耳朵失去了作用,最終走上了徐三彪的老路。
“怎麼樣,還活着吧?”毛蛋喘着粗氣,對潘七說。
“嗯。”潘七隻是回答了一個字,她明白再說多了,除了浪費生存下去的體力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用處。
“那就好,看起來咱們在鬼門關上是又活過來了。我歇一會,就去揹你。”毛蛋說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給我……鹿角酒。”潘七勉強的說出這句話,在寒風中吹了這麼長時間,雖然她的意識還清醒着,可是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開始要失去知覺,她已經很難控制軀體的活動,甚至,很難控制嘴脣,說出一句完整的的話。
“別意氣用事,我能背的動你,只需要休息一會。哦,你大概是害怕我剛纔說的話吧,你放心啊,這個什麼斷魂崖啊,龍錢啊,生者死者世界的入口啊,這些都是我編的,就算是在這坐到天亮,也絕對不會死的。當然了,要是沒注意,一下子掉下去可就難說了。你要知道啊,類似於半天堡這樣的地方,限制自由,還不給開軍餉,要是沒有寫歪門邪道的傳說在這盯着,早就散了。我只是善於總結這些傳說而已,當然,順便也會加點私貨。所以你別害怕啊,你的身體,經過這一折騰,最多還能抗住一次鹿角酒,這得等着最後逃亡的時候再用,我揹你就行,先等會啊。”毛蛋一邊說話,一邊喘着粗氣,顯出極端疲憊的樣子。看來,剛纔的那份沉着應對,極大的消耗了他的體力和精神。
“給我鹿角酒!”潘七仍舊強調着這句話。她心裡很明白,經過這一番折騰,她的身體已經不可能再堅持多久,逃亡的時間必須提前,今天晚上,必須離開半天堡。
“你這個人怎麼就不聽勸呢?我這次可真沒騙你,你的身體只能再扛住一次。”毛蛋把“一次”兩個字讀的很重。
“鹿角酒!”潘七把話縮減成了三個字,她已經沒有能力跟毛蛋做過多的解釋了,甚至毛蛋如果這次再不給她,她都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一次,哪怕下一次只是說一個字。
“罷罷罷,生死有命,命是你自己的,我也沒法決定。”毛蛋說的話有幾分哀婉,他坐在石頭上在懷裡摸了幾下,摸出了小瓶兒,走到潘七的身邊,將瓶子打開,重重的在她的鼻子旁晃盪了幾下。這次搖晃,比之前來的時間要長的許多,潘七使盡渾身的力氣,貪婪的抽着鼻子。
開始的幾下,並沒有聞到,這讓她有些着急,她害怕山風把那些珍貴的氣體吹走,於是吸的更加用力,猛然間,彷彿有一把鐵錘,從鼻孔裡鑽了進來,敲擊着潘七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她的腦子裡如同千萬只猛虎,在同時的怒吼,這聲音吵的潘七的腦袋彷彿要碎掉一般,她無法忍受這種煎熬,一挺身,從地上站了起來。
潘七站在地上,活動了幾下手指,又認真的看了看四周。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處在一種糟糕的狀態之下,她甚至可以聽得到自己呼吸的聲音,一般在乾重活之後,纔會有這樣濃重的呼吸。看來,鹿角酒對於未來生命的透支,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雖然現在可以活動自如,但是身體已經疲憊不堪,隨時可能崩塌。
看來毛蛋說的沒錯,這真的是自己最後一次使用鹿角酒,最後的機會。
“既然是最後一次使用鹿角酒,我給你加了分量,這些足夠你能活動到明天早晨日出的時候,可我也必須告訴你,明天日出的時候,你會徹底的倒下,連呼吸的力氣都不再有。咱們一起待了這麼長時間,剛剛也算共同的經歷了一回生死考驗,我不忍心看你在掙扎和痛苦中結束生命,突然間的倒下,快速的死亡,對於必死的人來說,應當是一種莫大的仁愛和慈悲。”毛蛋幽幽的說。
“是的,你說的沒錯,我更願意速死。”潘七回答着毛蛋,也許是鹿角酒的作用,她並不感覺身體寒冷,剛纔在寒冷中僵硬的每一寸皮膚,現在彷彿都溫暖,柔軟,而具有彈性,就好像在少女時代的潘七,剛剛洗過熱水澡一般。“不過,即便是死,我也不想死在半天堡這個人間地獄,今天晚上,我就要離開這!”潘七篤定的說。
“你瘋了!按照計劃……”毛蛋說。
“我已經活不到你的計劃執行的時候了,我的身體我明白,即便是不用這次鹿角酒,也不夠堅持到十二月。既然如此,那索性就提前進行。”潘七一邊說話,一邊看着天上的紅星,她在心中默默的虔誠的,說着一些自己都不懂的言語,她覺得在這個時候,任何實質性的許願都是蒼白的,唯有一顆想要活下去的心,纔是最無可阻擋的宏圖大願。
“那我怎麼辦?”毛蛋馬上問道,他的眼睛直視着潘七。
“咱們一起走,我把你也帶下山,就如同剛剛約定的一樣。”潘七明白,她無法拒絕毛蛋。從感情上來說,毛蛋剛剛救了自己,潘七雖然狠辣,可這剛剛的救命之恩,讓她轉頭就忘記,確實也有些做不到。從實際情況上來說,剛纔毛蛋所流露出的一身的本事,別的不說,就說是投擲石塊的手段,要是不帶着他的話,他只需要輕輕的一擲,潘七便命喪當場。雖然有鹿角酒的幫忙,可生命再怎麼燃燒,也不可能把潘七變成一個比二狗子和三彪子還要強悍的功夫高手。
“你有計劃嗎?”毛蛋問。他的口氣中充滿了不信任和警覺,還有一點點的不可思議。
“有。”潘七尋思,威脅黃虎,把自己帶出去,這個也能稱得上是個計劃吧。
“我要知道詳細的計劃內容,這樣我才能夠在計劃當中隨機應變。”毛蛋馬上說道,他的眼睛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星斗,瞪着潘七。
“去找新軍的那個統領,讓他們把咱們帶出去。”潘七回答着。
“具體辦法呢?”毛蛋不依不饒。
“沒有什麼具體辦法,就是直接去找他。”潘七有些不耐煩了。
“這是我聽過的最荒唐的話,新軍統領憑什麼帶你走,根據我的觀察,他的地位要比你高,似乎你並不能命令他。”毛蛋搖着頭。“我們最起碼還有一夜的時間,還有機會,不能這麼輕易的浪費,不能主動送死。”
“他沒法拒絕,因爲我用他的性命在威脅他。我掌握了一種可以殺人的能力,新軍統領知道我這種能力的使用方法和威力,我告訴他,如果他不帶我走的話,我就殺掉他。”潘七攤了攤手。“就這麼簡單,新軍的腰牌還在吧。”
“在。”毛蛋只是簡單的回答,好像在詳細的思考着潘七剛剛說過的話。
“沒時間了,把這三個人的屍體推下山崖,咱們就出發。”潘七對毛蛋說。
“哦,不需要,斷魂崖對於半天堡來說,確實是凶地,曾經有很多人夜晚墜崖而死,因此晚上是不會有人來這的,就讓他們三個在這躺着吧,反正在他們被發現之前,你就會死。”毛蛋並沒有理會潘七的話,在做出解釋之後,反倒是搶先走上了回去的路。